地方卫所已经糜烂成什么样子,大家早已心中有数,许多崭新的军资军械根本就到不了士卒的手中,在账本上转一圈儿之后就私自变卖掉了。有些崭新的铠甲甚至卖给了反贼了,甚至连火炮这种重型武器,上面的大明工部铭文都没有抹去,就直接出现在反贼的手中,轰的大明官军鬼哭狼嚎,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朝廷查下来却一点证据都没有,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与其让地方官员把这些急需的军用物资变卖掉,还不如想办法截留下来交给李乙丑。
“孙某明白李指挥的意思了,这便动身去往南京,哪怕是撒泼打滚儿耍无赖,也要尽可能截留更多的军资。”
“每多一套铠甲,每多一门火炮,我淮扬健儿便多了一分实力,有劳孙兄了。”
“为朝廷计,孙某不敢惜身。”
能不能从南京那边截留一部分军资军械,李乙丑并不抱多大的希望,只要能给孙启功找点事情做,把他远远的调开,就可以了。
“还有一事,需劳烦文兄帮个小忙。”说到这里,连李乙丑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来文兄也听说了,家父给小弟提了一门亲事,是周家的远枝旁亲……”
作为监军,更是东林党人驻淮扬民练的代表,文秀之一直都对李乙丑的私事很上心,尤其是他的婚事,更是重中之重。
李老爹托人给李乙丑说了一门亲事,女方就是周延儒周相的远房侄女,这事他早就知道了,并且为此深感担忧。
那周延儒乃是当朝首辅,若是李乙丑和周家结亲,就算仅仅只是一门远亲,也算是形成了某种程度的政治联姻。这对于一直想要实际掌控淮扬民练的江南东林人士十分不利。
奈何这是李乙丑的私事,就算文秀之有些想法,也不好当面说出来,更不好对这门亲事说三道四。
“文兄不是外人,乙丑也就不怕丢人现眼了。家父虽很在意和周家结亲,我本人却不怎么愿意。”
“为何?”
“我……我已有意中人了。”
文秀之终究太年轻,养气的功夫还没有修炼到家,听了这句话之后,立刻面露喜色:“李指挥乃是豪气干云的大英雄,看中的女子必然也是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
“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实不相瞒文兄,我看中了和我家一街之隔的荣家女儿,乳名唤作翠儿,她家是开着卖香油的铺子。小时候时常到她家里偷吃香油饼渣,经常在一起玩耍。嬉戏之时,曾戏言要娶翠儿过门,至今还有这番念想……所以想……想要文兄做个保媒之人,撮合小弟与荣翠儿的亲事……”
为了便于控制李乙丑和淮扬民练,文秀之等人极不赞成他和朝中勋贵阁臣联姻,甚至不希望他和地方官吏有太多的联系。层几何时,文秀之甚至希望李乙丑能和东林人士联姻,不过很快就自我否定了这个根本就不靠谱的想法:李乙丑虽已是五品官员,终究没有深厚的根基。在大明朝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中,象李乙丑这样的武官最多被当作是鹰犬而已,用的着的时候可以稍微拉拢一下,用不着了就会一脚踢开,实在没有哪个东林人士愿意把自家的女儿嫁给这种“野路子”的武弁,因为那完全就是自贬身价。
在这种情况之下,李乙丑若是娶一个没有根基的小户人家女儿为妻,显然对东林人士有百利而无一害。
虽然清流人士非常看重“礼法”二字,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文秀之和孙启功的态度出奇的一致:“李指挥已经是朝廷五品命官,虽富贵却不忘儿时之诺,实在是谆谆君子。青梅竹马之交,若是能为眷属,必然是一段佳话。文某不才,定然做这个月下老人,为李指挥牵一回红线……”
想那荣家不过是个榨香油的小门小户,堂堂的文大人亲自去给李乙丑李指挥去提亲,岂又不允的道理?只要把这门亲事撮合成了,李乙丑和他那未来的夫人必然心存感激,以后办事也就方便了许多,如此惠而不费的好事当然要用心去办。
看着文秀之和孙启功喜滋滋的离去,李乙丑忍不住的暗暗赞叹:苏兄说的果然没有错,只要我提起荣家的亲事,文秀之必然会大力赞同。其实我也不是非荣家女儿不娶,若是这门亲能说成了,那自然是最好,就算是说不成,也无所谓。只要能把文秀之和孙启功远远的支开就行,免得他们总是在军务上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