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节-第五十节(2 / 2)

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40452 字 2019-09-25

曹操霍然而悟,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文若,是不是建议袁绍再把兖州军分一部分到豫州战场上去?”

“哈哈……”荀彧失声而笑,“怎么?你对击败北疆军没有信心?”

“有,我当然有信心。”曹操挥拳说道,“这次我们一定能击败李弘。”

六月上,晋阳。

晋阳朝廷在中原大战期间,显得非常团结,各府之间紧密配合,互相协调,颇为默契。这种众志成城、群策群力局面的出现,和尚书令李玮妥善划分内外朝的职能,巧妙规避皇权、相权的争斗有莫大关系。

大将军在离开晋阳前,曾严厉警告李玮不要抢夺外朝的相权,要保持朝廷诸府的稳定。李玮为此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现今朝廷的官制和诸府架构是长公主为了把皇权凌驾于相权之上而处心积虑设置的。长公主想让中书监代替尚书台,让尚书台代替外朝诸府,这样皇权相权可以集于一身。但造成的后果是,外朝诸府成了摆设,三公九卿成了闲臣。说句更难听的话,不要等到天子主政,长公主就可以凭借手上的权力和这种新官制,逐渐剥夺大将军手上的兵权,将来他也就是这些摆设中的一个。

李玮立即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失策。

长公主在利用大将军的力量推动新政的实施,其中包括推动新官制的实施。这时候大将军手中的兵权是皇权和相权争斗的一个缓冲,大将军就象一个和事佬,周旋于内外朝之间,平衡两者之间的权柄。等到新政显示了强大威力,长公主建立了无上权威的时候,长公主调过头来,就要利用新政来制约大将军。这时候外朝已经名存实亡,长公主独揽皇权相权,大汉权柄集于一身,大将军手中的兵权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长公主借助大将军的武力铸就了新政,等新政无坚不摧的时候,大将军的武力就成了新政持续发展的阻碍。大将军只有三个选择,要么遵从新政,为新政的成长保驾护航,要么被新政反噬,尸骨无存,要么拿起自己的武力摧毁新政。大将军该作何选择?

显然大将军在离开晋阳前,非常敏锐地看出了其中的危机。

新政是北疆的孩子,也是大将军的孩子,大将军为了这个孩子的成长,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摧毁自己的孩子。所以他没有选择,他只能继续保护新政。

但保护新政,就是交出兵权,交出兵权,大将军也就失去了制约长公主的唯一倚仗。

长公主的权柄失去制约,首当其冲受到危害的就是皇统,而皇统是社稷、是新政得以存在的根本。

在大将军没有平定天下,没有中兴社稷,没有完成先帝的嘱托之前,皇统的绝对权威不能受到任何威胁。否则,一切都崩溃了。

长公主不能等同于皇统的绝对权威。但现在晋阳朝廷已经把这两者合为一体了,这其中所蕴含的巨大危机让李玮不寒而栗。

李玮幡然醒悟,立即拜访丞相蔡邕、太尉徐荣和御史大夫刘和,仔细商谈相权在尚书台和外朝诸府之间的划分。把诸府职能弄清楚了,谁该干什么,谁不该干什么,那么尚书台六曹和三公九卿府就不会发生争吵。接着李玮又去拜访中书监荀攸和中书令刘放,就两府职能重叠的地方妥善磋商。

在丞相蔡邕、尚书令李玮、中书监荀攸等大臣的努力下,长公主同意了这份旨在制衡皇权、相权和平息相权之争的诸府职能修订奏议。

在新职能中,尚书台权责清晰,相当于内外朝的一个中间机构,职能上虽然有所减少,但权柄却更加集中,可以有效保护外朝诸府的权力,减少皇权对相权的侵夺,同时也能帮助皇权制约相权的过度膨胀。

李玮在晋阳立时为朝中各派势力所尊崇,声望高涨。

朝廷的稳定、团结和高效率,很快显示出了它的威力,尤其在中原大战的关键时刻,这个焕然一新的朝廷为大军在中原战场上的推进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过去让长公主极为头痛的粮草短缺问题突然缓解了。长公主这才明白,河北短缺的原来不是粮草,而是实效的制度。过去诸府职能上的混淆不清让很多官员互相扯皮推诿,一件事可以分成十件事。等奏到朝堂上的时候,估计那事情早变得不可收拾了。

中原战场进入相持状态后,长公主召集公卿大臣到凤凰台议事。

在这次议事上,还是太尉徐荣给长公主和诸位大臣们先行解说战局。

我大军在完成早期速战速决拿下定陶和昌邑的目标,急速推进到河南边界、阴沟水和浪汤渠一线,和叛军形成决战态势后,由于受到河北财赋紧张和粮草运输路途太长等诸多条件的限制,不得不停下来屯积粮草辎重。一边和叛军长久对峙,一边准备寻机决战。

决战需要兵力,需要粮草辎重。

兵力的问题大将军和我都已奏请朝廷,希望朝廷能从大漠上征调胡族诸部铁骑。目前,鲜于辅大人已经率部赶走了柯比熊。柯比熊到了大鲜卑山后,要想返回火云原至少要到明年春天,所以今年大漠上很安全。大漠上的雨季大概在七月结束,朝廷如果决定从大漠征兵,现在就要下旨。这样到九月初的时候,鲜于辅大人就能率大约五万到七万铁骑南下到中原。

粮草的事比较麻烦。五月春收后,河北诸府陆续征缴了不少粮食。以现有的粮草屯积量,可以支撑到十月秋收。但现在的问题是朝廷如果同意征调胡骑南下中原,我们就需要从塞外各郡紧急运送牛羊等牲畜到冀州。还有马料,按十万铁骑算,一天消耗的马料十分惊人。我们无论怎么努力,食物和马料的数量也无法支撑铁骑大军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所以,决战必须要迅速,打完后就让这些铁骑尽快返回大漠去,我们实在承受不起。

军械正在加紧制作。河东、晋阳、邯郸、邺城、信都的作坊都在日夜赶制,完全可以满足中原战场的需要。

另外,为了配合中原主战场的决战,我们要尽可能利用其他战场打击消耗敌人,使决战态势向有利于我方的方向发展。为此,河东的杨凤、青州的臧霸,要在关中和徐州战场上打几仗。

是否从大漠上征调胡族铁骑南下,朝廷的争论很激烈,分歧也很大。

胡骑营在陈留烧杀掳掠的事,对晋阳的震动很大,反对征调胡骑的大臣们更是理直气壮了,而过去对征调胡骑持模棱两可态度的大臣们几乎一起倒向了反对阵营。

廷尉张邈、大司农钟繇等大臣认为,就算胡骑南下的时候很温驯,很听话,但中原大战,胜负难以预料。一旦我们输了,谁能保证这些胡人在恐慌害怕之下,还那么温驯听话?本来河北可能是一场小败,让这些胡人一闹,势必变成惨败。此次南下的胡骑可不是一两万人,而是五万人以上。当年张纯、乌丸人峭王苏仆延率军攻打冀州,乌丸铁骑沿着驰道一路烧杀掳掠,对冀州造成了可怕的伤害。这次如果再让胡人来一次,河北肯定完了。

丞相蔡邕、宗正许劭等大臣认为,动用胡骑打仗的好处很多,既能消耗胡人的力量,又能节省朝廷的财赋。但实在太危险,还是下旨临时募兵为好。刚才太尉大人说了,我们可以在关中或者徐州战场上想想办法,如果能在关中战场和徐州战场上取得重大战果,我们也许能改变中原战场上的形势,从而帮助大将军击败叛军,取得中原大战的胜利。

面对大臣们的劝谏,长公主也动摇了,她很害怕。在她看来,宁愿让大军撤回河北图谋再攻,也不愿冒这么大的风险。

此事没有争论出结果,议事遂散。

太尉徐荣非常着急,一筹莫展。错过了时间,胡骑就无法南下了。

就在这时,张燕、麴义急奏朝廷,大将军病倒陈留,危在旦夕。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四十九节

丞相蔡邕、太尉徐荣、御史大夫刘和、尚书令李玮、中书监荀攸被连夜召进晋阳宫议事。

长公主面色苍白、神情忧郁,惶恐不安地坐在案几后面沉默不语。

张燕、麴义联袂上书,可见前线事态非常严重。中原大战正值关键时刻,大将军轰然倒下,不亚于宣告大战已经提前结束,征伐中原之战几乎可以说是濒临失败的边缘。

“这都是累的。”蔡邕仰首长叹,“数数这几年他在晋阳待了几天,就知道他有多累了。”蔡邕放下看了几遍的密奏,连连摇头,“大将军已经病倒十几天了,如果不是事态越来越严重,麴义、张燕两位大人难以支撑,估计他们暂时都还不敢上奏。此事一旦在朝廷传开,后果不堪设想。要保密,务必要保密啊。”

“无论如何不能伸张。”荀攸郑重说道,“晋阳有个风吹草动,洛阳马上就会知道。叛逆们只要把大将军病倒的消息在中原战场上广为散播,大军必定军心涣散,到时候想撤都撤不回来了。”

“立即把大将军接回来。”长公主声音微颤,显得内心十分慌乱,“他病得太重,如果不及时诊治,他可能会死的。”

“如果能把大将军送过黄河,张燕大人就不会从邯郸跑到陈留了。”李玮苦笑道,“大将军不能回来。如果消息泄漏,大将军即使躺在马车上巡视大军,也能稳定军心,激励将士们誓死奋战。”

“中原战场上还有两万匈奴人。”刘和也连连摇手,“除了大将军,当朝没人能镇制他们。大将军一旦离开中原,这两万匈奴人心生恐惧,十有要出事。”

“那就撤军吧。”长公主悲声低叹,无奈说道,“现在撤,还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了。”徐荣指指摆在案几上的密奏,“麴义、张燕两位大人在奏章中写得很清楚,双方此时正在紧张对峙,而且在左中右三个战场上,叛军的兵力都已占据上风。这就好比两位生死相搏的斗士,其中一方的长剑已经逼近了对手的咽喉。对手只要稍有放弃之念,必定血溅五步,绝无幸存之机会。现在大军如果撤退,能有一半人返回河北就非常不错了。那可是一场惨败。”

“怎么会撤不下来?我们还有十几万大军,大将军虽然病重,但人还在中原,麴义、张燕、吕布、颜良、赵云等诸多将军完全有能力把军队安全带回河北。”丞相蔡邕用怀疑的眼神望着徐荣,“你们是不是不想撤?”

“我们是有十几万大军,但我们是在中原,是在黄河以南,二十多万叛军会睁着眼睛任由我们平平安安地撤回来?袁绍、曹操、刘备这些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儒士吗?他们难道愿意伸着脑袋等我们恢复了力气再去攻打中原?”徐荣竭力解释道,“在战场上,尤其是撤退的时候,将士们心中恐惧不安,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不错,我们是有可能安全撤回来,但假如我们没能安全撤回来,惨败而归怎么办?”

“此次中原大战,在我们强大的攻击下,袁绍、曹操、刘表、刘备非常迅速果断地结盟联手,共抗河北。我们的实力已经全部暴露,在没能击败我们之前,他们为了生存,会一次又一次利用他们的优势,向河北发起一轮又一轮地猛攻。前年的冀州大战,诸位大人记忆犹新。如果这样的大战再发生两三次,河北还能支撑多久?河北被打得伤痕累累,大漠边塞的胡人还会继续帮我们打仗吗?不会了,他们要么争霸大漠,要么南下攻杀边郡,他们不会对一个岌岌可危的朝廷顶礼膜拜。河北随即陷入重重危机,那时我们连生存都非常困难,何谈平定天下,中兴社稷?”

“朝廷不能没有大将军,但大将军倒下的时候,朝廷应当尽力弥补和消除因大将军在战场倒下而产生的一系列严重影响,朝廷应该和大军将士们一起,勇敢地去战斗,而不应该畏首畏脚,贪生怕死。”徐荣有些激动了,“征伐中原平定天下,不是大将军一个人的战斗,而是朝廷、是河北所有人的战斗。难道说,大将军倒下了,我们就放弃征伐中原,放弃平定天下,放弃中兴社稷吗?中原大战,是中兴社稷之战,是大汉的生死大战,是我们所有人的战斗,我们有什么理由放弃?我们为什么要撤退?我们凭什么拿数万甚至十几万将士的性命当儿戏?谁给我们这样的权力?”

“今天,大汉将士们的热血依旧奔腾不息,大汉将士们的铮铮铁骨依旧高昂不屈,大汉的刚烈忠魂依旧仰天长啸,我们应该高举着大汉的战旗,战斗,一直战斗下去,至死不退。”

徐荣激昂慷慨的声音在殿堂上久久回荡,重重撞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长公主脸上的悲伤渐渐淡去,神情越来越坚毅,越来越兴奋。

“战斗,我们应该战斗。”李玮用力挥动着手臂,“只有战斗,只有鲜血和生命,才能重铸一个强盛的大汉。”

“我们如果停止战斗,大汉的中兴之期将遥不可待。”中书监荀攸的声音坚定有力,“这一仗,我们应该打下去。”

“太尉大人说得好。”御史大夫刘和连连点头,“浴血奋战,至死不退,我们一直打下去,一直打到天下太平为止。”

蔡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拿起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不要停下来,打吧。”

继续进行中原决战,就要征调胡族诸部铁骑南下参战,但朝廷上的反对声不能置之不理,对此事持反对意见的大臣们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如何把胡族诸部铁骑可能导致的危害降到最低?如何获得胡族诸部铁骑的顺从和信任,最大程度地发挥他们的威力,从而取得中原决战的胜利?

“我亲自去北疆统率铁骑大军。”

长公主娇嫩的声音如同雷霆一刀,让当朝五位权臣目瞪口呆。

“这样,所有问题全部解决了。”长公主平静地说道,“我亲自统率胡族诸部铁骑,他们必定会顺从我,信任我,遵从我的命令。大臣们看到了朝廷平定天下的决心,根本无法反对朝廷征调胡骑南下中原参战的决定。尤其重要的是,我亲自统率胡骑参加中原决战,将来天下平定后,谁敢说我联手胡人屠杀中原?我统率胡骑,胡骑就是我大汉的铁骑,谁敢指着天子和朝廷说三道四?我到了中原,大军士气高涨,那时即使大将军依旧病危,大将军病重的消息传遍中原,也无法影响我大军一丝一毫的士气。”

长公主望着五位大臣,嫣然一笑,“你们同意吗?”

五位大臣犹在震惊之中,谁都没有做出反应。

李玮突然想到什么,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直冲脑门,胸口憋闷得异常难受。李玮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嘴巴,偷偷吸了几口空气。空气中带着一丝甜甜的幽香,沁人心脾,但此刻这股幽香闻在李玮的口舌中,却如看药一般,让他头皮阵阵发麻。

长公主亲自统率胡骑,如同天子御驾亲征。中原大捷后,长公主无论在大漠上,还是在河北,在北疆军中,都将得到大家的尊崇,其至高无上的地位随着其巨大声望将更加巩固,无人可以憾动,无人可以制约。

大将军,你这一倒下,虽然侥幸取得了中原决战胜利的契机,但也引发了你所担心的危机,将来朝堂上的争斗会越来越激烈,而中兴社稷之路也因此变得愈发的漫长和坎坷了。

长公主决定的事,当今天下谁能阻挡?

能进入凤凰台议事的都是本朝重臣,十几位大臣虽然异口同声表示反对。由于大将军病重一事只有蔡邕等五位大臣知道,所以大臣们认为长公主执意要征调胡骑率军亲征,纯粹是为了一己之私而置社稷安危于不顾,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长公主毫不气馁,在她的威逼下,最后谁都没有坚持到最后。老臣崔烈实在气不过,大骂长公主胡闹,当场气得中风了。

长公主随即以天子名义下旨,让丞相蔡邕主持国事,自己在大将军夫人风雪、李玮夫人筱岚的陪侍下,带着田豫、刘放、孙资等十几位年轻大臣北上幽州代郡会合燕无畏、雷子和铁钺诸将,于高柳、马城一带集结胡族诸部铁骑。虎贲中郎将段炫、城门校尉解悟领三千虎贲、羽林卫士随行护驾。

六月中,兖州陈留,大将军营。

有了华陀的药方,再加上大营医匠的精心诊治,大将军的病渐有起色。

今天颜良、贾诩奉命从酸枣赶到了大将军营,和大将军、张燕、吕布等人商谈打破僵局的办法。

大将军对于自己的病情,虽然只用寥寥两个字“风寒”带过,但贾诩却知道事情绝没这么简单,否则当日大将军不会以八百里快骑急调张燕到陈留前线。果然,当张燕说到朝廷来密书,说长公主已亲赴塞外征调胡族铁骑,要率军亲征中原时,贾诩立即便明白了这其中的玄机。他知道大将军为了征伐中原,这两年做了很多努力,但朝廷依旧反对大将军征调胡骑南下。中原大战能否取胜的关键就是胡骑,胡骑不能南下,北疆军就无法达到重创叛军、夺取中原的目的,所以征调胡骑南下成了大将军的一块心病。

今天听到这个好消息,说明大将军不但利用自己的病成功说服朝廷得到了迫切需要的胡骑,而且还几乎取得了中原决战的绝对胜算,这是贾诩想都不敢想的事。怪不得看到大将军的时候,他笑容满面,除了气色稍差外,几乎看不出他是一个病人。

长公主亲自出塞征调胡骑,等于帮助大将军摆脱了一个未来潜在的危机,那就是大将军借助胡人的力量屠杀汉人的罪责。现在长公主主政,由长公主出塞征调胡骑,等于是天子亲自出塞征调,和大将军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另外,长公主亲征中原,可以激励大军士气,将士们会在大战中竭尽全力。长公主一人就能抵得上十万援军。大战中,不论胡骑杀了多少人,闯了多大的祸,都和大将军没有关系,和各统军大将没有关系,这也会大大减轻统军将领们在大战中的心理负担。

“这个消息要保密,不能过早泄漏。”张燕笑道,“胡骑大军南下到达黄河的时间应该在九月,如果过早泄漏了,可能会让叛军改变策略,集中兵力抢先发动决战。那样战局对我们就非常不利了。”

“中原大战,看样子十拿九稳了。”贾诩拱手对李弘说道,“当日我们在大漠拟定攻击策略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胡骑不能南下,那样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现在看来,大将军顺利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难题。”

“不是我,是他。”李弘指指坐在远处的司马懿,“是仲达想出来的主意。只是我们谁都没想到,殿下竟然要亲征。殿下率军亲赴战场,我们的胜算将大大增加。”

贾诩赞许地看了司马懿一眼,举手称赞道:“仲达,中原若能全胜,你居首功。”

“他还敢居首功?”麴义马上打断了贾诩的话,瞪着司马懿说道,“不把你脑袋砍下来,算便宜你了。”

司马懿尴尬地笑笑,冲着贾诩略略躬身致谢。

众人七嘴八舌,颇有兴致地猜测了一下晋阳最近发生的事。最近一段时间朝廷很热闹,吵翻了天。听说为劝谏长公主亲征,老臣崔烈都气得中风瘫痪了,估计他要就此告别朝堂回家养老了。朝堂上少了他,要冷清不少。

闲聊说笑了一会儿,颜良问大将军,现在叛军策略很明确,就是拖,死缠烂打,摆明了要和我们比兵力,比粮草,想不战而胜。我们目前在三个战场上都没有优势兵力,很难突破敌人的防线。这个僵局如果不能打破,我们无法逼迫叛军在适当的时间内和我们展开决战,因此,大将军应该尽早给我们一个攻击的办法。

“你可有什么办法?”李弘笑道,“你在燕城听说贾大人要到白马督战,马上便把曹操打过了阴沟水。是不是我也要到酸枣去一趟,逼你一下,你才会发力打到鸿沟水?”

“两回事,两回事……”颜良摇摇手,“大将军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酸枣你就不要去了。这个月底我一定想办法拿下原武和阳武,兵进鸿沟水。”

“这个月底太迟了。”张燕笑道,“我和云天说好了,从他这里临时调两万人给你,五天内打到鸿沟水去。”

“驻守原武和阳武的主要是曹操和刘备的人马。曹操的人马不多了,死一个少一个,他绝对不敢和你拼消耗。”麴义冷笑道,“他一撤,荥阳和中牟就在我们的攻击之下。袁绍为了确保洛阳的安全,只能撤守荥阳、中牟一线。我们就在中牟和他决战。”

“中牟?”颜良皱皱眉,“我们打到鸿沟水,你们打到中牟,那么叛军就会在官渡和中牟一带屯积重兵和我们抗衡。”颜良抬头看看麴义,“打到鸿沟水,我们两路军队就会合了,集结十万人攻击叛军,规模很大啊。”

“不把袁绍打痛了,他就一直不会决战。”李弘挥手说道,“大军进逼鸿沟水后,就让左路的高顺、管亥回收到陈留、雍丘一带防守,以保护大军侧翼,让主力大军猛攻官渡,迫使袁绍把兵力集中到鸿沟水西岸。”

魏延随即把具体的兵力部署和攻击时间路线做了说明。

“你们打到鸿沟水后,我就把大营搬到阳武城。”李弘对麴义、颜良两人说道,“我们必须让叛军意识到,我们伸开的五指正在合拢成一只拳头。等这只拳头蓄积了足够的力量,他们就要遭到致命的打击。”

麴义、颜良等人随即告辞,回到各自的战场准备展开攻击。

贾诩被李弘留下了,继续商讨大战后期的攻击之策。

“朝廷在徐州和关中两个战场可有具体的攻防计策?”

“太尉大人已经做了安排。”张燕把蔡几上的一卷文书递给贾诩,“考虑到叛军打算持久对峙,他们在关中和徐州战场肯定有很大动作,以便牵制我们的兵力,消耗我们的粮草。时间久了,这两个战场可能会出现意料不到的变化。所以决战一定要在九月开始,不能拖。”

贾诩大略看了一下朝廷的文书,然后对李弘说道:“大将军,目前战场上有五万铁骑,按照我们过去设定的计策,这五万人要慢慢撤离战场,散开到各地阻击叛军的反击。如果铁骑一直待在主战场,我们即使诈败后撤,叛军也未必敢倾巢而出,全速追击。”

“等麴义、颜良率军打到鸿沟水,我们就开始调动铁骑。”李弘说道,“铁骑先分一部分到河内和任城。河内的彭烈、任城的吴敦随即可以率步卒大军赶到官渡战场。到青州的铁骑要晚一点,必须等到徐州军攻击臧霸,臧霸的军队撤出开阳退守莒城的时候才调动,免得让叛军看出破绽,怀疑我们是有意而为之。”

贾诩点点头,正想问问粮草的事,司马懿走了进来,“大将军,前线来报,许攸又派人射书,要见大将军。”

“许攸?”贾诩诧异地问道,“他来干什么?议和吗?”

“对,他前前后后数次下书,都被我们拒绝了。”司马懿笑道,“第一次我去见他的时候,劝他投降,他理都不理我,对袁绍忠诚得很。”

“回书给他,说大将军要见他。”贾诩笑道,“袁绍手下派系林立,尤其以沮授为首的冀州势力和以许攸为首的颖川势力最为庞大,彼此斗得很激烈。大战之前,许攸、逢纪、辛评几人曾联手把沮授赶出了洛阳,然后又唆使袁绍把田丰关进了大牢。如果不是中原大战爆发,沮授、田丰和他们的冀州势力几乎要在洛阳消失了。”

司马懿顿时明白了贾诩的意思,“你想利用许攸和沮授、田丰等人之间的矛盾,挑起他们的内斗?”

“不过动动嘴皮子而已,举手之劳嘛。”贾诩挥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现在和我们正面对抗的是袁熙,给袁熙出谋画策的是田丰。先把田丰搞倒,最好能让袁绍把他杀了。这个人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一旦让他识破了我们的计策,决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司马懿顿时来了精神,“好,好,我马上去接他。”

李弘和张燕互相看看,摇摇头,不以为然。

“文和,你也太小看袁绍了。”张燕笑道,“这个关键时候,袁绍怎敢自乱阵脚?虽然田丰是冀州人,过去和大将军还有一段交情,但他们毕竟在一起共事了十年。十年的友情,非同一般。从这次袁绍重新起用田丰就能看出来,他还是很相信田丰,他不会上当。”

贾诩微微一笑,“袁绍一定乐意上当。”

“是吗?”李弘惊讶地问道,“袁绍还愿意上当?”

“当然,因为袁绍志向很大啊。袁绍夺取洛阳不久,‘以袁代汉’的谶纬之言和‘五德始终说’就广为传播。这些东西是谁造出来的?为什么造出来的?我们都很清楚。”贾诩笑道,“在袁绍的周围,执意劝谏袁绍尊奉天子的人很多,但其中对袁绍篡立构成威胁的只有五个人,沮授、许攸、审配、田丰和郭图。”

李弘、张燕、吕布、司马懿、魏延等人立即明白了贾诩的意思。

“这么说,袁绍此次重新起用沮授和田丰,是别有用意了?”司马懿若有所悟,“这次大战,他重用袁熙,估计就是有意培植自己的力量,以便把冀州、颖川等势力彻底赶出洛阳。”

“袁绍现在的声望如日中天,如果此战他打赢了,接下来他要干什么,我们都知道,沮授、许攸、田丰这些人也知道。在当前战局对他越来越有利的情况下,如果他能找到机会把沮授、许攸、田丰这些人不留痕迹地解决了,他会非常高兴。”贾诩望着众人,轻轻问道,“你们不会以为袁绍派许攸来,当真是为了和我们胡扯吧?”

“难道袁绍……”吕布有点难以相信,“袁绍不会是这种人吧?”

“袁绍早就不是过去的袁绍了。”贾诩脸露嘲讽之色,“他既然想杀人,我们就帮他一下。这次先让田丰死。田丰一死,沮授、审配这些冀州势力马上就会报复,许攸也就完蛋了。许攸完蛋了,辛评、逢纪这些颖川势力随即就会调过头来报复沮授、审配。”

“哼……”贾诩冷笑一声,“袁绍自掘坟墓,我们成全他。”

大将军李弘亲自出帐迎接许攸。

“自冀州一别,已经十四年了。”李弘一边陪着许攸走进大帐,一边笑道,“那时,我差点让你杀了。如果不是田丰、宋文给我报信,我就被公路(袁术)杀死在信都了。”

许攸神情自如,冷冷地说道:“当年公路如果把你杀了,大汉哪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公路该死啊,他早就该死了。”

李弘听出他说话的语气不对,迟疑了一下,问道:“听说公路病得很重,他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死了。”

李弘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惊愣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许攸,又问了一遍,“他不行了?”

“死了,彻底死了。”许攸用力一挥手,“一了百了。现在就算天下人说他是大汉最大最无耻的叛逆,他也无所谓了,他已变成一堆白骨了。”

李弘心里一痛,站在那里半天没说话,黯然魂伤。这个当初要杀自己的人,后来和自己成了朋友。临终前,他把家人托付给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了遥远的淮水河畔。

“什么时候的事?”李弘问道。

“五天前。”许攸说道,“听说吐血不止,很快就死了。死得时候,他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很惨。”

李弘叹了一口气,伸手请许攸坐下。

“田丰大人还好吗?”李弘问道,“听说他出事了,被关在洛阳的北寺狱。”

“他出来了。”许仗说道,“中原大战开始后,他就出来了,现在在中牟城里。你想见他吗?如果你想见他,下次就让他来,我不来了。”

李弘摇摇头,“你回去告诉他,他家人生活得很好,很挂念他。如果他在洛阳待不下去,可以回冀州,我欢迎他,我至少可以让他做个一郡太守。”

“他会回去的。”许攸眯起眼晴,嘴角掀起一丝冷笑,“只要把你打败了,他就能回到家乡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五十节

六月下,河南尹,阳武城。

北疆军渡过阴沟水,向原武和阳武城发起了攻击。

双方连战两天,曹操抵挡不住了,打算退过鸿沟水。辛评、高干、刘磐急忙劝阻。此时退过鸿沟水,整条防线都将崩裂,还是坚守待援为好。

“你们看仔细了,攻打我们的不仅仅是北疆军的冀州兵马,还有他们的主力大军。”曹操急怒之下,指着城外方向高声叫道,“你们眼睛都没有瞎,难道没看到攻打阳武城的是麴义吗?再这样打下去,我们损失惨重,后面的仗还怎么打?”

“大人,既然麴义的军队赶到了北面战场,那么在正面攻击浚仪和开封的就是吕布。吕布的步卒兵力有限,无法对浚仪和开封形成威胁,他们在正面战场的战斗不过是为了牵制袁熙而已。”辛评劝道,“我们已经向袁熙求援了,相信他很快就会调拨军队来援助我们。”

“两天了,他的援军在哪?”曹操怒声骂道,“除非我们死了,否则休想看到他的援军。”

辛评低头不语。

北疆军的麴义、颜良都到了北面战场,其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打曹操、刘备,迫使袁绍从正面战场上抽调军队支援。如果袁绍存心要消耗曹操、刘备的兵力,袁熙的援军短期内就不会赶到。这样北疆军就能利用联军内部之间的矛盾,顺利突破联军的第二道防线。

此刻曹操焦虑不安。不论自己是抵挡不住北疆军的攻击,还是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只要不经袁绍同意擅自撤退,造成北疆军突破第二道防线杀进了河南腹地,那袁绍就有借口惩治自己了。如今联军的兵力大部分都是袁绍和刘表的人马,自己的兵力少,而且被分散在三个战场上,袁绍完全有实力趁机把自己解决掉,一劳永逸。

曹操担心自己被袁绍杀了,不敢让自己损失太大,同时他又不敢擅自放弃原武和阳武,免得给袁绍找到借口。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召集刘备、刘磐、辛评、高干商量此事。撤退的决定是大家一起做出的,这中间有袁绍的手下辛评、外甥高干,有刘表的侄子刘磐,相信袁绍得到消息后,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但辛评、高干和刘磐都不同意撤退。

刘备一直不说话,他说了也没用。赞成曹操撤军,势必要惹祸上身,一旦造成战局逆转,自己罪责太大。不赞成撤军,自己损失太大。虽然自己现在还控制着徐州,但如果军队损失太大,在来不及补充的情况下,十有会被袁绍乘机吞并。刘备忧心忡忡,坐在一旁长吁短叹,一筹莫展。

曹操等人在城内争吵不休,北疆军在城外狂攻不止,战场形势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发生了变化。

六月下,河南尹,中牟城。

田丰激怒攻心,冲着袁熙大喊大叫,催促袁熙立即从浚仪、开封一线抽调兵力支援原武、阳武,确保北面战场的安全。

当前的形势一目了然,北疆军的攻击策略也非常清晰,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迅速分兵支援。我们在正面战场上有八万大军,在北疆军主力移师北面战场的情况下,抽掉一到两万人支援原武、阳武,完全不会影响到正面战场的安全。

袁熙拒绝了田丰的建议,他认为这是北疆军的声东击西之计。李弘、麴义、吕布这些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用兵防不胜防,事情绝不会象我们想象的这样简单。一旦中了北疆军的计,让北疆军突破了正面战场,我们在全线撤守军心涣散的情况下,可能会丢掉河南。

“但北疆军如果突破了北面战场,夺取了原武和阳武,攻击我们的侧翼,大军还是要撤守中牟。”田丰激动地说道,“如果我们因为判断失误而导致第二道防线全面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田大人,丞相有四万大军。用四万人马固守两座城池,一条河流,不要说坚守十天半月了,五、六天总还是可以的吧?”袁熙在大堂上被田丰当着众将的面连声指责,心里十分气恼,俊脸涨得通红,“五、六天后,北疆军损兵折将,就算他们想声东击西,兵力上也严重不足了,这时候我们再出兵攻击陈留、封丘,不就能化解北面战场上的危机吗?为什么一定要抽调兵力赶到北面战场上去支援?”

田丰气得连连摇头,“五、六天后,北疆军损兵折将,我们呢?我们没有损失吗?现在调遣兵力支援过去,不但可以挡住北疆军的攻击,更能减少军队的伤亡。这么简单的事,大人难道看不出来?你没带过兵,难道也没读过兵书?”

袁熙终于被田丰鄙夷的神情和狂妄的言辞激怒了,他拍案而起,纵声吼道:“我是大军统帅,这仗怎么打,兵怎么调,我说了算。”

“你是大军统帅?”田丰歪着脑袋,手指大堂,“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看看……”他的手从蒯越、文聘、蒋奇、孟岱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这里的人你认识吗?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出任大军统帅?你父亲用你这样的人坐镇河南,这仗怎么不败?这社稷怎么不亡?”

袁熙勃然大怒,“把他拖下去,把他赶出大营……”

“慢,慢……”蒯越一把拽住了田丰,冲着袁熙连连摇手,“田大人气糊涂了,言语上多有不当,不要太过责怪。”

“散了。”袁熙一甩袍袖,气呼呼地走了。蒯越的面子他不敢不给。

“这仗要输,这样打下去,这仗必输无疑。”田丰坐在蒯越的军帐里,悲愤不已。

“你都进过一次大牢了,为什么脾气还是不改?”蒯越指指摆在案几上的水,“把它喝了,降降火气。”

田丰端起水,一仰而尽,“我现在都想哭啊。”田丰擦了一把胡子上的水渍,痛苦地说道。

“你要理解本初现在的心情。”蒯越坐到他身边,小声劝道,“袁术死了,虽然他们兄弟一直不和,但他们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董卓进京后,杀了袁家几十口人,这些人都是本初和公路至亲的亲人。算起来,袁逢老大人一家,也就剩下他们两个了。他们不和也罢,吵嘴打架也罢,终究是一对相依为命的亲兄弟,这份骨肉亲情怎能割舍?”

“袁术是怎么死的,你清楚,我清楚,曹操、刘备也清楚。本初在这个时候,想削弱他们的实力,想杀他们,情有可原。”蒯越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田丰瘦弱的肩膀,“换了你我,不也和本初一样吗?你能舍弃这份亲情?你能不怨恨曹操和刘备?你不想杀了他们以泄心头之恨?”

“我能理解。”田丰点头道,“但这是什么时候?这是关系社稷存亡的时候啊?他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而置社稷安危于不顾?此仗只要打赢了,曹操、刘备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

“如果袁术没有死,本初当不至于如此心急。可惜……”蒯越长长叹了一口气,“袁术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

田丰一拳砸到案几上,痛苦得几乎要杀了自己,“我要给袁大人写信,我要告诉他,如果他执迷不悟非要挑起内争,此仗必输。”

田丰一跃而起,大步向帐外走去。

“元皓……”蒯越站起来想拉住他,但急走两步后又停了下来。田丰是拉不住的,随他去吧,生死由命。

六月下,高览、秦谊率军从封丘方向渡过阴沟水,攻击三陵亭。他们夜龚袁军大营,成功夺取三陵亭,率先杀到鸿沟水东岸。

赵云统率铁骑随后跟进。部分铁骑沿着济水河南岸往来奔驰,阻击叛军从原武、阳武方向后撤。部分铁骑在步卒大军的两翼展开,保护步卒大军坚守在鸿沟水东岸,等待和后续大军会合。

三陵亭丢失,北疆军等于控制了济水河南岸和鸿沟水东岸的锥形地带,切断了曹操、刘备直接南撤中牟城的路。现在曹操、刘备要想撤到鸿沟水西岸,只能向西先撤到敖仓、荥阳一带,然后再经管城方向赶到中牟一带。本来他们南渡济水河、鸿沟水回撤到中牟城只有一天的路程,但现在却变成了四天的路程。

曹操暂时撤不回来,驻守中牟的袁军兵力又不足,中牟危在旦夕。中牟一旦丢失,浚仪、开封一带的联军随即陷入北疆军的包围,这一仗就危险了。

袁熙手忙脚乱,从一百多里外的浚仪和开封急调援军。

阳武城内,不等曹操召集,辛评、高干等人就飞奔而来,急不可耐地要求撤军。曹操倒是不急了,他调侃三人道,你们不是说要誓死坚守绝不后退吗?怎么要撤军了?现在城外的北疆军急于南下会合他们的前锋军队,如果我们坚守在原武和阳武,等于卡住了北疆军的脖子,只待袁熙守住了中牟,把北疆军前锋军队挡在了鸿沟水北岸,我们就能和袁熙前后夹击,把北疆军的前锋军围歼在鸿沟水东岸。

辛评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气得哭笑不得。袁熙不愿意向北面战场调遣援军,结果给北疆军找到机会,一击而中,把第二道防线拦腰截断,大军不得不全线后撤。这个时候了,曹操竟然大言不惭,还在这里说什么要和袁熙前后夹击北疆军。现在能抢在北疆军包围原武和阳武之前,顺利撤回敖仓就非常不错了。

曹操不愿意撤,说要坚守北面战场,给中路战场调遣军队调整部署争取时间。辛评等人急得团团乱转,派人去找刘备、刘磐。结果传回来的消息让曹操和辛评等人魂飞天外。刘备、刘磐弃守原武城,正在向敖仓方向急撤。他们竟然一声不响,连个招呼也不打。

攻打原武城的北疆军已经呼啸而下,正从城池的左右两侧包围而来,意图把城内的叛军尽数全歼。

曹操气得破口大骂,抓着战刀就冲出了府衙,带着人马向城外飞奔而去。辛评、高干紧随其后,打马狂奔。

张郃带人追杀了一阵,杀了一两千人,然后率军会合了麴义、颜良。北疆军马不停蹄,渡河而下,直扑鸿沟水。

袁熙还在城内梦想着曹操、刘备能帮他挡一阵子,谁知一夜过后,北疆军就像潮水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势浩浩荡荡地杀了过来。

“放弃浚仪和开封,否则中牟必失,河南必失。”田丰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去嘲讽袁熙,他只是不停地催促撤军。袁熙虽然方寸大乱,但他还没有糊涂到擅自下令撤军的地步。下令大军从浚仪、开封撤出,等于放弃第二道防线,袁熙没这个权力,也没这么大的胆子。他连夜派出八百里快骑急驰许昌,请父亲大人亲自下令。

“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田丰睚眦欲裂,挥舞着双手,恨不得一把卡住袁熙的脖子,逼着他下令撤军。

袁熙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厌恶地瞪着田丰,一言不发。袁熙很爱干净,却一次次被眼前的这个干瘦无礼的老头子喷了一头一脸的唾沫星,他实在忍无可忍了。当田丰闭上嘴巴喘口气的时候,他冲着田丰纵声吼了一嗓子,“你这个白痴,你难道不知道指挥这场大战的是我父亲吗?如果我能做主,我还会坐在这里忍受你的指责和辱骂?”

田丰愣住了,怒火顿时熄灭了一半。

“我也想撤军,我也想放弃浚仪和开封,但我更想活着,我还想用自己脑袋吃几年饭。”袁熙站起来,一把拽下身上的印信,狠狠地砸到田丰的脚下,“你想死,就下令撤军吧。”

“显奕,你这是干什么?”蒯越惊骇地问道,“大战正值关键时刻,你怎能耍小孩脾气?”

“我不想死。”袁熙俊脸狞狰,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我也知道你们想把我赶走,我现在就走,我马上就走。我把统军大权交给你们,你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袁熙一脚踢开案几,怒气冲天地向大堂外走去,走到田丰身边时,他突然停下了,弯腰捡起自己的印信,恭恭敬敬地递到田丰手上,“先生,我不怨恨你,但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把自己一条命送掉的。”

“哼……”田丰冷笑了一声,“社稷都要亡了,我还要这条命干什么?”

袁熙咬咬牙,转身就走。

“显奕,你去哪?”蒯越追出大堂,高声叫道。

“南阳。”

袁熙走了,田丰临时主掌指挥大权。

联军放弃了浚仪和开封,八万大军全部后撤。文聘、蒋奇奉命轻装简行,两万大军一夜之间飞速赶到了中牟、官渡一带。

八万北疆大军在麴义、颜良、赵云的指挥下,以最快的速度杀到了鸿沟水东岸,并迅速架起浮桥,向官渡展开了猛烈攻击。

五千联军在黄忠、吴徵的指挥下,死守官渡。

到清晨时分,高览、雷重率军突进官渡,秦谊的越骑营,陈践的步兵营从两翼攻上,步步进逼。双方将士浴血奋战,血肉横飞。袁绍手下大将吴徵战死,五千联军士卒几乎死伤殆尽,官渡眼看失守。

就在这时,田丰、蒯越从中牟城带着五千辎重营的士卒支援而来。虽然辎重营的士卒战斗力不强,但这个时候,能挡一刻算一刻,死多少人也不管了。

当朝阳升起的时候,文聘和蒋奇率军赶到,两万人在隆隆鼓声的激励下,疯狂杀进。

北疆军没想到叛军的回援如此快速,猝不及防,被打得连连后退。赵云急忙指挥已经渡过鸿沟水的部分胡骑营将士向敌阵冲杀,掩护前锋军退回鸿沟水。

麴义下令停止攻击,陈兵于鸿沟水西岸,和叛军隔河对峙。

第二天,当麴义准备再攻时,斥候的禀报让他马上取消了攻击命令。叛军已经放弃浚仪和开封,全线后撤,攻击官渡和中牟的机会已经错过。

同天、吕布、樊篱各自指挥大军进驻浚仪和开封,然后向中牟城缓缓逼近。

同天,高顺接到命令,率步卒大军退守陈留、雍丘一线,阎柔率铁骑继续在襄邑一带阻敌。

消息传到许昌,袁绍怒不可遏,暴跳如雷。

兵力处于劣势的北疆军随意发动的一次攻击,竟然把第二道防线摧毁了,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难道联军如此不堪一击?第二道防线被摧毁,严重打击了联军士气,更把半个月前会盟许昌所带来的大好形势破坏得荡然无存。

第二道防线被摧毁,根本原因是袁熙遵从了袁绍的命令,没有在发现北疆军主力移师北翼战场,整个战场形势已经发生变化的情况下及时调整兵力支援曹操,结果曹操只能收缩防守,把驻防济水河两岸的兵力调回了城内。这样一来三陵亭方向的袁军失去了侧翼保护,被北疆军抓住机会成功突破,联军的整个防线随即崩溃。

但袁绍却把罪责全部推给了曹操和刘备,他认为第二道防线被毁,是因为曹操和刘备为了保存实力急速撤军引起的。他怒气冲天,说要杀了曹操和刘备。

沮授不敢直言劝谏,只好小声提醒他说,曹操和刘备的兵力折损较小,此刻我大军已退守第三道防线,如果围杀曹操、刘备,恐怕会引起大军震荡,导致第三道防线再度崩溃。

袁绍稍稍冷静了一点。既然现在不能动曹操刘备,那这口气就只能撒在田丰和袁熙头上了。袁绍下令,立即抓捕袁熙,以临阵脱逃的罪名把他暂时监禁于南阳宛城。

是否抓捕田丰,袁绍有些犹豫。因为袁熙离开中牟后,把指挥权交给了田丰。当时那种岌岌可危的情况下,田丰的处置是得当的。如果不是他果断下令大军撤守第三道防线,中牟现在已经丢了,而数万大军也被北疆军围在了浚仪和开封一线。唯独可以指责田丰的地方,就是他未经自己的同意,擅自下令大军撤退,但用这个理由抓捕田丰未免太牵强了。

想到前几天收到的田丰书信,袁绍就气不打一处来。田丰在信中公开指责他,就差没有开口骂了。这个人在洛阳北寺狱大牢里待了一阵后,火气不见小,反而更大了。袁绍越想越气,琢磨着找个什么更好的理由把他押回洛阳去。

这时许攸回到了许昌,他一事无成,被余怒未息的袁绍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袁绍发泄了一番后,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和许攸商谈中原战场上的事。

许攸劝他立即赶到河南亲自指挥。这次曹操、刘备因一己之私害得联军不得不弃守整条防线,下次他们两个估计就要把河南拱手送给李弘了。另外,田丰这个人不能用了,要立刻把他抓起来送到洛阳去。许攸接着把田丰的家眷在冀州得到妥善照顾,其子在冀州巨鹿郡府任职一事告诉了袁绍。

“李弘请我带话给田丰,说如果在洛阳待不下去了,可以回冀州,回去后李弘答应至少给他一个太守。”许攸冷声说道,“我问李弘,那你们这几年可有联系。李弘说没有。怎么可能?洛阳许多冀州籍的官吏和家里都有联系,一年总有几次书信来往。田丰虽然是洛阳的大吏,按规定不允许联系其家人,但你知道他真的没有联系过吗?如果没有联系,他怎么对河北的新政那么熟悉?而且他还三番两次在大人面前,在我们面前说到河北新政的好处,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明摆着吗?以我看,这次大战后,不论我们输赢如何,田丰都要叛逃河北。他性命都难保了,他还待在洛阳干什么?难道他是白痴愿意伸着脖子给你砍?田丰的才华我们有目共睹,再加上他曾救过李弘的命,他到了河北势必会受到李弘的重用,到时我们会遇到一个强劲的对手。”

袁绍一听火气就大了,“传令,把田丰抓起来,押到洛阳去。等我们打赢了这一仗,我要让他好好看看,河北的新政到底有什么高明之处?”

七月初,袁绍让刘表、沮授坐镇许昌,自己带着逢纪、许攸、袁忠等人北上中牟。

到了中牟,袁绍也不进城,直接赶赴官渡前线巡视大军。

蒯越、邓义、辛评、高干、辛毗、蒋奇、刘磐等军政大吏出营相迎。

袁绍和众人寒暄一番后,问辛评道:“曹丞相和刘车骑呢?生病了?”

辛评冷笑,“丞相和左车骑将军自感无脸见你,带着大军驻扎在官渡西侧的圃田泽附近,距离这里大约十里。”

“哦?”袁绍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让他们驻扎在官渡?”

“两个小人而已。”辛评不屑地说道,“我和他们一起回到中牟后,元皓曾打算让他们驻扎在官渡前线,但两人异口同声当场拒绝,非要另起一营,驻扎于圃田泽附近。原因很简单,不外乎担心我们把他们一口吃了。”

“他们驻扎在圃田泽就安全了?”袁绍脸显怒气,“看样子,我要是请他们到官渡议事,他们也不会来了?”

“十有都不会来。”辛评点头道,“曹洪带一万人南下豫州后,他们只有三万人左右,但这次他们在原武和阳武损失很大,现在最多也只有两万多人,他们当然会有这种担心。另外,元皓的事对他们震撼很大。”辛评看看袁绍,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田丰擅自下令放弃浚仪和开封,撤守中牟,虽然保住了第三道防线,但他违反军令也是事实。战场上,统军大将的战场指挥权是有限度的。田丰有权从浚仪和开封征调兵力回援,却无权下令放弃浚仪和开封。从现在来看,田丰果断下令撤守浚仪和开封的确草率了一点,他完全可以大胆一点,依旧留下一部分人马驻守浚仪和开封两城。这样做虽然对大局产生不了任何影响,最多不过在官渡战场上多死点人而已,但最起码他没有违反军令,可以让自己功大于过。

“你们是不是认为朝廷下旨抓捕田丰,理由不足?”袁绍明白辛评的意思,马上问道,“丞相和左车骑是不是认为,田丰有功都被抓起来了,他们就更加前途未卜了?”

辛评看看跟在后面的一帮军政大吏,苦笑道:“我奉旨抓捕元皓的时候,丞相、左车骑将军、异度(蒯越)等人都很气愤,对朝廷……”他看看袁绍,低声说道,“还有对大人,都有很大意见。”

“哼……”袁绍冷笑道,“当田丰下令大军撤出浚仪和开封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他难道还有怨言吗?他说了什么没有?”

辛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袁绍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转头问高干:“田丰被押到洛阳前,说了什么没有?”

“他说中原大战要败,大汉社稷要亡,大人性命堪忧。”高干恨恨地说道,“田大人的脑袋就是给他那张嘴说掉的。”

袁绍眼露杀气,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