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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40452 字 2019-09-25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四十六节

五月上,阎柔、姜舞、卫峻、高顺、杨明等人陈兵薄城。

叛军袭击昌邑得手一事让北疆军上下颜面无存,阎柔和诸将深感耻辱,发誓要击杀张飞重创徐州军,攻击薄城的战斗因此打得异常激烈。高顺、吴雄、管亥亲临城下督战,姜舞、卫峻、杨明三人亲率铁骑穿插于薄城、考城、己氏城和汳水河之间,频频阻击北上救援的叛军。

薄城很快失守。荀彧、张飞等人率军退守考城。

阎柔和诸将商议,认为叛军屯兵于考城,实力充足,强行攻打不但时间太长,兵力消耗也太大,必须要改变攻击策略,以求迅速向中路主力大军靠拢。正好此时行辕的书信也来了,催促他们尽快攻击前进,夺取雍丘和裹邑,保护主力大军侧翼安全,威胁豫州。从行辕的要求出发,阎柔等人随即决定以一部铁骑牵制考城的叛军,把他们拖在考城一带,一部步骑大军则在高顺、吴雄的率领下,渡过汳水、睢水河,直插滑亭、高阳亭一线,切断雍丘和襄邑之间的联系,然后联手主力大军包围雍丘,集结重兵南下打襄邑,逼迫考城、襄邑一带的叛军南撤到梁国境内去,为主力大军把战线稳定在浚仪和开封一线赢取时间。

议定了攻击之策后,高顺、卫峻、杨明随即率军北上,步骑联手,配合默契,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势攻占了滑亭、高阳亭一线。

此刻长水校尉穆斯塔法已率军包围了雍丘,困住了城内为数不多的守军。高顺无后顾之忧,遂领军南下,直杀襄邑城。

徐璆率豫州汝南军刚刚进驻襄邑,便遭到了北疆军的攻击,一时猝不及防,被打得晕头转向。徐璆不知围城的北疆军到底有多少,惊慌之下,遂有撤军退入陈国之意。但他又担心自己撤军后,荀彧的军队会被北疆军包围在汳水河北岸。于是一边死守城池,一边派人飞告考城的荀彧,请他撤过汳水河退入梁国境内。

荀彧闻讯大惊。他没想到北疆军在跃进千里,连续作战一个多月后,还能保持如此强劲的攻击力和匪夷所思的攻击速度。如今雍丘被围,襄邑受击,自己被困汳水河北岸,已经无法阻击北疆军向陈留靠拢。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徐璆还在死守襄邑的时候,急速撤到汳水河南岸,退守梁国郡治睢阳,以图保存实力。

荀彧、张飞连夜弃守考城,南下八十里渡过汳水河,进驻葛乡。

荀彧安全了,襄邑城的徐璆却陷入了困境。北疆军在高顺的指挥下以铁骑包围城池,以步卒猛攻北城门。徐璆进退不得,不得不向荀彧求援。

葛乡以西一百里就是襄邑城。荀彧得到消息,急派曹纯领虎豹骑救援。

虎豹骑刚刚渡过睢水河,便遭到了北疆铁骑的围攻。卫峻、杨明指挥铁骑呼啸而上,双方激战。城内的徐璆趁机突围,高顺随后追击。双方一前一后,纠缠在一起,杀得血肉横飞。这时荀彧、张飞率军从宁陵方向渡过睢水河,迎头杀上。

高顺及时鸣金,命令大军停止了追杀。

叛军随即撤入己吾城。

当晚,荀彧、徐璆和张飞、曹纯等人商议,是否放弃南线战场,退守豫州。

现雍丘、襄邑丢失,以大军现有的兵力,虽然不能夺回来,但可以发动反攻,牵制北疆军的兵力,给中路战场上的联军减轻负担,赢得巩固防线的时间。

不过,由于最近一个月徐州军几乎倾巢而出,粮草辎重的供应非常紧张,关羽、纪灵的大军就是因为粮草周转不济滞留在沛县,暂时无法前来会合。豫州的粮草大部分要提供给中原的主战场,在没有袁绍的同意下,暂时也难以调拨给南线各路大军。另外,孙策,周瑜的军队也迟迟没有消息,不知何时才能北上。

如今兵力没有优势,粮草辎重也短缺,反攻的难度太大,诸将都不想继续留在南线战场上。考虑到擅自放弃南线战场,将给中路战场造成很大冲击,荀彧、徐璆等人不得不仔细分析形势,权衡利弊。

目前北疆军已全线推进到中原腹地,占据了兖州全境,士气如虹。联军短期内要想取得反攻的优势,或者开始反攻,根本不可能。不过北疆军在经过一个多月的血战后,将士们精疲力竭,此刻面对已经固守在封丘、浚仪、开封等第二道防线上的对手,也是无力再攻,双方即将进入僵持阶段。

荀彧觉得此刻退守豫州还是利大于弊。退到豫州后,大军的粮草可就近得到徐、豫两地的补充,将士们也能得到充足的休整时间,另外还能集结兵力,伺机反攻。

张飞、曹纯等人眼见大军处于劣势,无心再战。他们对曹操、刘备的安全非常担心。在白马战场没有消息的情况下,尽可能保存实力已经成了帮助两人唯一的途经。在张飞、曹纯的坚决支持下,诸将听从了荀彧的建议,急速南撤豫州。

至此,叛军在南线战场上的阻击彻底失败。

五月中,许昌。

南北两翼战场的连续失败,让袁绍和刘表等人心急火燎,恨不得亲自率军杀过去。

当荀彧、徐璆率军撤入豫州的消息传到许昌后,袁绍不禁扼腕叹息,趁着北疆军疲惫不堪之际发动反攻的机会就这样白白丢失了。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在兖州主战场上,阻击北疆军进攻的都是曹操和刘备的人马。他们损失惨重,此时再让他们在南北两翼战场上挡住北疆军的攻击,击败北疆军扭转局面,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袁绍和臣僚们日夜商议对策。

随着大军在南北两翼战场上的退却,北疆军左中右三路大军已经形成了平行推进、齐头并进的局面,他们彼此之间可以互相支援和保护,三路大军的力量合为一体,实力倍增。这让屯兵于浚仪、开封一线的联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沮授认为,北疆军通过连续厮杀,已经完成了最初的攻击目标,并且正在竭力推动决战态势的形成。双方决战需要兵力和钱粮物资的屯积,联军没有准备好,北疆军同样没有准备好。沮授因此建议,以议和的办法,来阻止和延缓北疆军的攻击,为己方屯积力量调整部署展开反攻赢取时间。

这个建议得到了袁绍等人的一致赞同。

许攸自告奋勇,愿意作为议和使者亲赴北疆军大营。许攸和袁盛两人在袁熙率军退守浚仪和开封后,就被袁绍召回了许昌。袁绍对两人丢失陈留一事大发雷霆,但考虑到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并没有立即予以惩治,而是让他们留在府上继续效力以求将功折罪。

许攸的才华和胆气有目共睹。他能主动出面到北疆军大营议和,正合袁绍的心意。袁绍随即让他携带重礼,急赴陈留北疆军大营。

五月中,定陶。

张燕日夜兼程赶到定陶,董昭把最新的战况告诉了张燕。听说北疆军在南北两翼战场上都取得了胜利,完成了预定目标,张燕非常高兴,特意听从了董昭的安排,当夜歇在了城内。此时中原战场决战态势将成,大将军又在陈留前线,张燕自感千斤重担顿时卸下,浑身轻松,情绪高涨,晚上还和董昭等一帮留驻定陶的官吏们输快地聚了一餐以示庆贺。

席间,张燕问到了曹仁的伤情。董昭说,曹仁伤得很重,一度昏迷不醒。幸运的是,华陀大师突然出现在定陶。董昭于是亲自赶到大师搭棚治病的地方,把大师请到了府衙。在大师的治疗下,曹仁很快苏醒,目前正在恢复中。

“大师还在城中吗?”张燕惊喜地问道。很多年前,大贤良师张角和华陀大师、襄楷大师等很多名震天下的高人都是朋友,张角还曾带着弟子向华陀大师讨教过治病救人的秘方。张燕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华陀大师的。

“还在。”董昭说道,“大师在城外十里处搭了个草棚,给四周的百姓治病。不过……”

“怎么了?”张燕奇怪地问道,“大师年纪大了,身体不适?”

“大师身体很好,比你我都要健壮,活个百岁不成问题。”董昭摇手道,“大师对我们攻伐中原颇有看法,认为我们象董卓、袁绍、曹操一样,都是涂炭生灵的恶人。”

“恶人?”张燕哑然失笑,“大师和过去一样,还是看不得血腥。我很长时间没看到他了,明天早上我去拜访一下。”

华陀对张燕不理不睬,连个笑脸都没有,不过他对张燕赠送的厚礼很感兴趣,吩咐弟子们把它收下了。

张燕不以为意,仍执弟子礼,恭恭敬敬地问候了华陀,“自晋阳一别后,弟子已经三年多没看见大师了。”

华陀瞅了他一眼,冷若冰霜,“我不想看到你。你和大将军一样,嗜血成性,杀人如麻。”

张燕尴尬地笑笑,正想解释两句,华陀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马上摇手制止,“你不要说了。你那一套,你师父在我面前不知说了多少遍,我都能倒背如流了。你忙你的事去,我要给人看病,不要打扰我。”

张燕知道他的脾气,躬身告辞。

“你到哪去?”张燕正要上马,华陀突然从棚屋里追了出来。

张燕抱歉地一笑,没有说话。他要到哪去,当然不能随便乱说。

“你是不是去见大将军?”华陀冷脸问道。

张燕不置可否地笑笑,还是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无疑承认了华陀的猜测。

“你等着……”华陀一边向屋内走去,一边说道,“你带我一起去,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要再度掀起血雨腥风?他还要杀多少人才能收起屠刀?”

张燕脸色一僵,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正在想着如何措辞婉拒的时候,华陀背着药篓子出来了,“有马吗?给我一匹马。”

“大师……”

“怎么?你现在是将军了,看不起我了?担心我坏了你的事?”华陀怒声质问道。

“大师,前线战斗激烈,十分危险……”张燕还没说完,华陀已经急步上前,一把抢去了他手上的马僵,飞身跳上了马。“你走不走?”

张燕摇头苦笑,“大师,这个时候去见大将军,不合适。”

华陀理都不理他,自个打马先行了。

五月中,陈留,大将军营。

张燕站在床榻前,望着奄奄一息的李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怎么了?大将军受伤了?”

“比受伤更严重。”吕布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云天兄代大将军下令,把你从邯郸紧急调来指挥全局。”

“怎么会这样?”张燕连连摇头,“在邯郸的时候,我就劝过他,要想开来一点。这一仗败了又怎么样?我们还可以重头再来嘛。当年我几次逃回太行山,还不是马上就东山再起了。”

吕布,樊篱、可马懿、魏延站在四周,神情愁苦,一言不发。

“大人,大将军怎么办?”樊篱忧色重重,“军营内的医匠束手无策,我们最好马上把大将军送回邯郸,否则他可能……”

张燕摇摇头,“不能动他。长途跋涉,他更危险。”接着他指指帐外,“华陀大师就在外面,我们一起去请他。”

众人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望着张燕,那一双双怀疑的眼神几乎要把张燕淹没了。

“天佑大汉,天佑大汉……”吕布激动地喃喃自语,掉头向帐外冲去。

华陀大师就象知道李弘病倒一样,没有丝毫的惊讶。他慢条斯理地把了脉,又仔细查看了一下李弘的瞳孔、舌苔,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轻松地挥了挥手,“没事,喝点药,安心静养一两个月就好了。”

众人紧悬的心顿时落下。吕布等人心力交瘁,摇摇晃晃找个地方坐了下去。

张燕崇拜地望着华陀,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大师早已算到大将军有此一劫?”

“我们几个老朋友中,就算你师父的占卜之术最高。可惜,他非逆天而行……”华陀瞪了张燕一眼,不屑地说道,“这大概也是你师父不愿意把占卜之术教给你的原因。”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接着麴义和玉石飞一般冲了进来。

看到华陀大师,两人惊喜万分。麴义乐不可支,拱手对华陀大师说道:“大师,我可要警告你,现在中原有两万匈奴铁骑,大漠上有十几万铁骑,如果你把大将军治死了,中原和北疆就要生灵涂炭了。”

华陀一挥手,愤怒地说道:“难道现在中原不是生灵涂炭吗?”

麴义愣了一下,刚要反驳,旁边的吕布急忙拽住了他,“云天兄,大师日夜赶路,太累了,还是让大师先休息吧。”

张燕也背着华陀连连使眼色。麴义龇牙裂嘴地一笑,低声下气地说道:“大师,辛苦你了。先开个药方,我马上让那些蠢蛋医匠照方煎药。”

华陀脸色立时沉了下去。麴义这话显然让华陀生气了。

“麴将军,如果没有这几个蠢蛋医匠的精心治疗,大将军已经死了。”华陀厉声说道,“你这样说话,太过分了。能到大将军营充任医匠的,有几个是象你一样的蠢蛋。”

麴义哭笑不得,知道眼前这人得罪不起,急忙赔罪。吕布、樊篱找个借口,把麴义拉出了大帐。

麴义忿忿不平地骂了两句,“大师就是不一样,一个个牛气冲天,气死我了。”忽然他想起什么,冲着吕布、樊篱说道,“给我找一批悍卒,日夜看着他,上茅厕都不要离开。”

“这样不好吧?”吕布为难地说道。

“你知道什么?这个人云游四海,到处治病,在一个地方很难待上两天。”麴义压低嗓门说道,“他如果跑了,大将军的病怎么办?这次他不把大将军的病治好,休想离开大营一步。”

吕布和樊篱互相看看,郑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还有……”麴义猛地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了两人,凑到两人耳边说道,“我听襄楷大师说,这个人的武技非常厉害,一般十几个人拦不住他。你告诉那些悍卒,带上弩弓。他如果要跑,就把他的腿给我射断了。”

“啊……”吕布和樊篱张口结舌,吃惊地望着麴义,“这……这……”

“他腿断了,以后还怎么行医天下?”吕布脱口问道。

“嘿嘿……”麴义怪笑一声,“这样大将军就安全了。有神医陪侍一侧,大将军突然倒下的可能就太小了。”

“这样不太好吧?”樊篱望着一脸奸笑的麴义,心里阵阵发寒。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四十七节

深夜,大将军营。

大帐内灯火通明。张燕、麴义、吕布、玉石、樊篱、司马懿、魏延、大单于刘豹、左大将军呼衍元笳等人围坐一起,正在商谈攻击之策。

目前,左中右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全部推进到阴沟水、浪汤渠一线。

阴沟水、鸿沟水、浪汤渠、汳水河在浚仪城相会。阴沟水由北而下,汇入浚仪这个四水交叉之地,由此交叉地继续南下豫州的则是浪汤渠。鸿沟水则由东南方向汇入交叉地,沿东南方向继续流向淮、泗的则是汳水河。

中路主力大军如今屯兵浪汤渠上游,数万大军正在浚仪、开封城下和叛军对峙,锋锐直指河南。

左路大军则屯兵于浪汤渠中段,从襄邑、己吾、圉城三地威胁豫州的颖州、陈国和梁国三地,保护兖州主战场。

右路大军则屯兵于阴沟水下游,驻兵延津、酸枣、乌巢一带,和阴沟水对岸的原武、阳武两城的叛军相对峙。

“两天前,越骑校尉秦谊配合高览、雷重的大军攻击封丘,叛军抵挡不住,随即撤过阴沟水。我大军随后追击,打算直杀鸿沟水,威胁中牟。叛军拚死反击,在三陵亭一带和我们激战。由于叛军的阻击非常顽强,我大军损失较大,不得不退回到阴沟水东岸,屯兵于封丘、浚仪一线,和叛军隔河对峙。”

魏延手指地图上的中牟城,在其周围划了一个圆圈。“如今叛军全部集结在中牟城一百五十里的范围内,这里河道众多,沟渠密布,防线极为稳固。再加上这里距离洛阳、豫州非常近,他们的兵力和粮草都很能迅速得到补充。”魏延看看众人,摇头道,“仗打到这里,我们的优势已经所剩无几,而叛军的优势却在一点一点地超过我们。这和我们当初的预料是一样的,我们打不动了。”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袁绍、刘表、曹操、刘备迅速联手,他们一边顽强阻击我们进攻,一边积极调整战策,把各州郡的兵力和钱粮源源不断地运到中原战场。相反,我大军因为连续作战,各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将士们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上上下下疲惫不堪。面对叛军坚固的防守,我们再打下去,损失之大可想而知。其次,大军粮草辎重的供应开始紧张。前期作战,我们动用了河北所有的兵力。中原战场、关中、关西战场、河内战场、河南战场、徐州战场,甚至包括数千里之外的幽州战场,都要损耗粮草军械,朝廷的财赋支出太大,已经难以支撑了。

侥幸的是,我们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了预定目标,打到了河南边境,占据了兖州,和叛军形成了决战态势,并将在战场上迅速转入相持阶段。这为我们取得决战胜利赢取了宝贵的时间。

从颜良大人率军攻击河内平皋城南渡黄河开始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我们顺利完成了中原大战的前两个目标。第一个目标是快速推进到定陶和昌邑一线,以便大军在中原立足,和叛军持续交战。第二个目标是攻击前进,推进到浚仪、陈留一线,以便迅速形成决战态势,巩固和稳定兖州。

现在这两个目标都已完成,接下来就是决战。决战的目的是此次中原大战的唯一目的,那就是重创叛军,尽可能消灭叛军的兵力,为平定天下做好准备。

形成决战态势到开始决战,双方都需要一段时间蓄积兵力和屯积粮草军械,都需要在决战前取得明显的优势。兵力和粮草的多寡对大战能否取胜至关重要。前期作战我们之所以能取得惊人战果,就是因为我们在兵力和粮草上都有绝对优势,但现在我们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优势正在丧失。

我们决战兵力的不足是有目共睹的,这一点我们知道,叛军也知道,而这正是叛军敢于在河南和我们决战的主要原因。但叛军有一点绝对不会想到,我们还有援军,我们的援军就是大漠上的胡族诸部铁骑。

这支铁骑何时南下,有多少兵力南下,将取决于三个方面。一是鲜于辅大人能不能把柯比熊赶到大鲜卑山去,解除他对大漠胡族诸部的威胁。二是朝廷能不能同意征调大量胡骑南下中原。三是大漠上的雨季何时结束。一般来说,七月下的时候,大漠雨季应该结束,如果胡骑想抢在大雪来临前也就是十一月的时候返回到大漠,那么他们南下中原的时间只有三个月。除掉路途上的两个月,胡骑真正参战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也就是九月这一个月的时间。

决战时间如果定在九月,那么我们距离决战还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

在四个月的时间内,我们要和叛军持续作战,十几万大军和数十万民夫的粮草消耗是个庞大的数字。

按照我们原先的筹划,中原决战阶段的钱粮,一部分来自朝廷过去的屯积,一部分来自朝廷在五月春收后所征缴的财赋,还有一部分来自兖州、青州各郡县的调拨。青州的事情要好办一点,毕竟它这两年在河北的帮助下实力得到了很大恢复。但兖州刚历战火,从安抚百姓到征缴赋税徭役都需要一段时间。我们急于在中原战场和叛军迅速形成决战态势,长期对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赢得足够的时间稳定兖州,从而获得它的一部分财赋。

兖州自从曹操击败吕布大人控制了全境后,在曹操等叛逆的治理下,实施了一系列恢复措施,比如组积流民屯田、开挖沟渠、鼓励营商、盐铁专卖,去年还结合军屯把兵制修改为士家制,这些办法极大地稳定了郡县,提高了财赋收入。从吕布大人败走河北开始至今已有五年,兖州几乎没有遭受太大灾难。当年曹操为了防止黄河决堤,曾下令挖开黄河北大堤淹没冀州,保护了兖州。北上讨伐河北的时候,他又利用和刘备、田楷三家联盟的机会,借口兖州穷迫,让田楷和刘备给他提供了大部分的粮草辎重。而早期出兵河北的时候袁术还给他提供了一部分粮草。袁术倒戈一击攻打兖州后,因为兵力有限,仅仅占据了几个大城,对兖州并没有造成致命打击。随后曹操、刘备从冀州败回中原,联手攻打袁术。当时袁术占据了徐州很多郡县,刘备有求于曹操,当然义不容辞地承担了兖州军所有的粮草辎重。这五年里,曹操虽然屡屡出兵,但他巧妙利用当时的形势,运用各种手段和办法,有效保护了兖州郡县,节约了兖州财赋。

北疆军渡河南下后,由于速度非常快,一路攻城拔寨,呼啸而下,并没有肆无忌惮的在兖州烧杀掳掠,这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兖州的大部分郡县,对兖州的百姓也没有造成巨大的杀伤。很多地方因为距离驰道和城池太远,当地的百姓甚至不知道北疆军已经占据了兖州。

根据张邈、刘翊、陈宫等原兖州大吏的推渊,如果北疆军能迅速占据和稳定兖州,并让兖州各地的百姓能照常春耕和春收,那么兖州今年的财赋至少可以自保,可以把河北为了稳定兖州各地而准备调拨的大量赈济钱粮节省下来。

这样算下来,大军的粮草辎重能不能支撑到决战的时候,朝廷在六月底就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答复。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在中原战场上坚持到十月应该不成问题。十月之后,秋收结束,河北各地郡县的财赋入库,那时不论决战是否结束,只要我们不输,即使打成平局,我们也能牢牢控制兖州。

目前,我们虽然在中原战场上促成了决战态势的形成,但并没有进行决战的足够兵力和钱粮,所以我们当前的攻击之策是以攻代守,和叛军长久对峙。

魏延看看众人,继续说道:“随着时间的延续,叛军在兵力和财赋上都将占据明显优势。不过由于此仗不论胜负如何,中原格局都将发生重大变化,而且这种变化将直接关系到叛逆们的生死,因此,叛逆们现在的首要之务是如何在联手击败我们的过程中,确保自己生存的实力。”

叛逆们的这种心态在近期南北中三个战场上表现得十分突出。他们没有誓死抵抗的决心,常常迫不及待地撤退了事。如果叛逆们一直保持这种心态,那么他们反攻的威力要大打折扣,一旦被我们寻到机会,各个击破,他们可能全线崩溃。

由此点出发,我认为叛军在近期内反攻的可能很小。他们的抗衡之策估计是实施防守拖延之术,尽可能利用我们兵力、粮草不足的弱点,把我们的劣势扩大到极限,然后再发动决战,以求用最小代价给我们致命一击。我们则利用叛军被动防守的机会,在局部战场上集结优势兵力,大量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为大军扩大优势,确保在九月转入决战创造条件。另外,我们持久地攻击对敌人的士气也是一种压制和打击,可以让叛军在选择反攻时间一事上无法形成统一,白白丧失反攻良机。

魏延说完后,帐内众人神态各异,沉默不语,只有阎志还在小声用匈奴话给刘豹和呼衍元笳解释刚才魏延对战局的最新分析和提出的攻击之策。阎志现在是大将军府的掾吏,陪侍于大单于刘豹身边。阎志在很小的时候,他的兄长阎柔和一帮马贼奔波于大漠之上,无法照顾他,就把他寄养在一个匈奴手下的家里,他的匈奴话因此非常精熟纯正。此次大将军南下,需要一个精通匈奴话又能绝对信任的人留在大单于刘豹身边,负责给刘豹解说命令,拟草文书。麴义于是把他推荐给了大将军。

刘豹听完阎志的解释后,突然问道:“大漠铁骑南下后,军中铁骑的数量随即占据了绝对多数。决战中应当以铁骑为主要攻击力量,但从目前的战场地形来看,铁骑很难发挥作用。”他看看众人,疑惑不解地问道,“大将军是不是还有更好的攻击之策?”

“对此事,我们和大单于一样,也有同样的疑问。”吕布抬头望向魏延,“文长,这两年,你一直跟在大将军身边,参予制定了攻击中原之策,对此策的理解要比我们透彻得太多,你说说,大将军到底想如何决战?”

众人的目光一齐转向了魏延,在这里只有他最了解此次大战的全部策略了。

魏延想了一下,摇摇头,“大将军对决战的事讳莫如深,一直没有对我们具体说过什么。”

“大将军就没有假想过如何决战?”麴义问道,“决战是此次中原大战的终极目标,大将军怎会没有一点具体想法?你再好好想想。”

魏延努力想了片刻,忽然说道:“大将军当时和大单于的想法一样,认为决战的战场无法发挥铁骑的威力,失败不可避免。”

“什么?”麴义两眼一瞪,“失败不可避免?既然失败不可避免,大将军为什么还要下令攻打中原?自寻死路?”

“算了,算了,大家不要瞎猜了。”张燕摇手道,“当前重点两个,一是大军各部继续攻击河南,保持对叛军的压制,迫使叛军在短期内无法集结力量寻求决战。二是稳定兖州,尽快把兖州恢复到大战以前的状态,以坚实大军的后方,增大决战的胜算。”

诸将接着商讨了一下兵力部署和攻击重点,随即纷纷告辞而去。

张燕亲自把麴义送出了大帐,对他的信任和支持表示了感谢。麴义叹了口气,“我们追随大将军打了十几年的仗,什么险恶的场面没见过?但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没想过大将军会突然倒下。大将军此刻倒下,对北疆军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我们能否安然度过此劫,就看你的了。”

张燕郑重地点点头,“大将军从没打过败仗,这次也一样。”

麴义哈哈一笑,转头望向司马懿,“仲达,你可有破敌之策了?”

司马懿脸显愧色,低头不语。

“慢慢来,不要急,还有四个月时间。”麴义笑道,“我相信你。”

麴义转身飞奔,绝尘而去。

华陀大师一反常态,在大将军营待了数天,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大将军的病情得到了控制,稍微能进点流食,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这天华陀大师仔细查看了李弘的身体后,对李弘说,你只要安心静养,不再劳累过度,百日后当可痊愈。

“有劳大师了。”李弘感激地说道,“没有大师,我这条命就完了。”

“你杀人太多了。”华陀摇头叹了一口气,“虽然你为大汉戍守边疆,保护了无数生灵;虽然你曾在北疆一地让数百万无家可归的流民活了下来;虽然你功勋卓著,但你无法掩藏你血腥的本性,无法洗净你沾满了鲜血的双手。不管你有多少杀人的理由,你在我心里都是一个该死的十恶不赦之徒。你和袁绍、曹操这些人一样,都是嗜杀成性之人,只要你们不死,大汉就不会稳定,百姓就得不到安宁的日子。”

李弘黯然轻叹。

“我本来不想救你,但你死了,天下将有无数的人死于战火。相比被你杀死的人,这些人非常无辜,也非常多,他们不应该死,所以你也不能死。”华陀神情悲苦地说道,“我救活你,让你去杀人,罪孽深重啊。”

“当年,张角病重,派人寻我,我避而不见……”华陀停了片刻,似乎沉浸在昔日的回忆里,眼神很是凄凉,“我一直很痛苦。虽然我没有杀他,但这足够让我愧疚一辈子了。他死了,结果数百万人随他一起悲惨的死去。我罪孽太深了,穷尽一辈子也无法偿还。”华陀伸出干瘦的手,轻轻放到李弘的额头上抚摸了几下,眼里忽然涌出了泪水,“看到你忧郁痛苦的眼晴,看到你披散的长发,我总是想起他。”

“他和你一样,有一双悲伤的眼晴,有一头飘逸的长发,有一颗慈悲而又充满暴戾血腥的心。他有伟大的理想,非常崇高的理想,他幻想着建立一个太平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疾病,没有战火,没有哭泣,没有痛苦,没有所有的灾难,只有幸福和快乐。他完全沉迷在《太平经》所宣扬的那个世界里,他逐渐迷失了方向,他终于疯狂了……”

华陀仰天长叹,“大将军,你距离那种自我毁灭的疯狂已经很近了。如果你不能找回自己,不但我救不了你,就是老天爷也不会再眷顾于你了,他不会再把生命一次又一次地馈赠给你。”

李弘静静地听着,心中蓦然彻悟,灵台一片空明,烦燥焦虑的情绪忽然间不翼而飞,恬淡而安逸的笑容缓缓浮上了他的面庞。

华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帐外走去。

李弘目视榻边的任意,“代我送一下先生。”

任意眼露杀机,抬腿就跟了上去。

“我已无碍,让先生走吧。”

李弘虚弱的声音突然在任意耳边响起。任意愣了一下,回转望着李弘,脸显疑色。

李弘笑着摇摇头,“去拿点绢帛送给先生,他非常需要。”

任意“嗯”了一声,很不情愿地追出了大帐。

许攸赶到开封前线,射书于北疆军营,要求拜见大将军。

张燕不想见他,对他的提议也没丝毫兴趣,吩咐前线将领直接拒绝。

“大人,我觉得可以见见。”司马懿劝道,“也许我们能从他嘴得到些什么。”

“那你去吧。”张燕挥手笑道,“看看他说什么。听说此人孤傲自负,目中无人,说话也尖酸刻薄,你可要忍住,不要一怒之下把他杀了。”

司马懿躬身领命。

许攸一人一马孤身进了北疆军大营,看到接待自己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当时就出言不逊,“河北人死光了?”

司马懿微微一笑,“听说洛阳来了一个将死之人,大营里的河北人担心沾上晦气,一哄而散了。大将军无奈之下,只好让我这个马夫来接了。”

许攸瞪着司马懿“嘿嘿”冷笑,“一个蛮人无论他到大汉多少年,他也还是个蛮人。除了喂喂马,连句人话都不会说。”

“如果河内司马家说的都不是人话,那大人嘴里吐出来的恐怕就是兽语了。”司马懿反唇相讥。

许攸愣了一下,上下看看司马懿,“你是司马家的老几?”

“老二,司马懿。”

许攸惊讶地打量了他一眼,摇头感叹道:“十年了,一眨眼就是十年了。你父亲还好吗?”

“家父身体尚可。”司马懿立即换上一付恭敬的笑脸,“家父经常提及叔父大人,对叔父大人颇为挂念。叔父大人近来可好?”

“近来?”许攸愤怒地挥挥手,“你小子是不是想成心气死我。”

司马懿假装失言,连连拱手,“不小心把叔父大人赶出了陈留,让叔父大人受罪了。抱歉,抱歉。”

“那事是你小子干的?”许攸闻听,顿时气往上撞,怒声骂道,“你父亲怎会养出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混蛋?当时我就在想,以赵云的为人怎会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哈哈……”司马懿得意洋洋地笑道,“为了诛杀象叔父大人这样冥顽不化的叛逆,我当然要用些非常手段了。”

许攸头昏目眩,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栽了下去。

司马懿拒绝了许攸要去陈留拜见大将军的请求。

“叔父大人,你是朝廷有名的叛逆,是袁绍的左膀右臂,象你这种人到了陈留还回得去吗?实话对你说吧,大将军根本就不会同意议和,你这主意未免太幼稚了,你以为大将军是白痴,他会相信你的话?”

许攸不以为然,“你以为我孤身前来当真为了议和?李弘的脾气我还是了解一些,他不至于象你说得那样小气,把我抓起来一刀砍了。”

司马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原来叔父大人有难了。”

许攸冷笑,不置可否。

“为了丢失陈留的事?”司马懿追问道。

许攸眯起眼晴,沉默半晌,“你只要让我到陈留见到大将军就行,哪来许多废话?”

“我想救你啊,叔父大人。”司马懿从怀内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许攸,“你看看,也许对你有帮助。”

许攸接过来看了一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想杀我,也没有必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叔父大人误会了,我还不至于愚蠢到这种地步。我自告奋勇前来会你,就是为了这封谢罪表。中原大战到了今天这个时候,你还以为袁绍、曹操等人还有逃命的机会?”

“你未免太自信了。”许攸笑道,“只要给我时间,击败你们没有问题。”

“但袁绍会给你时间吗?他还会相信你吗?”司马懿笑着问道,“你孤身前来陈留,想证明什么?想证明自己对袁绍的忠诚,还是想证明你对大汉的忠诚?如果你想证明自己对大汉的忠诚……”司马懿拿起那封书信,在许攸的眼前晃了晃,“你还是在这上面写个名字为好,免得断了自己的后路。”

许攸很坚决,拒绝在献罪表上签名。

“叔父大人,就算你们击败了河北,袁绍占据了中原,你又能活多长时间?袁绍之心,天下谁人不知?你对大汉的忠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许攸眼露痛苦之色,颓然长叹,“你带我去陈留,不要耽误时间了。”

“你在这份献罪表上写上名字。”司马懿毫不退让,“否则,你到陈留必死无疑。因为大将军即使不杀你,我也会杀了你。我可没有大将军的心胸,我绝不会让你这样的叛逆回到洛阳助纣为虐。”

许攸拍案而起,“你何不在这里杀了我?”

“那不一样。”司马懿笑着摇摇手,“在这里杀你,你死得很没面子,有损你的声名,我看还是在陈留杀你的好。”

许攸头一晕,眼前一黑,气得浑身颤抖,差点要吐血。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四十八节

许攸愤然离开北疆军大营,返回许昌。

议和失败在袁绍的意料当中,他并没有怨怪许攸。不管北疆军是否接受议和,联军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把战事无限期地拖下去。如果北疆军愿意议和,联军可以得到喘息的时间,可以减少损失。现在北疆军既然不愿接受议和,那么阴沟水、浪汤渠一线的战斗将持续紧张。虽然这可能导致联军在局部战场继续后撤,但已经影响不了大局。目前战场上双方兵力接近,联军倚仗有利地形层层设防,将士们以逸待劳,攻防勇猛,对峙的局面将会延续很长一段时间。

五月下,随着联军各路援军的到来,联军在兵力上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北疆军的攻势随之减弱。

在中路战场上,因为荆州后续援军赶到战场,联军在兵力上达到了九万人,相比北疆军的六万步骑大军,占据了明显优势。北疆军眼见无法继续威胁浚仪和开封,随即退守到浪汤渠东岸。

南面战场上,由于联军兵力骤增,形势已经急转直下。

江东援军终于来了,但孙策和周瑜却没来。两人年轻,资历太浅,这几年又接连和刘备、刘表交战,彼此结下了仇怨。他们担心到了中原战场后会遭到一帮老家伙的欺辱,所以干脆找了个借口,说南方山越叛乱,不来了。这支援军的统帅是老将朱治,孙策的堂弟孙辅(孙贲的弟弟)和鲁肃为副,他们带了一万人,在梁国的睢阳和荀彧、徐璆等人会合。不久,关羽、纪灵也率军赶到。这样一来,在梁国睢阳就聚集了兖州军、徐州军、豫州军、扬州的九江军和江东军,总兵力达到了五万多人。

徐璆奉旨出任南面战场上的大军统帅。他的资历和声望无人可及,诸军大将一致拥戴。徐璆随即指挥大军沿着睢水河东岸北上,屯兵于宁陵一线,和北疆军隔河对峙。

北疆军在南面战场上只有阎柔的三万步骑大军,兵力上处于劣势,只能据城坚守。

北面战场上的颜良还在继续攻打原武、阳武两城。赵云支援到了北面战场后,颜良的兵力达到了五万五千人。而曹操在燕城大败后,联军损失惨重,还剩下四万多人。虽然双方兵力基本接近,但联军士气低迷,一直处在下风。

六月初,袁绍在战线稳固,战场形势好转的情况下,请曹操、刘备等大臣到许昌会盟。

考虑到江东孙策、周瑜能顾全大局,不远千里派兵支援,而新任扬州刺史阎象实际上只控制了九江一郡,所以袁绍和刘表、曹操等人商议后,特意邀请了孙辅、鲁肃代表实际控制庐江郡和江东四郡的孙策、周瑜赶到许昌会盟。

六月上,袁绍、刘表、曹操、刘备、豫州刺史袁微、扬州刺史阎象、孙辅、鲁肃齐聚许昌,歃血为盟,共奉天子同振社稷。

天子龙颜大悦,下旨封赏,从袁绍到联军校尉级以上将领,不是升官就是加爵,官爵都已升到极限的就再增食邑。总之,朝堂上下欢声笑语,许昌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气氛里,全无半点战云密布的紧张。

此次会盟,袁绍的声望到达了极致,上上下下,从天子到普通官吏,无不把击败河北重振社稷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袁绍一时成了大汉的柱石,成了挽救大汉于即倒的中流砥柱,所有人都极尽阿谀奉承之辞,竭力巴结袁绍。袁绍笑容满面,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一副荣辱不惊,坦然处之的样子,颇有中兴良臣的风范。

曹操现在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虽然倍受冷落,但也只能忍气吞声,低声下气地跟在袁绍后面,唯恐得罪了袁绍。

在会盟之后的军议上,气氛显得很轻松,天子和袁绍、刘表、刘备等诸多大臣谈笑风生,意气风发,好象胜利转瞬即至一般,没有丝毫担忧之色。曹操独坐一旁,勉强陪着笑脸,郁郁寡欢,眉宇间忧色甚浓。

沮授为大臣们解说当前战局。他详细述说了三个多月来的所有战事,对中原大战的发生、发展和推进过程做了精彩论述,对北疆军的攻击之策做了一番推测和分析,对己方阻击策略的成败得失做了总结。

在诸位大人和将士们的齐心努力下,我们前后历经了三个多月的血战,终于在河南边界、阴沟水和浪汤渠一线挡住了北疆军的攻击。目前,大战随着双方在兵力、钱粮等众多条件上的改变,北疆军的优势正在逐渐丧失,只待北疆军的优势丧失殆尽,我们将展开反攻,把他们打回河北去。

沮授接着提出了持久对峙的策略,以守为主,以攻为辅,攻守结合,把北疆军牢牢拖在战场上,把他们拖挎拖败。一旦反攻条件成熟,则集结重兵于正面战场,寻求和其主力决战的机会,争取一战决胜负,以最小代价彻底击败北疆军。

“目前在中原战场上,我们的兵力有十八万,已占据绝对优势。随着各州郡持续募兵,我们的兵力会越来越多,而支撑大军持久对峙的钱粮,各州郡也正在竭尽全力筹备和输送。等到十月秋收结束后,我们的粮草储备将更加丰足。”

沮授把目光投向曹操,嘴角掀起一丝冷笑,“或许有人认为我们所定的破敌之策太过保守,应该乘着北疆军现在兵力不足粮草紧张士卒疲惫之际,迅速展开反攻。我们也这么想过,但考虑到北疆军强悍的武力和他们已经占据兖州获得了千里纵深的情况下,反攻可能演变为一场旷日持久的对攻战。尤其是到了大平原,北疆铁骑的威力将发挥到极致,这将大大增加我们的伤亡和攻击难度,双方的优劣势将再次发生逆转,我们可能因此失去击败北疆军的机会,甚至可能因此再次败回河南。这一败,我们损兵折将,想再次屯积象今天这样的兵力和粮草根本不可能。换句话说,我们败不起,消耗不起。只要败了,我们势必会失去中原,接着会失去洛阳,继而失去整个社稷。”

“退一步说,就算我们用这种办法击败了北疆军,我们用十万人,甚至更多人的生命和鲜血换回了胜利,但最后我们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废墟一般的兖州。到那时,大家伤痕累累,都需要时间休养生息恢复元气。等到我们恢复了力气,河北也活泼乱跳了。他又要南下打中原了。这种无休无止的征伐要到什么时候?”

“要打,就要把北疆军打得一蹶不振,要把他打得从此没有南下中原的力量和勇气,要把他打得奄奄一息败亡在即。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决战,集结所有能集结的兵力,在决战中消灭北疆军的主力。”

“所以……”沮授看看诸位大臣,言辞恳切地说道,“我们仔细权衡了利弊,最后还是放弃了主动攻击。还是用坚固的防守来拖垮和消耗北疆军,耐心寻找决战的机会。只要我们抓住了北疆军的弱点,我们定能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果。”

沮授非常关注徐州和关中两个战场,这两个战场是整个中原战场的东西两翼,这两个战场能否对河北造成威胁,将直接关系到中原大战的成败。

北疆军如果在中原战场无法突破,他的目光自然要投向东西两翼,以求用侧翼战场上的胜利来打破中原战场上的对峙局面。我们也一样,我们也要利用这两个战场给北疆军造成威胁,以促使北疆军在中原战场上出现失误。

目前徐州战场上,陈登率领一万人马在和臧霸的青州军抗衡,实力明显不足,更无法击败臧霸威胁青州和兖州了。因此,沮授建议从兖州军调拨一部分人马回援徐州。之所以要调拨兖州军赶到徐州战场,是因为兖州军迫切想击败北疆军夺回兖州,他们的求战非常强烈。相比起来,徐州军对攻打兖州就没有什么太大了,徐州军的这种情绪和心态将严重影响他们对朝廷命令的理解和执行。

曹操听完沮授的话,脸色极为难看。袁绍迫不及待要对自己下手了。袁绍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的这个理由非常充分,非常有道理,对大战的胜负更有决定性作用,容不得自己反对和拒绝。曹操总算明白袁绍为什么坚决不同意自己辞去丞相了。自己身居丞相高位,于情于理都不能因一己之私置社稷安危于不顾。现在袁绍拿丞相之职,拿大战胜负,拿社稷安危来威胁自己,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如今兖判军主力在中原北面战场,虎豹骑和杨平的人马在中原南面战场,已经一分为二了,如果再分一部分到徐州战场,兖州军就是一分为三,那么此仗过后兖州军还能剩下多少,也就可想而知了。

此时此刻,天子高坐,众臣四列,曹操哪敢有半分的犹豫,马上一口答应,“一切当遵从朝廷的旨意。”说完之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刘备。

刘备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估计他的心情和曹操一样糟糕。徐州军在中原战场上也是一分为三。本来刘备想在此次军议后,和袁绍好好商量一下,把关羽的军队调回徐州去,但袁绍根本不给他机会。如果此仗中原战场上的徐州军损失惨重,刘备回到徐州的可能几乎没有。

“朝廷打算让曹洪大人带一万人南下豫州陈国的阳夏驻防,让曹纯、杨平两位大人带八千步骑赶赴徐州彭城,会合简雍、陈登两位大人,从沛县、薛县一带北上,频繁攻击山阳、任城、东平、鲁国等郡县,并伺机击败臧霸夺回琅琊郡。”沮授从容说道,“丞相大人在鸿沟水以北指挥大军防守颜良对稳定中原战场至关重要,所以朝廷决定让刘磐大人率一万军北上阳武,填补曹洪大人南下后留下的防守空缺。”

刘表、曹操、刘备当着天子的面,当然是异口同声,一致同意。

关中战场上,袁谭攻击河东的战斗随着颜良撤离河南战场后便立即停下了。

沮授担心北疆军在中原战场上攻击受阻后,转而集中兵力猛攻关中。如果韩遂此时倒向晋阳朝廷,和河东的杨凤一前一后,前后夹攻,关中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势必岌岌可危。关中若失,关西告急,南阳告急,战局将发生惊天逆转,中原战场上的失败也就不可避免了。

沮授神色凝重地说道:“一般来说,北疆军要打关中,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韩遂忠诚于晋阳朝廷,二是韩遂愿意出兵相助,和北疆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凭河东北疆军自己的实力,即使突破了黄河天险,也很难突破袁谭和段煨两位大人在渭水河一线的阻击。关中战事一旦迟迟没有进展,肯定会影响中原战场上北疆军的粮草供应,这样北疆军等于拱手送给了我们击败他们的机会。所以是否出兵关中,河北会非常谨慎。”

“因此,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要想守住关中,只有一个办法,稳住韩遂。”沮授鄙夷地撇撇嘴,继续说道,“稳住韩遂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给他粮食,给他钱财,给他需要的一切东西。”

“韩遂被稳住了,并且和洛阳眉来眼去,如胶似漆,北疆军无论如何也不敢冒险攻击关中。相反,北疆军反而要陈兵蒲坂津,以防我们去打他。”

“我们的确要去打他。”沮授挥手说道,“稳定住了韩遂,我们没有后顾之忧,当然要出兵威胁河东,以免河北从河东征调兵力支援中原战场。”

沮授的诸多建议得到了天子和大臣们的一致认同。

袁绍命令许攸,再去陈留议和,探探北疆军的动静。

第二天,曹操、刘备等大臣告辞天子,各奔战场。

曹操心情不好,坐在马上一摇一晃的,无精打采。荀彧策马跟在他身后,忧心忡忡。他这次和徐璆一起回许昌,本想随曹纯一起去徐州,但曹操担心他出事,把他留下了。

“文若,许昌的情况,让我想起一件事。”曹操突然停下马,转头对荀彧说道。

荀彧疑惑地望着曹操,静待他的下文。

“当年我应袁绍之邀,和他一起讨伐董卓。到了酸枣后,张邈、刘岱、桥瑁、袁遗等人置酒高歌,根本无心进取。”曹操苦笑道,“你看看许昌今日的气氛,和当年何其相像。也许,这已经预示了什么?”

荀彧明白曹操的意思,低声叹道:“放弃主动进攻,放弃迅速决战,以防守来拖垮北疆军,从目前来看,显然不合适。因为在这么长的时间内,我们在寻找北疆军的破绽,北疆军也在等待我们出错,双方机会是一样的。另外,北疆军有这么长时间,完全可以稳定兖州郡县,加固自己在中原的立足点,它会越来越难以击败。”

“待在战场上的时间长了,看不到击败北疆军的希望,将士们会疲倦,会厌战,尤其是刘表、孙辅、鲁肃这些人,他们距离中原较远,北疆军就算攻占了中原,也暂时无法威胁到他们的生存,所以他们求战的最弱。时间越长,他们就越不想打,越不想打就越保守,这种保守的情绪一旦蔓延,随即会影响大军攻防策略的制定,会影响将士们对攻防命令的执行,而致败的错误也就会在这不经意间悄然出现。”

“袁本初无视社稷,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王霸之业,他自己保存实力不愿主动进攻也就算了,竟敢在这时候还盘算着如何削弱我和刘备的实力,以便他在击败北疆军后,迅速拿下兖州和徐州。”曹操不满地冷哼了一声,“我真的想不明白,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他越是这样部署兵力,我们越是没有攻击信心,保存实力的念头越强烈。这仗还怎么打?打输了,让北疆军占据了兖州,他还能保住洛阳几年?这不是鼠目寸光、舍本逐末吗?就算他想把我们吞了,独霸中原,他也总要先把北疆军赶过黄河吧?他这样心急,能干成什么大事?”

“如今,许昌上上下下盲目乐观,以为自己有兵力和财赋优势,拖长了就能把北疆军赶走。真是笑话。李弘是猫吗?饿了就走了?他是豹子,饿了会吃人的。”曹操一鞭抽到空中,恨恨地骂道,“为什么天下最蠢的人都在许昌?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豹子吗?”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荀彧摇手劝道,“换了你是袁绍,你也是这种办法迎敌,无可指责。现在的关键是击败北疆军,只有击败了北疆军,我们保存实力才有意义,否则不过是养肥了给北疆军砍头而已,毫无意义。另外,兖州军一分为三,从目前来看,无疑是败亡在即,但这仗一旦打败了,三路兖州军只要还能留下一路,我们就还有活命的机会,甚至还有反败为胜、东山再起的机会。”荀彧颇有深意地望着曹操,笑着说道,“坏事有时候会变成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