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里烧的是上好的无烟白炭,铁皮烟筒通到屋外,用铁筷儿将炉灰拨到簸箕里,又很小心的将白瓷浪纹暖瓶塞进被筒子当中,银雀儿小声问道:“天冷夜长,老太爷吩咐,又给老爷加了个暖被的瓷瓶,老爷还需要甚么?”
“不需要什么了,你去休息吧。”
“是。”
象往常一样,银雀儿默默的退了出去,顺手将门掩好。
这是一年当年最冷的时节,檐下已挂上了长长的冰溜子,晶莹剔透在黑夜中亮闪闪的。呼吸之间,口鼻中喷出大团的白气。
前院的大屋宽敞明亮,还烧着地龙,暖和的都已经穿不住棉袄了。李乙丑李老爷却始终睡在后院的老屋当中,每次回来之后,都会匆匆的扒几口饭,有时候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和老太爷也说不了几句话,就会急急慌慌的一头扎进老屋当中,几乎不怎么出来。
银雀儿实在看不出这两间老屋有什么值得留恋之处,却可以肯定老屋中必然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
虽然很好奇,银雀儿却不从会问起。作为一个丫鬟,她很清楚自己应该知道什么不应该知道什么。老爷已是堂堂的大将军了,名动天下威风凛凛,手下两万战兵,早已是名动天下的大人物,威严日甚一日。银雀儿唯恐惹了将军老爷的不高兴,所以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好在平日里的李乙丑比较随和,只要不违家规,罕有吹胡子瞪眼睛的时候,偶尔还会随手赏下一点碎银,让家里的丫鬟婆子欢喜好几天。
老屋里边到底有什么秘密呢?莫不是真的有位白须白袍的神仙会在深夜降临到老屋当中,给李乙丑传授兵法要诀吧?
从昔日一文不名的小人物,短短数年就飞速崛起,很快就成为统领数万雄兵的荡虏将军,李乙丑一路走来,实在走的太顺,崛起的速度之快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市井传言,说李乙丑是得到了神仙的眷顾,也有人说李乙丑在无意之中得到了天庭的兵书,所以才能够一次次战胜敌人。
更有些穷极无聊的家伙,言之凿凿的说李乙丑是天上的神仙转世投胎做了凡人……
在李乙丑的私宅当中,除了李老太爷之外,能和李乙丑说上几句话的人很少,只有银雀儿可以算是贴身服侍之人,至于那十几个带刀的近身护卫,虽然威武雄壮,却整天整天也不见他们说几句话,和庙里的泥菩萨也差不多了。
哪怕是贴身的小丫鬟银雀儿,也不清楚李乙丑是不是真的受到了神仙的眷顾,对于外面流传的种种说法,也只能是半信半疑的态度……
“苏兄,近日有一女子,姓苏,名宛如,十七岁,清丰县人氏。因战乱家破人亡,于清军有血海深仇……”
和苏子朋的“笔谈”于以往没有任何不同,先是交换了对于局势的看法,然后说起荡虏军内部的种种细节,所有日常的交流都交代清楚并且得到了苏子朋的指点之后,才说起一些细碎的琐事。
这个叫做苏宛如的女子,从清丰而至扬州,历经数月辗转千里,路途之中肯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才终于在铁器厂的作坊里安顿下来。
兵荒马乱的岁月,象苏宛如这种颠沛流离的女子也不知道有多少,不过是众多在苦难中挣扎的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一员而已。一个家破人亡的弱女子,能够在扬州安身已是不错的结局,但苏宛如却执意要加入荡虏军,意志极其坚定,誓要为自己和家人复仇,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荡虏军的军装绝非仅仅只是一件皂衣那么简单,领口和衬里都有编号,只要稍加核对,就可以知道这件军装最原本的主人是一个叫做成文华的辅兵。据苏宛如自己交代,确实是一个辅兵给了她军装和盘缠,要她来扬州的。
以李乙丑现在的威望和地位,已不大关心那个叫成文华的辅兵和苏宛如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仅仅只是将此事当作闲谈随口提起而已。
但苏子朋不这么认为,很显然,他对苏宛如有非常浓厚的兴趣:
“乙丑兄弟,这个苏宛如的出身如何?”
“苏宛如出身书香门第,其父本是学官,其母为当地望族,父亲家人为清军所屠,本人亦受辱……”
“这个女子心志坚定,又和清军有血海深仇,你为何不让她加入锄奸营?”
“苏兄,当初组建锄奸营本就是你的意思,按照你的要求,每一个锄奸勇士都经过精挑细选,无一例外全都是心狠手辣的敢死之士,每一个都精通潜伏、格杀、爆破等技能。苏宛如一届女流,虽精通琴棋书画女红针线,却不过是个落难的富家千金,就算复仇之心无比坚定,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乙丑兄弟,你错了,实在错的太厉害。锄奸营最恐怖之处不在于敢于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勇气,而在于无孔不入的渗透能力。现在你的那些锄奸勇士,最多只能算是敢死队的性质,和真正的特种作战还有很大区别。”
“一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女子,只要稍加训练,所发挥出来的威力绝不逊于你的敢死队。”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苏子朋很清楚间谍和敢死队的区别,也知道一个忠诚的间谍到底有多大的作用。
“马上招揽苏宛如加入锄奸营,我会尽快给你准备好适合女子的训练项目和训练方式。乱世之中,如苏宛如这样受屈受辱却又无力复仇之人以后肯定会更多……”
“苏兄的意思是……”
“你的锄奸营现在是什么样的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