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五十一节
晚上,袁绍回到中牟城,设宴招待众将。
他安慰众将说,北疆军虽然攻击得手,突破了第二道防线,杀进了河南,但他们并没有改变战场上双方对峙的僵局,没有改变他们在兵力上的劣势。退守第三道防线,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把阻击战线后移了一百多里而已。我们依旧拥有击败北疆军的力量,我们应该对击败北疆军保持足够的信心。
袁绍的话冠冕堂皇,让众将听得昏昏欲睡。其实大家都清楚,过早失去第二道防线,让大军不但失去了反攻的最佳机会,也失去了战场上的主动。现在大军被北疆军压制在鸿沟水以西的狭窄战场上,十几万大军挤成一堆。除了凭借人数优势拼死抵抗外,几乎没有展开反攻的余地,而造成这种极端被动局面的原因,就是袁绍的保守防御策略。
把北疆军拖败拖垮,不等于龟缩在城池里被动防守,大军应该以攻代守,攻防结合,采用灵活多变的攻击策略,牢牢掌握战场的主动。但袁绍的防守策略只守不攻,结果被北疆军抓住机会,大胆调整兵力布署,集结重兵于北面战场予以突破,然后直杀鸿沟水,把己方好不容易获得的大好形势彻底毁了。
掌握战场主动,以积极心态去防守,和陷入战场被动,以困兽犹斗的心态去战斗,其战斗结果根本就是两回事。但袁绍避而不谈自己在策略上的失误,依旧把今天这种被动局面的出现,归结为战场指挥上的错误,以及某些大臣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无视军令临阵脱逃造成的,其矛头直指曹操和刘备。
袁绍以天子的名义赏赐了官渡战场上的文武大吏,这或多或少刺激了他们的情绪。很多人一扫脸上的晦气和沮丧,兴高采烈地拿着赏赐回前线去了。
送走诸将后,袁绍对曹操刘备两人拒绝到中牟议事极为愤怒。身为朝中重臣,怎能如此不顾大局?他们心中到底还有没有社稷?
“他们当然不敢来,担心你会杀了他们。”许攸笑道,“要想消除丞相和左车骑两位大人对你的恐惧,以便上下齐心,振奋士气,继续发挥兖、徐两军的战斗力,我看大人最好是先放低姿态,和他们尽释前嫌,坦诚相待,让他们切实感受到大人既往不咎的诚意。”
“那我就纡贵降尊,亲自去看看他们。”袁绍想到曹操和刘备的狼狈样子,心情很好,挥手笑道,“难道我喜欢杀人吗?”
因为北疆军受制于河北财赋的紧张,粮草军械的供应越来越困难,他们可能要急于在官渡战场上进行决战。后面的战斗势必越来越激烈。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决战,袁绍急告洛阳袁微、豫州荀谌、荆州刘表,想尽一切办法,以最快的速度向官渡战场运送粮草和军械。袁绍还特意嘱咐袁微和荀谌两人,新近在洛阳和豫州各郡招募的士卒,不要训练了,直接送到战场上来。
“扬州方面可有消息?”袁绍望着袁忠问道,“徐州的简雍来书说,现在屯兵于南面的军队太多,徐州无法给这么多的军队提供粮草辎重,各郡县不堪重负,已经难以支撑了,请求朝廷尽快从扬州各郡调拨粮草以缓解危机。”
“扬州刺史阎象来书说,六月下的时候,江东孙策、周瑜已经奉旨把粮食送到了九江郡。阎象打算先把这批粮食送到许昌。”袁忠急忙回禀道,“不出意外的话,这批粮食很快可以送到豫州的梁国和沛国。”
“九江郡的粮食呢?”袁绍问道,“四月的时候,我就催促阎象尽快筹备了。为什么至今还没筹齐?”
袁忠犹豫了片刻,“阎大人说,自从公路(袁术)去世后,李术、袁胤、刘勋就各自为政,根本不听他的了。刘勋本来是要奉旨率军北上中原战场的,但因为担心大人要追究九年前他在河内大败于董卓之罪,所以迟迟不愿北上。公路死后,他收留了很多公路的手下,从下蔡移师西上,屯兵于庐江郡的安丰、安风一带,和大别山的黄巾余孽来往密切,好象有占山为王的意思。”
“占山为王?我看他是不想活了。”袁绍脸色一沉,“当年他败了就败了,为什么要弃我而去,投奔袁术?等中原大战结束了,我一定要把他抓回来好好问问。”
“告诉阎象,谁敢不遵朝廷圣旨,就以谋逆论处,杀了了事。”
“不可,不可……”许攸急忙阻止,“九江郡一乱,对中原战场影响甚大。九江郡这几年被袁术折腾得够呛,穷得叮当响,哪里还有余粮供应朝廷?我看还是算了,让阎象善加安抚吧。”
“袁术这个人我还不了解?”袁绍皱皱眉,不高兴地说道,“他死了,难道他的钱财也会埋进棺材?告诉阎象,没有粮食,就给我把金银绢帛送来。”
“大人,去年孙策、周瑜背叛公路的时候,已经把寿春洗劫一空了。”许攸苦笑道,“大人,九江郡不能乱。大人难道不担心孙策、周瑜乘机北上?”
袁绍愣了一下,“这两个小子不会无耻到这种地步吧?”
“你太小看他们了。”许攸摇摇头,“你如果总是用老眼光看人,会吃亏的。”
“孙策、周瑜要想图谋发展,就一定要占据江北二郡,否则偏安于江东一隅,必将一事无成。以孙策、周瑜之年轻,志向定当远大,怎愿躲在江东苟安一世?朝廷态度一旦强硬,李术、袁胤等人自感危机,必将求助于江东。他们有孙策、周瑜在背后支持,肯定会攻击阎象。以阎象的微弱实力,九江郡岂能不失?”
“孙策、周瑜有这样的胆子?”
“大人不要忘了,当年公路败走中原,正是因为孙策、周瑜的背叛。他们既然能背叛公路,为什么就不能背叛你?”许攸冷笑道,“河北有众多大吏都是孙坚的同门,其中李玮、朱穆等人都是河北重臣。河北攻打中原的规模非赏大,筹划的也非常周密,他们为了拿下中原,必定会利用所有的机会打击我们。而说服孙策、周瑜一定是他们的攻击策略之一。”
袁绍吃了一惊,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很大,“你为什么不早说?”袁绍的口气很恶劣,显然对许攸现在才提及江东可能危害中原决战一事很不满。
许攸看到袁绍那张脸,气更大。你一直对我呼来喝去,要用的时候招招手,不用的时候踢得远远的,我有机会说吗?
“我说了有什么用?你有对策吗?”许攸脸显怒色,语气极为不屑。
袁绍顿时怒气上涌,狠狠地瞪着许攸。你也未免太张狂了。你眼里还有我吗?竟敢这样和我说话。
“子远(许攸),按你这种推测,孙策、周瑜会不会趁着中原决战的时候,乘机偷袭荆州?”逢纪感觉气氛不对,急忙插话,想打个圆场。
“你以为他们是白痴啊?”许攸根本不领情,冲着逢纪就是一嗓子,“换了你在江东,你在中原大战没有决出胜负之前,你敢随意出手攻击荆州吗?如果我们赢了这一仗,孙策、周瑜还有多少机会占据江东?”
逢纪给他一哽,半天没有说出话。
袁绍冷“哼”了一声,“孙策和周瑜既然奉旨派兵北上中原,想必不会马上和我们撕破脸,他们会静待良机,暂时不会给我们造成太大麻烦。”
“书告阎象,善加安抚郡县,稳定九江。为防备孙策、周瑜乘机偷袭,请他尽早募兵扩军,以防不测。”
袁绍在离开许昌的时候,沮授曾一再请求袁绍尽早下令,让关中的袁谭和徐州的简雍、陈登、曹纯立即在东西两翼战场展开攻击,以便牵制北疆军的兵力,消耗河北的财赋,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形成决战优势。
袁绍今天巡视了官渡前线后,看到鸿沟水对岸的北疆军大营连绵数里,营内旌旗飘扬,营外铁骑往来驰骋,心内很是忐忑不安。前年冀州大败的阴影至今还笼罩在袁绍的心里挥之不去,这让他对已经开始的决战并没有太多的自信。
袁绍想到了沮授在自己临行前的叮嘱。看样子,自己要想在官渡击败北疆军,必须先在东西两个侧翼战场上取得突破。
“北疆军有铁骑相助,攻击力非常犀利。”袁绍和许攸等人商定了扬州之事后,马上把话题转到了开辟侧翼战场的事情上面,“如果我们在官渡和北疆军正面对阵,损失之大难以想象。这样我们即使凭借兵力优势击败了北疆军,也无法按照预定的目标在最短时间内拿下兖、徐两州,完成和河北的隔河对峙。正如刚才子远所担忧的,如果江东孙策、周瑜联手河北突然北上和我们争夺徐、扬,或者转而西进攻击损失惨重的荆州,又或者曹操、刘备乘机南下稳守徐、扬,我们都将陷入困境。所以我们最早的防守策略还是正确的,我们必须等待时机以最小代价击败北疆军,否则我们很难顺利完成预期目标。”
“从现在战场形势来看,我们想以最小代价击败北疆军,困难重重,唯独的办法就是转而寻求在东西两翼战场上取得突破,继而迫使官渡战场上的北疆军陷入危机。”袁绍看看许攸等人,指着案几上的地图说道,“我打算急令关中的显思(袁谭)、段煨攻击河东,急令徐州的简雍、陈登攻击琅琊郡威胁青州,急令曹纯、杨平率军出没于兖州南部郡县烧杀掳掠,以此来消耗河北的财赋,逼迫李弘从官渡战场上调兵回援青、兖两州稳定自己的后方。”
“显思要想打河东,必须先稳住西凉韩遂。上次显思攻打河东,虽然把北疆军从关西战场上调开了,但风险很大。一旦韩遂杀进关中,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看到北疆军回援河东后遂急速撤军长安,完全正确。”许攸说到这里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袁绍。上次袁谭先是迟迟不愿出兵攻击河东,后来又匆匆忙忙撤军,结果遭到了袁绍的严厉批评。许攸这句话说出来,显然是支持袁谭。
袁绍面无表情,眼神很恼怒。
许攸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另外,韩遂这个人,你最好把他吃透。韩遂一心称霸西凉,对他来说,称霸西凉最大的阻碍就是贫瘠,因此占据富饶的关中是他最大的梦想。不过,韩遂实力不足,关中北邻晋阳,东临洛阳,他即使打得下来也守不住,从这一点出发,他现在最渴望的就是中原决战立即分出胜负。这一仗交战双方的损失都很惊人,短期内谁都无力兼顾关中。韩遂马上便会乘机出兵占据关中,继而称霸西陲,和河北、洛阳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三足鼎立既成,他随即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洛阳打他,他可以联手河北夹击关西。河北打他,他可以联合洛阳反攻河东。如此一来,大人的王霸之业恐怕更加遥遥无期了。”
许攸看看袁绍,轻蔑地一笑,继续说道:“你以为韩遂现在在西凉躺着睡觉?你以为你送了他钱粮他就不打关中?你总是小看人,把别人当白痴。”许攸连连摇头,“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沮授的话?沮授在冀州巨鹿郡出任小吏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大将军府的掾属了,难道我的经验还比不上他?当年大将军何进曾邀请韩遂入府,我陪坐一侧,仔细听过他的言论,当时就觉得这个人不是池中之物。现在看来,我的判断非常准确。看上去韩遂志在西疆,其实他志在天下,他绝不会满足一个小小的西疆,你知道不知道?”
袁绍脸色很难看。自从沮授和田丰被自己赶走后,这个许攸就越来越放肆,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中原决战之后,韩遂必然要打关中。”许攸用力一挥手,“所以现在显思可以打河东,你更无需为此白白送给韩遂很多钱粮。你送得越多,他打得越狠,越坚决。不过……”许攸手指地图上的长安,“显思打河东,兵力上必然有损失,中原决战后,你要想守住关中,太难了。韩遂只要说服了马超,稳定了西凉,两人合兵一处,数万铁骑一泄而下,关中随即成了西凉人的天下。”
袁绍霍然大悟,心中一阵战栗,一股难言的失落和痛楚霎时侵袭了他的全身。难道我就这样放弃关中?我为了打下关中,耗费了无数的心血,我怎能白白放弃?
“你舍不得吗?”许攸望着袁绍铁青的脸颊,忽然哈哈大笑,“你不要这样小气。你得到了中原,你还要那个荒无人烟的关中干什么?丢给韩遂吧,那是一块死地。北疆军战败之后,必然要改变平定天下的策略,他们的目标马上就会转到关中。韩遂占据了关中,短期内根本无助于解决西凉的贫穷,相比起来,北疆军打他,比再次南下中原要容易得多。”
“这时,你需要时间恢复元气,需要时间稳定中原,更需要一个人去帮你牵制河北以便自己在中原站稳脚跟,这个人就是韩遂。而韩遂为了生存,必然要向你求助,和你联手。你为了自己的王霸之业,当然要尽释前嫌,义不容辞了。韩遂在你的钱粮支撑下,和北疆军势必杀得两败俱伤。”许攸一掌拍在地图上,兴奋地说道,“此时你尽起大军,北上渡河攻杀冀州。北疆军两面受敌,败亡已经不可避免。韩遂呢?此时韩遂将干什么?当然是调转马头,和北疆军联手打你。”许攸手指地图上的南阳,“韩遂还有什么?铁骑被北疆军打得伤痕累累,钱粮已经消耗一空,他还能守得住关中吗?此刻大人只要派一支精兵从武关直杀长安,韩遂则只有败逃西凉一途。”
“如此一来……”许攸得意洋洋地摇了一下脑袋,“距离你的王霸之业也就近在咫尺了。”
大帐内很安静,众人被许攸说得一愣一愣的,心神全部被许攸的惊人之论吸引了。
“子远,关中战场如果像你说得这样发展,显思攻击河东之举只要做做姿势就行了。”逢纪非常敬佩地望着许攸,眼内露出一丝嫉妒,“那徐州战场又将如何攻击?”
“徐州战场根本就没用。”许攸语出惊人,“徐州战场距离中原上千里,而北疆军的主力又全部在中原战场,你在徐州战场小打小闹有什么用?难道臧霸还能攻克徐州?难道陈登、曹纯那几个蠢货还能占据青州?让曹纯带人在兖州南部郡县烧杀掳掠,这个办法根本就是狗屁之论,纯粹是笑话。那烧的是谁的郡县,杀的是谁的百姓?是你,是你的。”许攸手指浓眉紧皱的袁绍,鄙夷地说道,“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沮授?这样的计策你也能用?你知道曹操手下都是什么人?都是屠夫。你让曹纯去兖州烧杀掳掠,所过之处就是一片废墟。难道你想在攻占兖州后,如同过去攻占关中一样,得到一块赤地千里渺无人烟的地方吗?”
“退一步说,就算你在徐州打得热火朝天,在兖州南部郡县烧得烈焰腾空,李弘会抽调铁骑回援吗?”许攸指着袁绍的脑袋,一脸嘲讽地说道,“你用脑子想想好不好?李弘有这么笨?你在徐州打得狠,但你能一直打到青州?你在兖州南部郡县烧得凶,但你能把兖州几个郡县统统烧掉?这只会激起李弘的愤怒。他会在官渡象疯子一样拼命进攻,他会把我们的将士打得意志崩溃,你知道吗?”
袁绍气得两眼都要冒火了,他举起手,狠狠地打在许攸的手臂上,怒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一直这样在官渡打下去,把人打光了为止?”
“很简单。”许攸看到袁绍火冒三丈了,还不得不强忍着怒气低声下气地询问自己,不禁笑得眼晴都眯了起来。解气啊,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吗?如果不是你有显赫的家世,你算个啥?充其量不过是个平庸的给人呼来喝去的小吏而已。这世道,要想混得出人头地,声名鹊起,还要靠真本事,象你这种草包货色能干成什么大事。
许攸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点在了地图上的河内怀城,“出兵河内,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拿下怀城,然后……”许攸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黄河用力划出一条线,“直扑冀州的魏郡,杀到北疆军的后方,攻其必救之处。黎阳、内黄、邺城,只要是魏郡境内的城池,都可以打,只要是魏郡境内的百姓,都可以杀。烧杀掳掠已经不足以威胁北疆军,我们要血腥屠城,要象曹操当年打徐州一样,所到之处,鸡犬不留。”
许攸抬头看看众人,得意洋洋地笑道:“北疆军如果不急速回援,他们就要死在官渡,一个都跑不掉。”
袁绍、逢纪、袁忠等人眼前一亮,不禁喜形于色,齐声欢呼,“好,好……”
“立即增兵河内,立即增兵。”袁绍激动地在帐内来回走动,忙不迭地连声说道,“这次要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上次李弘利用河内战场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次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利用河内战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急告高柔、朱灵,准备攻击冀州。”
“子远,你看派多少人到河内战场为好?”袁绍说话的口气马上客气多了。
“河内的高柔还有一万多人,你再调两万人就够了,无需太多,免得被北疆铁骑杀得血本无归。”许攸笑道,“让刘备和高干去。曹操和刘备这两个人要分开,单个对付比一起对付要容易得多。你把曹操放在官渡,他独木难支,动都不敢动,只能乖乖听话。如果刘备一不小心死在了黄河北岸,那你解决曹操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袁绍脸显喜色,连连点头。
七月上,洛阳。
廷尉府大牢。
审配匆匆走进牢房。田丰看到他身后的卫士拎着一个大食盒,高兴地举手叫道:“正南,正南……有酒吗?”
“给你带了酒。”审配吩咐狱吏打开牢房的门,拎着食盒走了进去,“这里比北寺狱要好吧?”
“北寺狱那里阴森森的,暗无天日,还是这里好。”田丰笑道,“这次要谢谢你和孟谦(袁微)了,否则我哪有这样的快活日子,坐牢比在家里还舒服,哈哈……”
“你笑什么?”审配伸手拦住了田丰伸向食盒的手,神色凝重地问道,“你知道这次是谁害你的吗?”
“无所谓。”田丰看到审配一脸严肃,笑着摇了摇手,“我不想知道。”接着他叹了一口气,十分苦涩地说道,“其实,谁想杀我,你清楚,我也清楚,何必去怪罪别人?虽然有些人可能会乘机落井下石,但这些人能决定我的生死吗?正南,算了,我日子不长了,快活一天是一天吧。”
“元皓,有人告诉我,这次你之所以被押回洛阳,是因为李弘的一句话。”
“李弘?”田丰已经知道陷害自己的人是谁了,他无奈地笑笑,“他说什么?”
“他托人带句话给你,说你家人在冀州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你的儿子在巨鹿郡府任职。如果你在洛阳待不下去了,就去河北,他至少要给你一个太守干干。”审配说道,“子民这个人虽然很残暴血腥,甚至连弑君的事都敢干,但他对朋友一直很不错。”
田丰神情落寞,坐在地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大汉社稷,终究会倾覆在他的手上。早知今日,当初我就应该和袁术一起,把他杀死在信都城。”
“你杀得了他吗?”审配笑道,“当时你要是和袁术狼狈为奸,你早就死了。”
“算了。”田丰一甩手,伸手打开了食盒,“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感谢李弘善待我的家人。我死之后,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他,替我谢谢他。”
“你不会死的。”审配冷笑道,“我有办法救你。”
深夜,审配抱着几卷文书走进了袁微的书房。
“这些人利用给前线大军筹备运送粮草的机会,大肆贪赃枉法收受贿赂,我要抓他们。”审配把文书放到袁微的案几上,“你写个手令给我。”
“这个时候抓人,是不是不合适?”袁微摊开其中一卷文书,一边随意看了一下,一边笑道,“现在这种事屡见不鲜,而且违律者大都和我们有关系,你怎么抓?抓一个牵连一大片,一旦事情闹大了,会直接影响前方的大战。”
袁微的眼睛忽然盯在竹简上,神色骤变,“正南,这几个人不能抓,这是子远的叔父,这是子远的兄弟,这是子远的故吏,你想干什么?”
“许子远的家人,亲戚,门生故吏公然贪赃枉法,肆无忌惮地掠夺大军钱粮,严重危害前方大军的安全,这些人怎能不抓?是许子远重要,还是中原大战重要,大汉社稷重要?”
袁微十分为难地看着愤怒的审配,“以我看,还是先问问本初。此事关系重大,我们不能太草率,以免惹出麻烦。”
“不管你是否同意,我都要抓他们。”审配正色说道,“此事若泄漏,被他们抢先毁去了证据,我想抓都抓不到了。”
审配转身就走。
“正南……”袁微急忙拉住了他,“你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这事你又不是刚刚知道?”
“因为我要救人。”
袁微苦笑,松开了手,“你不要做得太过分,适可而止。”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五十二节
七月上,河南,官渡。
在官渡方向近十里长的鸿沟水两岸,北疆军和联军二十多万人马纠缠在一起,激烈厮杀,战况非常激烈。
北疆军一直试图突破鸿沟水,在鸿沟水西岸站稳脚跟,以便更快地杀向中牟城,但联军屯重兵于河道西岸,在西岸挖掘了一道道阻止铁骑攻击的沟渠,并在沟渠之间摆设了大量的拒马、鹿砦以阻击北疆步卒的突进。
北疆军攻击受阻,于是在北岸垒筑了十几座土山,让弓箭兵列阵于土山上,居高临下肆意射击,同时在土山之间架设了弩炮和石炮,以压制联军的阻击,掩护己方士卒渡河突破。
联军遭受了猛烈打击,一度丢失了西岸阻击阵地。袁绍立即集结重兵展开了反扑,把北疆军又打了回去,并焚毁了北疆军刚刚架设完毕的十几座浮桥。
北疆军毫不气馁,其步卒大军在弓弩炮车的疯狂射击下,再度展开渡河攻击。
联军匆忙从后方调来了更多的弩炮,同时从洛阳运来了几十台石炮,还有一批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的大型弩炮。北疆军猝不及防,被联军劈头盖脸地打得晕头转向。土山的弓箭手也损失惨重,全部撤下。
面对联军凶猛的反扑,北疆军的攻击陷入了停顿。
这时麴义接受了王凌的建议,一边不间断地攻击西岸联军,一边开始挖掘地道,打算利用地道直接杀进联军的后方,前后夹击联军大营,突破鸿沟水防线。
大将军李弘在战事极为紧张的时候,从阳武城赶到了官渡。
李弘到了战场后,马上赶到了鸿沟水东岸巡视前线。高览的军队驻扎在官渡亭的正对面。李弘到达的时候,高览正在指挥士卒向对岸发动攻击。此刻满天箭矢遮天蔽日,如雷般的鼓声震耳欲聋,北疆将士们的呐喊声惊天动地。
李弘在一队盾牌兵的掩护下,登上土山,远眺对岸。鸿沟水西岸的联军大营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营内五彩缤纷的战旗迎风招展,蔚为壮观。一队队全副武装的联军将士集结在大小不一的车阵、盾阵里,正准备出击。排列在战场最前方的弓箭手密集结阵,正在引弓向天,奋力还击。
李弘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手指河对岸摆放得密密麻麻的拒马、鹿砦,转头向站在身后的雷重大声说道:“过去,我们用拒马阵对付胡人的铁骑,在边塞屡战屡胜。现在,这一招给叛军学会了。他们用拒马阵来对付我们了。”李弘摇摇头,“我们的铁骑、步卒因此连番受阻,继续打下去,恐怕损失会越来越大。”
“我们不仅受制于叛军的拒马阵,还被这条宽大的河渠挡住了。”雷重愤怒地指着鸿沟水说道,“如果大将军同意,我们可以立即组织人马在济水和鸿沟水的交汇处截断渠道,让鸿沟水流入济水,然后我们填平这条河道,这样我们就能畅通无阻地强行攻击官渡。”
“叛军不可能没有防备。”李弘摇手说道,“截断河渠动静太大,时间太长,肯定会被叛军发现。目前麴大人正在派人挖掘地道,这个办法倒是可以试一试。”
“地道有什么用?”雷重嗤之以鼻,“那种偷偷摸摸的勾当能派上什么用场?大将军,这不是攻打城池,这是在城外原野上攻击叛军的大营,挖地道也会被发现的。现在我们迫切需要一个一马平川的战场,需要强悍的铁骑大军从叛军的两翼展开攻击,以便帮助我们从中路突破叛军的阻击,击败叛军。”
“你不怕麴大人抽你几鞭子?”高览在旁边笑着推了推雷重,示意他不要在大将军面前信口胡说。
“你说的对。”李弘对雷重的抱怨并没有在意,“挖掘地道的确作用不大,成功的可能也很小。但你必须要知道,我们现在的攻击目的不是杀过对岸,和叛军决战于官渡、中牟一带,而是要逼迫叛军下定决心,尽快和我们决战。我希望他们立即展开全面反攻,向我们发动铺天盖地的攻击。”
“大将军的意思是要把敌人引出来?”雷重疑惑地问道,“官渡不是决战的战场?”
“官渡是决战的战场,但不是决定中原大战胜负的战场。”李弘笑道,“目前,我们要连续不停地发动攻击,逼迫叛军尽可能收缩防守,让他们把更多的兵力集中到官渡一带,以便我们在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能更多地歼灭敌人,一战决定中原大战的胜负。”
“大将军,那决定胜负一战的战场在哪?”雷重兴奋地问道。
“铁骑在哪,战场就在哪。”高览在一旁笑道,“大将军,我说的对吗?”
“对,完全正确。”李弘挥了挥手中的马鞭,意气风发,“决定此仗胜负的关键就是铁骑。只要铁骑在适当的地点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威力,此仗必胜。这一天很快就要到了。”
对岸的弓箭手逐渐把射击目标集中到了土山上。李弘对高览、雷重等人招招手,“我们走吧,免得一不小心被流矢射中,自找苦吃。”
一行人走下土山,沿着石炮阵地缓缓而行。石炮阵地上的民夫非常多,这些民夫大部分是负责拉动石炮拽索发射石块的。还有一部分是辎重营的民夫,负责给战车营运送箭矢石块。
“当年尹思(仲志)在幽州战场上第一次用石炮攻陷蓟城时,我才知道它的厉害。”李弘停下脚步,望着远处正在发威的一台台巨大石炮,对高览说道,“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
“我记得仲志在晋阳试射石炮的时候,你觉得没多大用,叫他不要继读试了,免得浪费钱财。”高览笑道,“如果不是田老大人一直暗中支持,恐怕我们就要失去这样威猛的武器了。”
李弘惭愧地笑笑,“我的眼光差,还是老伯有远见。”
“洛阳几年前就有石炮了。”雷重插话道,“我怀疑洛阳能做出石炮,和河东军械作坊有关,十有都是他们泄的密。”
“不要乱说话。”高览阻止道,“洛阳高明之士多如牛毛。他们在战场上看到石炮的模样后,难道就不能回去仿制?”
李弘冲着雷重笑道,“年纪大了,脾气还是一点不改,要改改了。”接着他目视高览问道,“我们还是第一次在战场上大量使用石炮,效果如何?用了后,我们的伤亡是不是小一点?”
“这次攻击时间长,但伤亡不大。”高览回道,“我觉得伤亡不大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大量使用石炮,而是因为前有鸿沟水相阻,我们只能使用弓弩石炮远距离攻击。在攻击中,士卒们的伤亡虽然减少了,但大军的长箭、弓弦和石块的消耗却大大增加了。”
“军械供应紧张吗?”
“长箭和弓弦还能及时补充,石块就不行了。”高览指指远处堆积如山的石头,“中原多平地,山石极少,无法就地取用,需要长途跋涉从黄河北岸的黑山开采运来,太麻烦了。”
“将来我们打洛阳就好了。”李弘笑道,“洛阳附近都是山,我们可以让石炮肆无忌惮日夜不停地攻击。”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进了步卒战阵,穿行在阵列中间。士卒们对上官巡视司空见惯,一个个目不斜视,全神贯注地望着战场前方,等待着冲锋的号令。
“大将军……”战阵里突然传来激动的叫声,“大将军……”
李弘停下脚步,扭头向身后看去。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年轻士卒正睁大眼睛注视着自己,干瘦的身躯因为太激动而轻微地颤抖着。
军中认识李弘的下级军官和士卒非常少,大部分人看到李弘披头散发,身着简陋的皮甲,都以为他是匈奴人,一般不过是略略扫一眼,然后无视。
年轻士卒周围的人听到叫声后,都用惊讶的目光望着李弘。没人相信眼前这位高大威猛的军官会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看到李弘转身走向年轻士卒,战阵里霎时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安静。
李弘走到年轻士卒面前,笑着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年轻士卒激动得手足无措,泪水忽然就涌了出来,哽咽不能语。
这一队人马都是雷重的手下,不过他对这位年青士卒很陌生。正好他看到队率黄统站在旁边,于是冲着他招招手。黄统匆忙跑出队列,刚想跪下行大礼,就被李弘伸手拦住了,“免了,免了。这是战场,无须行此大礼。”
黄统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听这说话的口气,好象真是大将军。如果这人就是大将军,那自己更要大礼参拜了。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雷重说话了,“这是大将军,不可无礼。”
黄统脑中瞬时一片空白,双腿一软,翻身就要跪倒行礼。李弘赶忙抓住他胳膊,把他拉了起来,“免了,免了。”
“大将军说免了,你就站着说话吧。”高览和颜悦色地笑道,“这位是……”他指了指年轻士卒。
“他叫小黑,今年刚从军……”
“小黑?”李弘顿时想了起来,邺城城外的一幕马上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你长大了,都从军了。”李弘惊喜地抓住小黑的两只细胳膊,上上下下看了又看,“长大了,长大了,不认识了。”
“大将军……”小黑语无伦次,流泪不止。
“你爹呢?他还好吗?”
小黑摇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大黑去年得了一场大病,至今未好。”黄统极力抑止住自己的兴奋和紧张,颤抖着声音说道。看到小黑象个白痴一样只是哭,黄统着急了,急忙代他回禀。没想到大黑还认识大将军,这老小子只字不透,提都没提过。回去后,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病了?”李弘心里一沉,“很重吗?”
“差点死了。”黄统躬身回道,“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卧床不起。”
“他终于还是老了。”李弘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握住小黑的双手,转身对任意说道,“回营后,立即给行辕的俊彦(傅干)写封信,让他在邯郸找一位上好的医匠,派人送到东武阳给大黑看看病。如果病情太重,就把大黑接到行辕诊治。”
“知道了。”任意点头说道,“大将军和大黑很有缘份啊。从大将军在翼州认识他开始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他看看小黑,摇摇头,“看到大黑的儿子都从军了,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你才三十多一点,老什么老。”雷重笑道,“你如果老了,那我就要进棺材了。”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高览伸手打了雷重的脑袋一下,“在大将军面前,不要乱说话。”
李弘笑笑,不以为意。看到小黑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他弯腰凑到小黑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小黑红着脸点了点头。李弘大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等这一仗打完了,我到东武阳去看看你爹。”
几个人闲聊几句后,李弘随即举手告别。他一边向士卒们微笑致意,一边向战阵后走去。
“大将军……大将军……”士卒们欣喜若狂,纵声欢呼。
欢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如阵阵惊雷一般一下又一下重重撞击在鸿沟水上空,响彻了整个战场。
鸿沟水西岸。
正在前线战场上的许攸听到对岸声震云霄的欢呼声,骇然心惊,他和辛评、蒋奇等人齐齐驻马停下,抬头望向远方。
豹子到了官渡,决战还会远吗?
最近北疆军完全疯了,他们不顾自己兵力上的劣势,悍然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狂攻不止。与此同时,战场东面的吕布、樊篱也率军不断逼近贾鲁河。北疆军的凌厉攻势让联军上下惶恐不安,畏战退缩的情绪弥漫了整座军营,这二天更有大军马上就要退守洛阳的谣言流传各处。
官渡战场上的形势愈发紧张了,此时联军迫切需要一场胜利鼓舞士气,为此许攸三番两次催促袁绍在河内发动攻击。刘备和高干已秘密北上,屯兵于敖仓,随时可以渡河作战,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但袁绍以北疆军粮草军械尚可支撑,士气高涨为由,拒绝即刻发动对翼州的攻击。袁绍认为决战时机未到,尚需耐心等待。许攸无奈,袁绍说的也是实情。联军在官渡战场上未形成决战优势之前,仓促派军攻击翼州显得毫无意义。
许攸随即又建议南面战场上的徐璆、曹洪北上攻击襄邑。袁绍担心己方攻得太狠,把北疆军全部逼到了官渡战场,也没有同意。其实,徐璆和曹洪还负有保护许昌的重任,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袁绍绝不会让他们北上进入官渡战场。
许攸心急火燎,只好退而求其次,请求袁绍速速下令关中的袁谭攻打河东,徐州的陈登和曹纯攻击青、徐边界。
袁绍还是没有同意。袁绍说,关中、徐州战场对中原决战没什么作用,这话是你说的。现在我们都听你的,既然你说没有作用或者作用不大,那我们还打什么?不如节省粮草,减少伤损,全心全意地准备官渡决战。袁绍同时认为,北疆军在官渡打得这么凶,足够证明他们对双方在官渡长久对峙的恐惧。他们没自信打败我们,我们只要把这一阵子顶住,北疆军在久战无功后,必将一而衰再而竭,没劲打了,只能等着我们打他了。这样我们就拿回战场主动,夺回决战优势。总之,现在不要急,慢慢来。
许攸气急,甩袖而去。他知道袁绍必定征询了刘表、沮授、袁微、逢纪、辛评等人的意见。刘表对冀州大败记忆犹新,他当然不愿意再度冒险主动出击,而沮授、逢纪这些人又怎肯把中原决战的功劳让给自己?
拖,虽然也是个败敌之策,但此策太过保守,不但时间太长,耗费太大,而且其中的变数也太多。袁绍喜欢此策,刘表也喜欢,而曹操、刘备为了保住自己为数不多的兵力当然更喜欢了。许攸所献的良策,袁绍虽然也赞同,但他只是把它作为中原大战总体策略的一个补充,他根本就没重视此策。
许攸匆匆回到中牟,对袁绍说,现在李弘已经到了官渡,北疆军即将发动更加猛烈的攻击,如果你还是固执己见,后果堪虞。
许攸遭到了袁绍的一顿猛批。最近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矛盾越来越尖锐,争吵已是家常便饭了。
两人吵了一会儿,许攸随即被辛评拽出了大帐,“子远,大人现在的心思不在鸿沟水东岸的北疆军身上,而是在官渡,在曹操身上。”
许攸顿时魂飞天外,“他要杀曹操?”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五十三节
在辛评的军帐里,无论许攸怎么追问,辛评就是一句话,我不知道。许攸急了,瞪着眼睛对他吼道,此时正值中原大战关键时刻,上下齐心协力才能坚守防线击败北疆军。本初如果杀了曹操,后果是什么你不知道吗?曹操死了,曹操的手下势必要倒戈一击,而刘备心存恐惧,极有可能背弃盟约逃回徐州。至于荆州刘表,更会因此抱怨本初,两方心生芥蒂互不信任,这仗还怎么打?
“你还是不要过问这件事了。”辛评劝道,“本初兄对你很有意见。他既然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你,你就装作不知道吧。”
“他对我有看法,那是他的事,但中原大战如果败了,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我们都会受到连累,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大汉社稷也将因此而轰然倒塌。”许攸痛心疾首,“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不阻止?”
“本初兄有本初兄的想法,另外……”辛评不满地看了许攸一眼,“子远,你不觉得你最近做得太过了?本初兄的本事,你不是不知道,他比你差吗?他现在位极人臣,考虑的是天下大事,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所以他的很多想法很保守。很多时候他要反复权衡利弊才能做出决定,因此难免犹豫不决。你呢?你作为他几十年的老朋友,不但不为他设身处地想想,为他分忧解难,反而一味地指责他,言辞之中更是极尽嘲讽之能事。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我现在觉得你很陌生。我好象不认识你了。你是我相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吗?你为什么不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和本初兄好好谈谈,把你们之间的矛盾和不满都化解了。你们难道就不能言归于好吗?”
“哼……”许攸冷笑,“我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能化解。你还记得孟卓(张邈)吗?你还记得他为什么和本初闹翻了吗?我们几个都是生死之交的朋友。当年为了营救党人,我们把生死置之度外,彼此肝胆相照,但现在呢?现在为什么变成了仇人?很简单……”许攸看着辛评,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罢,孟卓也罢,我们今生今世的目标就是重振社稷,重振大汉社稷。”许攸用力戳了戳自己的胸膛,“我只忠诚于大汉,至死不悔,但本初变了,他现在只忠诚于他自己。”
辛评急忙四下看看,神情惊慌,双眼有意无意地望着远处,根本不敢和许攸对视。
“北疆军南下中原后,我劝谏本初改弦易辙,立即奉天子号今天下,结盟联军共抗河北。”许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也知道,我说出这句话后,我这条命也就没了。你以为我还能活多久吗?沮授、田丰、郭图,我,我们几个都一样,都活不久了。我死了无所谓,只要中原大战能赢,只要我们把李弘这个叛逆赶回河北,只要我们把李弘打得一蹶不振,让他再也威胁不到大汉的江山社稷,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接着许攸脸色骤变,气势汹汹地冲着辛评大声吼道:“我都要死了,我为什么还要低声下气?我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地想骂就骂,想笑就笑?他想杀我,那就让他来吧。”
辛评心中暗惊,一股冰冷的寒意直冲脑门。许攸想干什么?许攸性格坚韧,轻易不服输,他绝不会象沮授、田丰一样,明知自己性命不久还甘心为袁绍出谋画策。他说他无所谓生死,纯属言不由衷,他这句话别有深意。
辛评一时猜不透许攸的心思,站在那里恍惚了半天。
“你告诉我,本初打算怎么杀曹操?”许攸凑近辛评,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敢去阻止他,我敢。”
辛评很犹豫,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他手握拳头抵在嘴上轻轻咳嗽了几声。片刻后,在许攸期待的目光下,辛评终于开了口,“本初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去杀曹操。不管怎么说,现在大家最重要的是同心协力共抗河北。不过,如果有人愿意主动帮助本初杀了曹操,本初当然不会阻止了。人不是本初杀的,和本初也没有任何关系,他唯独要做的事就是在曹操死后,竭尽全力迅速控制局面,保持联军的稳定,把曹操被杀的影响降到最低,然后顺理成章地收编兖州军,把曹操的武力据为己有就行了。”
许攸眉头一皱,已经大致猜出了内情。他摇摇头,鄙夷地说道:“权势这个东西,往往能蒙蔽人的双眼。本初到了许昌登高一呼后,声望顿时达到了极致,所有人都把他当作了拯救大汉的英雄,哈哈……”许攸的笑声忽然变得很凄楚,很无奈,“这些要杀曹操的人,大概和我一样,对大汉忠心耿耿,他们把满腔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本初身上,都想尽心尽力帮助本初在最短时间内稳定天下重振大汉,哈哈……可怜啊,谁能知道本初真正的内心?谁能想到本初在朝堂上慷慨激昂的时候,他心中想的却是倾覆大汉,把大汉的江山社稷拥入自己的怀抱……”
辛评眼明手快,不待许攸说完,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怒气冲天地叫道:“你想死,我还不想死。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许攸用力推开辛评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辛评急行几步,追在他身后喊道:“子远,小心一点。”
许攸回头冲着他招招手,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曹操听说许攸来访,很是意外。最近为了防备袁绍对自己不利,他借口身体不好,整天待在大营里哪都不去。袁绍几次邀请他参加军议,都被他婉言拒绝了。自从袁绍借口要从河内方向攻击冀州,以便迫使北疆军回援打破官渡战场的僵局,把刘备从官渡战场上调走后,他就孤木难支,只能缩着脑袋做人了。
大军在原武、阳武一线和北疆军对攻的时候,刘备为了保存实力,在没有告知曹操的情况下率先撤离了原武,曹操因此差点被北疆军包围了。曹操怒不可遏,和刘备大吵了一顿,但面对咄咄逼人的袁绍,两个人又不得不暂时言归于好。然而,这种局面还没维持多久,袁绍的手就伸了过来。刘备是宗室大臣,袁绍把他调走的目的显然是为了孤立曹操,乘机把他解决了。曹操为此忧心忡忡,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荀彧、程昱、毛玠、郭嘉等人也是四处活动,试图说服袁绍身边的文武大吏,利用他们来劝谏袁绍不要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是不是袁绍又来邀请大人去中牟城?”夏侯渊小声猜测道。
“大人亲自去迎迎吧。”荀彧劝道,“许子远和袁绍的关系非同一般,堪称莫逆,我们也许能通过他来说服袁绍。”
曹操听从了荀彧的建议,带着兖州府一帮文武大吏到辕门处相迎。许攸很吃惊,显然没想到曹操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堂堂一个丞相大人,为了性命不顾颜面礼仪降尊纡贵亲自出迎也就罢了,居然还带着一帮文武大吏到辕门迎接一个大将军府的从事。天下笑谈。
“丞相大人,你是不是嫌我命太长,死得不够快啊?”许攸不领情,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阵数落,心中极为不高兴。他的确不高兴,本来他想悄悄来报个信也就算了,谁知曹操一点不配合,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好象生怕袁绍不知道似的。
程昱、夏侯渊等兖州大吏看到许攸如此嚣张,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刀把他砍了。曹操也是气苦啊,但现在不低头不行,自己一日三餐都要靠人家施舍,气再大也要忍着。荀彧和许攸很熟,他笑容满面,不停地说着恭维话,亲热地拉着许攸走进大营。
“文若,你不要笑得那样难看,那是笑吗?”许攸指着荀彧的脸,一点不容气地骂道,“看到我不高兴就不高兴,拿张假脸唬弄我干啥?”
荀彧摇摇头,“子远,你说话能不能客气点?”
“客气啥?我都要给你们害死了。”许攸气不打一处来,“我恨不得给你一巴掌。”
“子远火气好大啊。”曹操在一旁笑道,“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女人陪?我看你阳火太旺了。”
许攸和曹操年轻时都是朋友,因此对曹操的玩笑不以为意,一笑置之,“阿瞒,我劝你有女人就多玩一点,你日子不长了。”
曹操和众人脸色齐变。曹操身后的典韦立时拉出了半截战刀,杀气腾腾地瞪着许攸。
许攸听到拔刀的声音,不禁回头看了看他,脸显鄙色,“想杀我吗?你有能耐杀我?滚一边去。”
典韦大怒。夏侯渊一步跨到典韦身前,怒视许攸,“子远兄,大家心情都不好,不要激怒我们,免得大家撕破了脸。”
许攸冷哼一声,“管好你的手下,敢在我面前拔刀,想死啊。”
曹操和荀彧互相看看,神情异常凝重。
许攸拒绝了曹操的盛情,坚决不到大帐参加酒筵。
曹操无奈,让兖州文武大吏在帐中相候,自己和荀彧陪着许攸在偏帐说话。
“怎么?现在到我这里吃餐饭都违令吗?本初因为这件事会杀你?”曹操一边伸手请许攸坐下,一边打趣道。
许攸郑重点了点头,“等我说完之后,你就知道本初十有会杀我了。即使不杀我,他也会把我关到洛阳北寺狱去。”
“本初当真要杀孟德?”荀彧吃惊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难道一点不考虑后果?”
“如果现在本初把孟德杀了,官渡战场会崩溃吗?”许攸反问道。
曹操摇摇头,“子廉(曹洪)在陈国阳夏,子和(曹纯)在徐州彭城。他们距离官渡太远,等他们接到消息,本初早就善后了。他们要想活命,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靠本初,要么投靠李弘。如果他们想靠自己打下一片天地根本不可能。中原大战后,无论是河北赢了,还是联军赢了,他们都会败亡而死。”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答应本初,把兖州军一分为三?”许攸冷笑问道,“你是不是早就预见到今日之局,打算在本初杀你的时候逃出官渡,会合曹洪和曹纯再和袁绍抗衡?你在许昌的时候,完全可以拒绝本初的兵力部署,把自己的兵力集结到一处。但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拱手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本初?你不要对我说,你是丞相,要遵从朝廷旨意这种屁话。你给我说实话,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曹操眯着小眼晴望着许攸,嘿嘿笑道:“你当时也在许昌,你知本初在许昌只手遮天。以我一人的力量,无法和本初、景升(刘表)、玄德(刘备)三人抗衡。何况,此时正值中原大战的紧要关头,我岂能因私废公,置社稷危亡于不顾?”
许攸嗤之以鼻,站起来就走,“孟德,既然这样,那你就快点逃吧。我走了。”
“子远……”荀彧一把拉住了许攸,“实话实说吧,你虽然和我们是几十年的朋友,但你一直跟着袁绍,和袁绍是至交好友,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以孟德和本初现在水火不容的关系,我们怎能随便说话。”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本初派来打探消息,抓你们把柄的?”许攸哈哈一笑,一脸不屑,“你们那点蹩脚计策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打算在中原大战结束后,立即联合刘表、刘备挟持天子,夺回中原,乘着本初损兵折将之际将其重创?现在在中原战场上,以本初和刘表的兵力最为雄厚,而本初又偏偏把刘表留在了许昌,把你和刘备的兵力一分为三。当本初和北疆军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你们的机会就来了,此时刘表可以会合曹洪、张飞、关羽等人控制许昌,继而直杀兖州。”许攸看看曹操和荀彧,调侃道,“你们是不是打算再搞一个三家联盟?”
曹操脸上带笑,眼里露出一丝慌乱。荀彧泰然自若,挥手说道:“子远想得太多了。击败北疆军后,本初实力依旧强悍,我们哪有机会夺取中原?至于什么三家联盟,更是子虚乌有的事。”
“是吗?”许攸手捋短须,“此次刘表为了中原大战,率五万大军北上,不遗余力地供应粮草,全力配合本初,没有任何怨言,你不觉得他做得太过了吗,他难道是袁绍的儿子?袁绍的儿子现在都在互相算计,更不要说他们这对隔阂甚深的老朋友了?还有,刘备明知北上河内凶多吉少,但他毫不犹豫的就走了,难道他对自己的性命一点都不看重?以你和刘备的关系,难道就不商量一个自保之计,反击之计?你们两个会眼睁睁地看着本初挥刀杀来,束手待毙?至于说本初在中原大战后,还实力强悍,更是笑话,他强悍的起来吗?稍有远见的人都知道韩遂正在西疆虎视眈眈地盯着关中,只待中原大战结束后,韩遂必定呼啸而下。到时袁绍既要西顾关中,又要东取中原,以他在中原大战后的疲惫之师,他能支撑多久?”
曹操低着头,苦笑不语。荀彧还是一脸笑意,但眼里已经失去了自信,方寸大乱。
“本初急着要杀你,为什么?很简单,他如果不把你杀了,就无法震慑刘表、刘备,就无法控制局势,更无法在中原大战后迅速巩固战果,顺利占据兖州。”许攸低头看着神情沮丧的曹操,哈哈笑道,“阿瞒,一直以来,无论是文采还是武略,本初都远胜于你,但你有一个地方要远胜本初,那就是你的坚韧。本初出身天下景仰的高门,而你出身宦官世家,自小就受到士家高门子弟的歧视,所以你自卑,你努力,你坚韧。本初遇到挫折容易沮丧,容易放弃,但你不会,你会想方设法继续坚持下去。这是你唯一能击败本初的地方。如果本初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那你就是一个流落风尘的绝色美女,他一直想得到你,一直想把你吃了。哈哈……”
曹操大怒,一掌拍到案几上,伸手就去抓腰间的战刀。
“不要生气,开玩笑,开玩笑……”许攸连连摇手,笑呵呵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不管,但你们这个办法有个致命的失误,那就是你们太自信了。如果中原大战我们输了,或者我们和河北战了个平手,让河北得到了兖州,你们怎么办?你们必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不能让河北从中渔利,更不能让社稷就此倾覆。”
许攸转身就走。曹操和荀彧呆呆望着他的背影,茫然失措。
“对了……”许攸突然停下来,回头轻轻说了一句,“有些人很势利。看到自己的上官失去了权势,马上便落井下石,就象畜生一样,没有丝毫的廉耻。”
曹操心脏骤跳,一阵窒息。他艰难地吸了几口气,冲着许攸勉强龇了一下嘴,“谢谢。”
袁绍放下手上的书信,浓眉紧锁,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走动,心事重重。
审配连续来信,举报许攸家人、亲戚、故吏贪赃枉法,尤其恶劣的是,他们利用给前线筹备运送粮草辎重的机会,肆无忌惮的中饱私囊,严重危及了中原大战的安全。审配已经在洛阳抓了几十人,现在正派人到颖川、南阳等地抓人,估计到了月底,许攸在各地的家人亲戚和门生故吏就要给审配一网打尽了。审配做事一向慎重,这次突然一反常态,在前线战况最为激烈的时候,竟然出手肃贪,而且矛头直指许攸,其目的太明显了。
袁绍有些生气,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洛阳陷入混乱和恐慌,更不想看到有人公开要挟自己。审配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救田丰的性命吗?我说过要杀田丰吗?竟敢拿许攸来要挟我。许攸和自己的关系天下无人不知,虽然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和许攸之间越来越激烈的矛盾,但审配不可能不知道。田丰不在了,自己依旧不会重用许攸,但如果许攸也不在了,自己到了关键时刻,也许真的要再次起用田丰。审配就是摸透了自己的软肋,不经自己同意,撇开了袁微,在洛阳对许攸的势力展开了打击。
袁绍站在案几边上,望着堆在案几上一撂文卷,心中怒气更甚。这是审配送来的关于许攸亲自参予贪赃枉法的证据。许攸贪财好色,生活奢华,这自己知道,高门子弟大都是这样,而且很多人在为官的时候或多或少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牟取利益。许攸也不例外,他早在大将军何进府上做掾属的时候就开始做些违法的勾当了,后来到了冀州、洛阳,因为身居高位,更是变本加厉,可以说是肆无忌惮了。袁绍对这些事司空见惯,尤其对自己的亲属和亲信,一向是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如果事情实在闹大了,他才出面干涉警告一下,稍加惩戒了事。
现在看来自己的纵容和袒护,不但没有让某些人收敛,反而越来越放肆了。许攸就是其中一个,凭着堆在案几上的这几卷竹简上的证据,可以把许攸的脑袋砍两三次了。许攸当然不能杀。不管自己和许攸有多大矛盾,都不会影响两人之间几十年的交情。就凭这份交情,自己也不会因为许攸贪赃枉法就把他杀了。
自己如果要纵容许攸,就不能严惩田丰,审配的最终目的就是如此。
袁绍仔细考虑了很久,坐下来亲自给审配写信。许攸的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追查了,问题不大的就放了,问题大的略加惩戒就算了。至于田丰,鉴于他身体不好,还是让他出狱回家修养吧。
这封信还没写好,逢纪就跑了进来,神色极为惊慌。袁绍吓了一跳,“出了什么大事?”
“大人,事情暴露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谁死了?”袁绍从席上一跃而起,急声问道,“是谁?”
“徐他,丞相府的都贼曹徐他,还有一百多个准备和徐他一起刺杀曹操的丞相府掾属和卫士。”逢纪又惊又怒,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曹操把他们都杀了,人头就挂在辕门上。”
袁绍骇然心惊,“曹操呢?曹操在哪?兖州军可有动静?”
“曹操还在兖州军的大营内,兖州军暂时没有动静。”逢纪一脸杀气,“我已经下令蒋奇、孟岱、刘磐等人集结军队了。如果兖州军胆敢倒戈相击,我们就灭了他。”
“官渡呢?今天官渡战场上的战况如何?”
“北疆军挖掘地道失败后,停止了攻击。”逢纪说道,“连续打了一个月,北疆军应该停下来休整一下了。否则他们的士卒会累死的。”
袁绍轻轻吁了一口气,失望地说道:“怎么会暴露?徐他来联系我们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接着他想到了一件事,脸色更显忧郁。“徐他如果把联系我们并得到我们支持的事说了出来,曹操必定怒不可遏,恐怕要采取对策……”
“他能怎样?”逢纪冷笑道,“他敢动一动,就正好给我们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杀他。你放心,目前他没有钱粮,兖州将士的性命都控制在我们手上。他根本不敢乱来,只能哑巴吃黄连了。不过……”他看看袁绍,无奈地挥了挥手,“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想杀他就更难了。为了预防万一,大人还是下令沮授把天子护送到洛阳,让刘表到前线来吧,免得大战过后,事情变得不可控制,以致我们尽失先机,前功尽弃。”
“上次我离开许昌前,就曾奏请了天子,和景升兄也仔细商量了,但天子不答应,景升兄也一再推托。”袁绍叹道,“要想打赢中原大战,我们需要荆州的军队和钱粮,因此我现在不能得罪景升兄。”
逢纪一筹莫展。袁绍想到此事暴露后,自己和曹操的仇怨已经公开,将来的事情越来越难办,心中不禁烦闷,脱口骂道:“如果抓到泄密的人,我一定杀了他。”
“大概是……”逢纪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是谁?”袁绍浓眉倒竖,怒声问道。
“听说,三天前,子远曾到兖州军大营去了一趟。当时曹操带着兖州的文武大吏亲自到辕门相迎,场面很隆重。”逢纪沉吟半晌,低声说道,“按道理,如果子远去告密,应该悄悄地去,而曹操也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欢迎他。”逢纪抬头看看,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是欲盖弥彰?”
“这个混蛋。”袁绍愣了一下,稍稍思索片刻后,疑心越来越大。许攸一直反对自己在大战期间对曹操和刘备不利,如果他得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去警告曹操。以曹操的精明,当然心领神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死背叛他的手下。当初自已把许攸排除在这件事之外,正是担心他从中破坏。
“来人,叫许攸来见我。”
逢纪看着袁绍在大帐内气得团团乱转,急忙安慰了两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