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一节-第五节(2 / 2)

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28745 字 2019-09-25

“风陵渡,桃林要塞和弘农城方向都出现了北疆军的战船。”淳于琼两眼望着波涛汹涌的河面,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九头鸟这次主攻方向在哪?”

“也许是风陵渡,也许是弘农城,也许就是陕城。”王修苦笑道,“现在的形势扑朔迷离,北疆军一会儿打河内,一会儿打河南,现在又要打关西,谁知道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是关西还是关中?或者……”他看看淳于琼,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他们要打洛阳?”

“北疆胡人叛乱,河北自顾不暇,北疆军哪有能力攻击洛阳?”淳于琼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我看九头鸟这次又是虚张声势,没事穷开心,不要管他。”

“不要管他?”王修吃惊地摇手道,“仲简兄,这两年河东的北疆军虽然每每虚张声势,但规模从来没有这么大。我觉得我们还是小心一点,速向洛阳求援为好。”

淳于琼不以为意,“随你的便,你就是说陕城已经丢了,沮授也不会给你一兵一卒。郭图的事你看到了,结果是什么?河内几乎丢光了,但沮授给他援兵了吗?”

王修叹了一口气,小声骂了两句,“你守城,我去要援兵。他要是不给,我就到本初兄那里告他去。”

三月中,邯郸,大将军行辕。

北军统帅麴义、玉石、赵云,南军统帅张燕、吕布赶到了行辕。

长史贾诩详细说明中原大战的具体部署。

为了掩藏攻击中原的真实意图,早在去年开始,朝廷便开始有意利用辽东叛乱的机会,大肆散播北疆胡族入侵边塞的消息,并于去年年底开始征调南北两军出塞,征调大量粮草辎重和民夫北上幽州,开挖连通巨马河和沽水河的渠道,以营造大军北上攻击胡人的假象,从而欺骗和麻痹叛逆,为大军攻击中原做好准备。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河北此策已经达到了预期效果。如今曹操、刘备、孙策的大军正在江淮一带和袁术交战,中原兵力空虚。袁绍认中原的机会已经成熟,断绝了和袁术的联系,并以此为条件逼迫曹操把他们所立的皇帝送到了许昌。此后不久,袁绍利用我们集结重兵于河内威胁洛阳的机会,迅速征调河南、豫州两地的大军进入了中原,屯兵于白马、濮阳一带,静待攻占中原的最佳时机。

现在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待秘密南下的大军赶到指定位置后,即可展开攻击。

此次中原大战的初期,总共有七个战场。

首先是中原战场。渡河南下攻击中原的主力是南北两军的六万步骑大军和塞外四万铁骑共十万大军。这十万大军的目标就是在半个月内占据大半个兖州。前锋大军要兵临定陶和昌邑城下,把叛逆们的军队挤压到兖州西南部的陈留郡,迫使袁绍、曹操、刘备、刘表等人不得不在中牟、陈留一带集结大军和我们对抗,以形成决战态势。

第二个战场在徐州。高顺已经奉命进入青州,他将会合青州的臧霸、孙观、管亥等人从北海方向杀进徐州,其目的是为了牵制刘备的兵力,以策应我们在中原的大战。

第三个战场在河南。颜良、王当、张郃、徐晃、张绣的四万大军已经渡河南下。他们的目的不是攻城拔寨,而是威胁洛阳,把袁绍的兵力从中原调离开,把袁绍的数万主力大军拖到河南战场上,从而帮助大军顺利挺进中原。

第四个战场在兖州陈留郡的白马、濮阳一带。袁绍即使回军救援河南,但他依旧会留下一定数量的军队屯兵于白马、濮阳一带,以便伺机攻占中原的定陶、昌邑,为其攻占中原抢得先机。高览、雷重的一万大军从黎阳和长寿津渡河南下的目的,就是为了拖住这部分叛军,为大军迅速抢占定陶和昌邑赢得时间。

第五个战场在河内。文丑、张辽的大军要不惜一切代价挡住郭图的反攻。凭借济水河之险死守平皋城,以确保河南战场上的大军能够得到粮草辎重的补充,并随时可以安全无恙地撤到黄河北岸。

第六个战场在关西。无论是河内战场,还是河南战场,我们在兵力上都没有优势,为了保证河南、河内两地北疆军的安全,河东的杨凤、华雄、孙亲等人必须率军攻击关西,威胁洛阳,以便拖住驻守洛阳的大军,迫使他们无法支援河内、河南战场。

第七个战场在幽州。去年,我们虽然逼迫柯比熊献出了三千户人口,但他依旧对北疆具有威胁,如果他在中原大战的紧要关头,趁着塞外戍守铁骑和大漠胡族诸部铁骑联袂南下参战之际再掀战祸,大漠势必危在旦夕,这将会给我们带来致命的一击。所以鲜于辅、鲜于银、李溯等人将联合鲜卑人、乌丸人在雨季来临前,联手出兵威逼柯比熊,把他暂时赶到大鲜卑山去。

按照预定攻击之策,南下中原的各路大军将在三月下到达指定集结位置,四月初渡河展开攻击。

贾诩的手指向了苍亭和茌平,“南下船队进入黄河后,立即赶到苍亭和茌平一带,在两地之间的河面上架起十座船桥。”

“十万步骑大军同时过河,然后兵分两路。”

“麴义将军,玉石将军、赵云将军、姜舞将军、匈奴右贤王刘冥统率五万大军为右路,从苍亭一带渡河,然后由东阿、范县、鄄城、乘氏一路向西南方向杀进,直奔定陶城。”

“张燕将军、吕布将军、阎柔将军、卫峻将军、匈奴大单于刘豹统率五万大军为左路,从茌平一带渡河,然后由临邑杀进东平国、任城国,直奔昌邑城。”

“吴雄大人和青州的吴敦大人统率一万大军,攻杀济北国、泰山郡,确保大军粮道的安全。”

贾诩仔细交待了一些细节后,郑重嘱咐道:“曹操、刘备的大军现在在淮水,距离定陶、昌邑大约一千里,从我们攻击开始到他们接到消息,再到他们日夜兼程赶回中原,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天的时间。所以我们此次攻击,时间只有半个月,行程大约九百里左右。也就是说,左右两路大军除了按一日百里的速度行军外,攻城拔寨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六天,即使要延误一点,也不能超过八天。超过了这个时间,我们就很抢在曹操和刘备的大军返回之前,顺利攻占兖州大部了。”

“左右两路大军要在半个月内杀到定陶和昌邑,必须要舍弃一些小城,以攻占大城为主。这时,为了确保粮道畅通,铁骑就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把这些仍旧控制在叛军手里的城池团团围住,待大军于定陶、昌邑一线击败曹操、刘备的大军后,再回头招抚和击杀。”

田畴急步进帐,走到李弘身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李弘脸色顿变,在诸将惊疑的目光注视下,随着田畴匆匆走了出去。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四节

袁耀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两个多月来,他带着船队辗转千里,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赶到了河北。长时间积压在心中的痛苦和担忧让他形神憔悴、心力交瘁。此时看到李弘,他再也忍不住了,泪水霎时间倾泻而去。

李弘和田畴静静地坐在袁耀对面,任由袁耀尽情发泄郁积已久的悲苦。听着这令人心碎的哭声,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两人的心头。

袁耀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哭声渐止。

田畴站起来扶起袁耀,小声问道:“你何时赶到河北的?怎么知道大将军在邯郸?”

“五天前,我率船队到达渤海郡,随即日夜兼程赶来邯郸面见郭策大人,请他代我父亲向朝廷转呈请罪表。”袁耀在田畴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坐到李弘对面,嘶哑着声音说道:“郭策大人说,我父亲和我们袁家宗族都是大汉叛逆,犯有谋逆大罪,他无法帮助我们,更不敢擅自代为转呈奏疏。”

“我苦苦哀求,请他急书晋阳,把我率宗室亲族逃到河北的事告诉大将军。我对郭策大人说,大将军和我父亲交情深厚,他一定会救我们,请你看在我们两家世代相交的份上,务必帮帮忙。渤海郡的海边船队上还有数千条无辜性命,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郭策大人考虑良久,悄悄对我说,你姑姑是杨彪大人的夫人。杨彪大人的堂弟杨奇、杨懿现今都在邯郸,你可以去求求他们,让他们把你的事急告大将军。杨阀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即使将来朝廷怪罪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知道郭策大人怕惹祸上身,能答应帮忙联系杨阀的人就已经很给情面了。我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在刺史府耐心等待。当天晚上,杨奇大人到刺史府见我,详细询问了一下江淮的情况。听说袁绍伯父和我父亲已经决裂,而我父亲激怒攻心卧床不起后,当即把我带到了行辕。”

“今天上午田大人来见我,我才知道大将军竟然就在邯郸。”袁耀再度跪倒地上,连连叩首,“大将军,请务必救救我父亲,救救我们袁家。”

李弘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刘宠已死,蕲城已丢,寿春危在旦夕,这些事你都知道吗?”

袁耀点点头,“我刚才听田大人说过了,不知道我父亲现在状况如何?”

“目前我也没有接到江淮方面最新的消息。”李弘挥挥手,郑重说道,“你现在马上返回渤海郡,拿我的手令面见渤海太守宋文大人,请他妥善安置你的家人和其它随行人员,然后你和刘晔急速赶到晋阳面见天子,代你父亲转呈请罪表。”

袁耀犹豫了一下,担心地问道:“大将军,天子会赦免我父亲和我宗族家人的性命吗?”

李弘沉吟良久,缓缓说道:“我立即上奏天子,为你父亲再建皇统一事作一番解释,希望能有作用。另外,我再给蔡邕、崔烈、袁滂、丁宫、陈纪、杨彪、许劭等大人写信,请他们在朝中为你袁家出出力,尽力开脱。不过……”李弘看了一眼袁耀,摇头叹道,“你父亲在寿春再建皇统一事,罪责太大,尤甚谋大逆之罪,要想得到天子的赦免,太难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保住你袁氏宗族。以你袁家在本朝的功勋、地位和近百年来积蓄的深厚人脉,只要能说服长公主重修刑律,你袁氏宗族当能获得赦免。”

袁耀大为惊恐,浑身冰凉,单薄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大将军,我父亲说,只有你才能救我们全家,但你……”袁耀哭丧着脸,又是失望又是恐惧,更有几分怨恨。此时他绝望至极,泣不成声,一时间哽咽难语。

“我只是朝中的大司马大将军。”李弘扶起袁耀,小声解释道,“我必须要尊奉天子,要遵从大汉律,如果我像董卓,像袁绍、曹操,或者像你父亲一样,无视天子和朝廷,肆意践踏大汉律,为所欲为,这社稷还能振兴?天下还能稳定?大汉还能再显昔日的辉煌吗?”

袁耀根本听不进去,“大将军,既然你不愿意救我们,请看在昔日的情份上,放我回去吧。我和家人回寿春去。”

李弘平静地看着有些失去理智的袁耀,坚决地摇了摇头,“你父亲相信我,临死前把他的宗族亲人托付于我,我岂能有负重托?”李弘伸手拍了拍袁耀的后背,“只要我活着,你们就不会死。”

袁耀伤心欲绝,“大将军,你不救我父亲了?”

李弘苦笑,举步向帐外走去。

“大将军……”袁耀冲着李弘的背影,悲声叫道。

“你父亲心已死,谁也救不活了。”

李弘头也不回地走了。

麴义、张燕等将军和贾诩、傅干等两府大吏仔细商讨了袁耀带来的消息后,一致认定在袁术病倒、其军政大事皆由下属处理的情况下,其内部的各种矛盾必会连续爆发,分裂和败亡已经不可避免。现在袁术病入膏肓,随时都有可能死去。袁术一死,曹操、刘备即可轻松占据江淮。此时再指望袁术陈兵淮水,和曹操、刘备长期对峙,事实上已绝无可能。

中原大战必须立即开始。

李弘随即急书晋阳,禀奏因袁术病倒而引发的一系列局势变化。中原大战将提前展开,请朝廷即刻转入战时状态,为中原大战提供最大程度的保障。

李弘又急书颜良、文丑,命令两人不惜一切代价,迅速攻占荥阳,威胁洛阳,尽快把袁绍的兵力吸引到河南去。

李弘书告高览、雷重,一旦袁绍率军回援河南后,务必在北疆军主力渡河南下后,想方设法拖住白马、濮阳一带的叛军,阻止他们急速支援定陶和昌邑。

李弘派出八百里快骑,命令高顺、臧霸提前发动对徐州的攻击,要求他们尽一切力量杀进徐州腹地,威胁徐州的安全。

快马急赴平原高唐城。李弘告诉留守高唐的平原郡太守祢衡,只待魏延、司马懿所率的船队到达高唐城后,即刻命令他们火速西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仓亭、荏平一线架设船桥。

“急书郭策、丁立、甄俨、许混、卫政等冀州大吏。”李弘望着贾诩说道,“现在可以把攻打中原的事告诉他们了。中原大战需要征用一百多万民夫,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立即去办。”贾诩说道,“大战初期的粮草军械已经装在了那一千五百艘大船上,十万大军渡河之后,民夫们只要把船上的粮草军械卸下来,跟随大军前进即可。所以目前冀州诸府当务之急是立即征调大约五十万民夫,于本月底之前赶到黄河北岸。”

“这五十万民夫主要是从冀州南部郡县征调,时间上来得及。”田畴不急不慢地说道,“从年初开始,冀州诸府已经开始征调民夫。现在这三十多万民夫正在北上幽州,他们在中原大战开始后,将急速返回,会合其余大约七十万民夫,把屯积于邯郸、信都、甘陵等地的粮草军械运往中原。”田畴稍稍皱眉,略显担忧地说道,“冀州诸府征调民夫的速度如果不够快,中原战场上的各路大军可能有粮草中断的危险。”

“马上就要开始春耕春收了,诸府衙这时候突然大量征调民夫,难度很大。”贾诩转头望向李弘,“大将军,这事你要告诫一下朝廷,请朝廷严令各地郡国大吏,如有延误,严惩不贷。”

李弘点点头,手指从事王昶,“再奏朝廷,请朝廷务必督令诸府在三月底之前完成民夫的征调。”

诸将和李弘等人详细商量了大军在隐藏形迹的基础上加快行军速度的一些细节后,麴义等人随即准备告辞,各返军队。

“你们先不要走。”李弘示意众人坐下,“我还有事和你们商量。”

“大将军要留我们喝酒吗?”麴义看看帐外的天色,笑着说道,“自从朝廷下了禁酒令后,我已经一年多没尝到酒味了。”

“真的?”李弘看了他一样,故作严肃地说道,“那我可要派人好好查查。上次回到晋阳后,我听说你违反禁酒令的次数最多。如果你一年多都没喝酒,那肯定有人恶意中伤你。”

诸将哄堂大笑。麴义非常尴尬地摸着胡子,干笑无语。

“朝廷颁布禁酒令的目地是为了推行节俭之风,节约粮食,并没有规定你们不许喝酒。”李弘笑道,“碰到喜庆之日,喝一点还是可以的,但像你那样没事就抱个酒坛子,跑到悬瓮山和一帮名士、诸生胡扯八道,说不过人家还斗酒分输赢,根本就没把朝廷的旨意放在眼里,长公主当然要惩罚你了。”

“哼……”麴义颇为不服地冷哼了一声,“我只不过在悬瓮山和孔融打了一架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一架我亏大了,长公主不但罚了我三个月俸禄,还罚我在家闭门思过半年。但那个挑起事端,喝酒赖皮,说话刻薄尖酸的孔文举却屁事没有。不公平。”

“不公平?”赵云摇头苦笑,“云天兄,你把孔大人打得在家躺了一个月,你还叫屈?说实话,长公主未免太袒护你了。丞相蔡大人,御史大夫刘大人,还有一帮大臣们,三番两次上奏弹劾你,逼着长公主要把你削职降爵。如果不是去年底大军出塞,长公主趁机让你率军北上,估计现在朝中那帮大臣们还在和长公主纠缠不休。”

麴义两眼一瞪,“蔡老头年老失聪,糊涂了。悬瓮山那件事明明是孔文举不对。是他先拔剑的,还说什么来文的,我和他有天壤之别,来武的,他一样可以把我斩于剑下,狂得无边无际。我冲上去就是一脚,把他连人带剑踹到山下去了。”麴义四顾诸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这事我有错吗?是孔文举要打的,他打不过我。怎能怪我?”

诸将忍俊不禁,抱腹狂笑。

麴义很恼火,一掌拍到案几上,“笑什么?笑什么?我有错吗?等打完这一仗,我回到晋阳,非要向孔文举要回三个月俸禄。”

傅干涨红着脸,极力忍住笑意,“麴大人,你能在悬瓮山把孔大人逼得拔剑而出,可见麴大人的辩才要远胜号称晋阳第一嘴的孔大人了。”

“麴大人是名门之后,自小熟读经书,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下官佩服佩服。”田畴也站起来连连施礼,一副五体投地的样子。

麴义剑眉一扬,得意洋洋地说道:“对付孔文举简单之致。他说这东西是鹿,你就说是马,他要是不服气,你就问他,你说这东西是鹿,你有什么证据?孔文举当然要去找人证了。我也有,我到北军大营里一喊。四万将士齐声高呼,这鹿就变成马了。孔文举气疯了,当然要一怒拔剑。”

“哈哈……”大帐内笑声暴起,经久不绝。

“他狂,我比他更狂。”麴义绷着个脸,挥舞着一双大手,傲气十足地说道,“他瞧不起我,我还瞧不起他呢?听说平原郡的祢衡嘴皮子也厉害,有机会碰到他,我要好好整整他,我最瞧不起这种自以为是的狗屁士人。”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麴义对李弘说道:“大将军,你这里没酒没莱,我们还是各回军营吧。有事你快说,说完了我们走人。”

李弘擦了一把笑出来的泪水,连连摇头,“好,好,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们了,不过,你们中间的一个人必须留下来坐镇行辕。”

“什么?”麴义和诸将面面相觑,一时摸不着头脑。

“大将军要去哪?”玉石诧异地问道。

“我明天北上,和匈奴铁骑会合。”李弘看看众人,笑着说道,“原因是什么,相信你们都清楚,我就不再解释了。”

“你亲自统率匈奴铁骑?”赵云迟疑了一下,“这合适吗?”

“不仅仅是匈奴铁骑,其它陆续南下的胡族铁骑也由我亲自统率。”李弘说道,“中原大战的最终目的不是占据中原,而是最大程度地诛杀叛军,为将来平定天下扫清障碍,所以这场决战对大汉来说,至关重要,不许出现丝毫差错。”

“目前看来,影响大战胜负最难以确定的因素就是胡族铁骑。为了稳定胡族铁骑的军心,缓解汉胡之间和胡族诸部之间世世代代的仇恨,这支铁骑只能由我亲自来统率。”李弘用力一挥手,“只要铁骑在手,此战必胜。”

诸将沉默不语。坐镇行辕指挥整个中原战场,责任重大,尤其是这场关系社稷兴亡的生死之战,变数太多,谁都没有把握稳操胜券,一旦出现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左卫将军鲜于辅大人要坐镇幽州,确保北疆的稳定,他不能南下。太尉徐荣大人要坐镇晋阳,他不但要指挥全局,还要负责晋阳的安危,负责河东、关中、关西和西疆一带的战事,他更不能南下。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麴义和张燕,在两人严峻的面孔上看了看。

麴义忽然自嘲地一笑。大将军当着众将的面提出这件事,可谓用心良苦啊。

大将军亲临前线,除了担心胡族铁骑惹出是非外,最主要的还是无法决定把前线的指挥权交给谁。

自己和张燕为左右两路大军的统帅,会师定陶后,两军合二为一,必须要由一个人为大军统帅,指挥决战。但自己和张燕的矛盾由来已久,大将军把前线指挥权交给谁都不放心。

七年前,大将军率军征伐幽州,让张燕留守冀州。自己因为和张燕在军政诸事上意见不一,矛盾一度激化。从此后两人面和心不和。大将军考虑到自己和张燕之间的矛盾,无奈之下只好亲自去前线指挥。

大将军到了中原前线,必须要留一个人坐镇行辕,统一指挥中原各战场,而坐镇行猿的人选目前只有一个,那就是张燕。

中原大战的初期是左右两路大军齐头并进。大将军指挥左路大军,自己指挥右路大军。此时自己能否遵从张燕的命令又成了大将军的一块心病。为了让白己能接受张燕的命令,大将军于是把这件本来应该由他决定的事放到了公开议事的场合上,逼迫自己当众表态。

麴义看向对面的张燕,目光犀利逼人。张燕直视麴义,泰然自若。

“大将军,让飞燕坐镇行辕。”麴义看看众将担心的眼神,微微一笑,“我遵从飞燕的命令。”

李弘心中一喜,众将相视而笑。

“好。飞燕留下来坐镇行辕。”李弘大声说道,“我和诸位兄弟杀进中原。”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五节

三月下,河南尹,荥阳城。

荥阳城上空鼓声震天,激烈的厮杀声响彻山野,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血腥随风飘浮,死亡的气息象幽灵一般游荡在旃然水畔,绝望而惨烈的叫喊把整个战场悄然笼罩。

漫天长箭带着撕心裂肺的厉啸铺天盖地倾泻而下,两千多名攻城士卒一路高呼,飞速冲过护城河,沿着数百架云梯奋力攀越。

军候年君御腾身跃过血迹斑驳的墙垛,手中盾牌以雷霆之势一击而下。迎面冲来的敌卒长矛刺空,身形躲闪不及,被这迎头一盾砸得头破血流,翻身栽倒。年君御的战刀呼啸剁下,血光迸射间,敌卒的长腿一分为二。惨叫声尚未结束,一杆血淋淋的长矛从天而降,霎时把他坠地的躯体穿透。

“杀……”年君御双脚着地,回首狂呼,“给我杀……”

战刀挥动,带起满天风雷,一串串温热的血珠直射天空,断肢残臂在愤怒的吼叫声里随着阵阵惨嚎迎风而舞。

年君御和悍卒们勇不可当,竭尽全力在狭窄的城墙上杀出了一片立足之地。

“兄弟们,结阵……结阵……给我守住垛口。”年君御踩着敌人的尸体,挥舞着刀盾,狂呼不止。

紧随其后的悍卒们齐声呼应,各占方位,以月弧阵势浴血奋战,以自己的生命掩护更多的士卒们冲上城楼。

敌人的反击越来越猛烈,短短瞬间,三个悍卒便被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吞噬了。

年君御双眼赤红。仇恨让他失去了理智,他就像一头疯狂的猛虎,张开着血盆大口,咆哮向前。

“弓箭手,射死他……射死他……”敌军屯长拿着自己血淋淋的断臂,连连倒退,嘶哑而惨厉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三名弓箭手端着弩弓冲到了最前面,弩箭厉啸而出。

年君御躲无可躲,大吼一声,在身躯倒飞而起的刹那,对准面前的敌人脱手掷出了战刀。“杀……”

弩箭冲出了年君御的身体,带着几抹猩红的血液钉在了城墙上。

年轻的军侯大人轰然倒地。

敌人一拥而上,战刀长矛呼啸而下,尸体立时四分五裂,头颅被高高挑起。

“杀……”北疆士卒们的愤怒蓦然爆发,杀声如雷。

颜良望着远处疾驰而来的一队铁骑,脸上稍稍露出了一丝喜色。

张郃匆匆迎上。魏续、宋宪飞身下马,双方互致问候。

“徐大人、张大人拿下成皋城后,马上命令我和宋大人率军急速赶来。”魏续焦急地问道,“我们没有来迟吧?”

“来得正是时侯。”张郃指着远处杀声震天的战场,神情严峻地说道,“你们能提前一天赶到荥阳,大大缓解了荥阳方向的紧张局面。”

“荥阳战况如何?”宋宪问道,“我们是不是马上投入攻城大战?”

“我们已连续攻击两天。”张郃摇摇头,“荥阳城高大坚固,城内守军人数较多,粮草军械也非常充足,很不好打。”他忽然想到徐晃能迅速拿下成皋城,提前分兵支援荥阳,一定有什么攻城奇招,于是他急忙问道,“成皋城距离洛阳很近,又背靠黄河,是虎牢关的一道屏障,防守非常严密,你们是怎么打下来的?”

“我们是用石炮打下来的。”宋宪回道,“成皋城距离黄河只有十五里,石炮很快就运到了城下。当日我们猛攻一天,黄昏时分停战。到了半夜,徐大人命令战车营把石炮推到城下,先把装满火油的瓦罐投射到城墙和城墙附近的民房上,然后再把涂满了火油的石头点燃发射出去。大火随即燃起,成皋城一片慌乱,我们趁机攻城。”

“当天夜里风很大,民房的火越烧越旺,逐渐向城内蔓延,结果把屯积粮草的库房烧起来了,成皋城顿时陷入了火海。城内守军无心恋战,争相逃亡,我们于是有惊无险轻轻松松地拿下了成皋城。”

宋宪一边走,一边把攻打成皋城的过程说了一遍。张郃凝神细听,不时询问一些细节。

“你们伤亡大吗?”张郃问道。

“如果加上渡河攻击的损夫,我们大约有一千二百人的伤亡。”魏续反问道,“你们的伤亡呢?”

“两天来,我们已经有三位军候死在了城楼上。”张郃垂首悲叹。

两天阵亡三位军候,这场大战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魏续和宋宪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望向前方血腥的战场。

颜良挥挥手,示意魏续和宋宪走到案几前。

“这是管城(今郑州)。”颜良用手中的马鞭拍了拍案几上的地图,“此处距离荥阳六十里,距离中牟一百七十里。”

“两天前,赵玄大人率两千五百人攻击此城,准备阻击中牟方向的援军,但赵玄大人刚刚开始攻击,中牟城的援军就到了。赵玄大人无奈之下,只好放弃攻城,转而在城外五里处的辛亭和敌援军死战。”

“今天上午,赵玄大人向我求援,说中牟城的第二批援军已经逼近了管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黄昏或者明天早上,辛亭方向将有激战。”

颜良面如寒霜,抬头看着两人,“两位大人即速前去支援,拿下管城,挡住敌人的援军。”颜良鞭指荥阳,杀气暴现,“我现在需要时间打下荥阳。在大军战旗没有插上城楼之前,你们务必给我守住管城,不许一个敌人赶到荥阳城下。”

“大人放心,叛军要想越过管城,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走过去。”魏续神情激奋,高声说道。

“好。”颜良用力一挥手,“立即出发。”

“慢着。”张郃举手说道,“有些事要对你们讲清楚。两位大人请看……”张郃手指地图,“以荥阳为中心,北边是黄河,西边是成皋,东边是敖仓,西边是管城。两位大人仔细看看,这是一个什么阵势?”

“这是一个以黄河为依托的锥形阵势。”魏续只看了一眼,便指着管城说道,“这是锥形阵势的锥尖。我们能否立足河南,全靠这锥尖的锐利。”

“对。”张郃点头道,“此次南下攻击,朝廷给我们的旨意是把袁绍的大军拖在河南,所以这个锥形阵势重在防守。”

“我们打下荥阳后,马上屯重兵于荥阳,而管城的作用就是给荥阳建立一道屏障。”

“当洛阳的援军攻击成皋时,我们支援成皋。当袁绍的主力从白马、濮阳回援,由阳武方向攻击敖仓时,我们则援敖仓。当成皋、敖仓、管城同时受击时,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那时我们只要坚守一段时间即可退回河内。”

宋宪犹豫了一下,“能否拿下管城,坚守管城,直接关系到大军能否把袁绍的主力大军拖在河南。这个我们清楚,但问题是,我们把袁绍的主力大军拖在河南,阻止他攻占中原,最后的结果是便宜了曹操那个屠夫。我不明白,朝廷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毫无道理的计策,大将军为什么会同意?”

颜良冷哼了一声,浓眉紧皱,“我们只管打仗,朝廷的事不要管。”他的语气非常不满,显然也认可宋宪的疑问。

张郃低声轻叹,“先把仗打好,尽量避免损失。此仗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阻击袁绍攻占中原,我们实在没有必要付出太大代价,以免得不偿失。

三月下,管城,辛亭。

黎明悄然来临,山林间漂浮着一层淡淡的雾霭,浓烈的血腥随着阵阵晨风扑面而至。

赵玄拎着沾满血迹的战盔,慢慢地走在死尸狼藉的坡地上,不时拿脚踹踹躺在血泊里的躯体,看看是活的还是死的。

军司马杜天迷迷糊糊地闭着眼晴,感觉自己的头被踢了一下,顿时惊得一跃而起,张嘴狂呼,“擂鼓,擂鼓,弓箭手准备……”

杜天嘶哑的吼声敲碎了黎明的静谧,几百名士卒突然从战场上的死人堆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赵玄四下看看,心中一阵绞痛,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血腥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凌晨,将士们疲惫不堪,倒在战场上睡着了。从中牟方向前来支援的叛军大概有三千多人,人数上占据一定的优势。由于自己准备不足,战斗开始的时候吃了大亏,直到夜幕降临,自己才把劣势一点点地扳回来,但损失太大,军队几乎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如果今天上午叛军的后续援军赶到,自己和这剩下的一千多名将士就要身陷绝境了。

杜天回头看到赵玄,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大人下次巡营,最好不要踢我的脑袋,这容易引起误会。”

“怎么?你还要拿刀砍我?”赵玄瞪了他一眼,冲着四周的士卒们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休息,“你的腿怎么样了?还能打吗?”

杜天看看大腿上的箭伤,痛苦地咧咧嘴,“昨天上午要是拿下管城就好了。我们据城坚守,不要说来三千叛军,就是一万叛军也不怕。”

赵玄懊悔地摇摇头。管城守军不过五百人,自己打了一上午没打下来,结果竟然招致了如此惨重的损失。

“等拿下了管城,老子要屠城,杀个鸡犬不留。”杜天恶狠狠地骂了起来。

“咚咚……”前方敌军阵营里鼓声大作。

“来了,要打了。”赵玄慢悠悠地戴上战盔,伸手拍了拍杜天,“这次能活下来,我请你喝酒吃肉。”

话音未落,管城方向突然战鼓如雷,杀声如潮。

赵玄、杜天骇然变色。

“大人,我们要去地底下喝酒吃肉了。”杜天苦笑道。

赵玄咬咬牙,猛地拔刀狂呼,“擂鼓……”

“兄弟们,跟着我,杀上去……”赵玄一马当先,向着前方敌军奋勇杀去。

“杀……”北疆将士一往无前,紧跟赵玄身后,呼啸而去。

魏续身先士卒,战刀所指,所向披靡。

五千将士连夜行军六十里,于黎明时分向管城发起了潮水一般的攻击。

管城就象汪洋中的一片轻舟,转眼就被咆哮的大浪吞没了。

大军刚刚进城,魏续便让宋宪留下守城,自己带着大军急速地杀向了辛亭。

已经绝望的北疆将士突然看到援军来临,顿时士气如虹,攻击势头一浪高过一浪。

中牟城的援军措手不及,被魏续指挥大军从侧翼攻破了防线。大军随即崩溃,全军覆没。

赵玄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望着一身血迹的魏续,颇为不满地责问道:“你星夜赶来,为什么不提前派人招呼一声?”

魏续大笑,指着尸横遍野的战场说道:“我如果提前告诉你,你还会拚死攻击吗?”

赵玄低声骂了两句,十分痛惜自己的损失。

“全歼了这三千人,中牟城的后续援军兵力不足,短期内就无法对我们形成威胁。”魏续坐到他身边,仰身躺下,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管城这里战事平稳,我们就可以抽调人马,随时支援荥阳和敖仓,阻击袁绍主力大军的攻击。”

三月下,河南尹,荥阳城。

颜良和张郃走出大帐,上马向北城门方向急驰而去。

得知徐晃利用火攻之策拿下成皋后,颜良随即下令把三十架石炮全部集中到了北城,准备在夜间发起凌厉攻势。

“魏续已经拿下管城。”颜良抬头看看西边红彤彤的夕阳,心情沉重地说道,“如果我们迟迟不能拿下荥阳,形势就严峻了。”

“没有时间了。”张郃忧心忡忡,“从渡河攻击到现在,已经五天。不出意外的话,袁绍回援河南的大军已经快到了。”

快骑狂奔而至,“王当将军的急报。”

颜良迅速扫了一眼书信,脸色微变,“俊乂,你说中了。”

“袁绍回援了?”张郃吃惊地问道。

颜良摇摇头,把书信递给了张郃,“袁绍的主力还在白马和濮阳一带,目前只有蒋奇的一万大军正在回援河南,距离敖仓还有一天的路程。看来,我们的确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