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扶摇入龙庭(中)(2 / 2)

帝师传奇 柳折眉 6965 字 2019-09-13

“朕终于知道……靖王为何定要迎娶这个女子了。”见和苏眉头微皱,眼中显出疑惑之意,风胥然微微一笑,随意地将身体向后靠上软榻。和苏急忙上前一步,为胤轩帝放好靠垫。“皇上?”

看一眼和苏但随即收回目光,风胥然笑一笑又摇一摇头,将手伸向腰间蓝玉。手指在光滑刚硬地玉坠上磨蹭着,胤轩帝低声笑一笑:“‘明月万城独无我,百尺楼台,千山暮雪,何处是君心乡’——宗容帝《春荫笔记》诗文随笔三百三十,只有这一篇被君离尘批为下品。宗容帝文治启一代盛世,英明睿智自不必说,文章词采亦是超迈卓绝。可惜当着一身自在、牵动大陆三国的爱尔索隆露,也只能做‘为赋新词强说愁’。北山历代皇陵,独乾陵无半件珍宝随葬,宗容帝只带上启明夫人亲手绘制的一副画像,在他寝殿毓和宫里挂了四十年的画像。而等到了朕,则是将这个握在手里整整二十年。”自嘲地笑一声随即放开蓝玉,风胥然伸手取过之前搁在榻边几上蓝绸封面的书册。目光在封皮上笔迹清逸的“春荫”二字停留片刻,胤轩帝嘴角升起一抹略显落寞的浅淡笑意。“和苏,朕是不是该承认,靖王身上……确实流传了我风氏一族地血脉?”

和苏微微怔一怔:“皇上……”

“传谟阁后承天台,京城最高处。还记得朕幼时先皇带领一众皇子登台俯瞰,万户千家尽在眼中。朕与兄弟都在先皇身边,独有未岚太子随君雾臣四处走动观看。是那一刻,朕才知天上明月辉照万城而独不见我之愤之憾,也终于生出取而代之地心思。”

和苏闻言心中突地一紧,随即五味交杂:未岚太子风怡然,先皇景文帝第二皇子。宽容温厚的性情,夹在景文帝一众心高志雄的皇子之间,若非君雾臣选择并一路扶持只怕早便遭他人暗算毒手。而风怡然在擎云宫剧变、君雾臣离世后地让位太子,则最终驱散了景文三十七年除夕开始笼罩京师长

月地浓重血腥。胤轩二年风怡然病逝于皇城未岚宫。按太子之礼葬之并还太子封号。跟随风胥然多年,和苏如何不知这位与威严果决的胤轩帝相比起来“性弱近乎懦”的未岚太子,正是因为那一份擎云宫中唯一出于真心的仁厚而令帝王内心对他始终保留矛盾的感念。风怡然逝后胤轩帝严令不得议论前太子非处,对君雾臣当年储君选择的心结也深深埋起,多年来和苏几乎已然忘记未岚太子之名。此刻骤然听胤轩帝提起未岚太子与君雾臣,语声自嘲,感慨中更有少见的倦意,和苏一时也不知如何接口。只叫了一声:“皇上……”

听到和苏的轻声呼唤。风胥然笑一笑。缓缓调整脸色:“风氏一族各有执着,但无论是物还是人,总脱离不了……朕原该想到地。靖王地个性,其实与朕也差不了多少。他这些年地经历,虽然青梵不同于其父,论到为人行事……‘天水无岫’,到底是穿在君无痕身上啊。”

“皇上与柳太傅磨练靖王的用心。靖王殿下纵然一时不能完全明了,但以殿下的睿智必不会误解皇上的心意。”

微笑着摇一摇头,风胥然搁下手中书卷,“和苏,几时了?”

望一望胤轩帝脸色表情,和苏会意地点一点头:“未时过半。皇上,池郡王和靖宁亲王都到了,正在水榭外等候旨意。”顿一顿。“还有伦郡王府西席卓明。一同在外候旨。”

“卓明……这该是司琪的自作主张了。到底是一母同胞,就算知道是多大的罪,总要伸手拉一把。”风胥然轻轻笑一笑。“一篇《为伦王辩罪书》,满朝咒骂指责总算有了点公道的声音,这卓明确算是个忠义之人了。记得他也是殿生出身,可惜不善为政,只在县城做了两年便自请离职。后来在伦郡王府,这些年教导着亦瑾他们几个,帮着写地文章也都还看得过去……”

“那皇上要一并宣召他吗?”

风胥然撇一撇嘴角:“宣召?何必。他既有一支笔可取,让他自往国史馆——青梵不是说《博览》那里还缺着几个编修吗?在那里跟着多学些国家理政的事情,再来听朝廷的宣召。”

“是,和苏明白了。”

“让司琪和司冥进来吧。”

重新拿起《春荫笔记》,风胥然随手翻看两页,便听殿中一阵轻轻靴响。随和苏进入凉殿的风司琪、风司冥一齐跪下行礼:“皇上。”

“风司磊、风司宁的事情如何处治,宗人府议得如何了?”

“宗人府和大理寺已经初步议定了。”风司琪行一个礼,随即从袖中取出奏疏双手奉上,“这是经三司合议的呈文,请皇上御览。”

看和苏接过奏疏,风胥然抬手示意两人起身坐在一边。看一眼坐在风司琪下首,神情镇定的风司冥,胤轩帝将和苏递上的奏疏迅速浏览了一遍,沉吟片刻这才向风司琪道:“风司磊罪在不赦,朝廷要依法严办,方能慰北方三郡士民之心。至于风司宁,虽然犯下重罪,到底不是风司磊一般弊政直接危害黎民……宗人府能酌情体量,分别处治,这一条做得很好。违法犯罪者绝不轻易放过,但也要顾全了骨血兄弟天家情谊,这其间地分寸确是不易。司琪,你之前为避嫌疑故作胡闹,行事颇为颠倒嚣张;今日入朝执事,能做到这样,朕心甚是欣慰。”

风司琪急忙行礼:“儿臣胡闹,让父皇操心了。”

胤轩帝点一点头:“妄为避世,守拙潜修,朕虽也曾恼你言行过于嚣张胡闹,但你不结不交不乱朝事,能循朝廷规制将己身守得极严,朕也就任了你地性子。这次北方水灾、河工弊政,你能在此刻回归正途为朝廷分忧,朕实是欣喜。”说到这里嘴角微扬,胤轩帝眼中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古语说‘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司琪潜藏时日又岂止十年?装模作样了那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复本性了。”

听出胤轩帝语中深意,风司琪急忙笑一笑:“父皇宽大,这些年一直纵容庇护儿子;此次又委以重任,许臣独立主事。儿臣虽然不才,也知信任之深,当竭尽全力为父皇分忧以报天恩。”

“有这份心思就好。你新入朝,差事若有不明的,传谟阁里多向林相等请教。协理礼部、户部,需要宁平轩或是其他部署配合相助地,靖王、诚郡王他们自然都会助你。”说到这里风胥然向闻言急忙起身行礼的风司冥微笑一下,这才重新转向风司琪,“好了,去传谟阁传朕的旨意,让林间非同六部尚书到澹宁宫议事,穆郡王、诚郡王也一起过去。”

“是,儿臣遵命。”

看着风司琪步履稳稳走出凉殿,风胥然又是微微笑一笑。沉默片刻,这才转向一旁静立的年轻亲王:

“司冥,有些事……是不是该给朕一个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