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因斯坦和柯布西耶来到沈阳的第一天,都是在吃喝玩乐中度过。毕竟旅途疲惫,得花时间休息休息,听京剧、逛大街、出席晚宴,顺便还抽空接受了报社采访。
第二天,众人前往东北大学参观,张学良做为校长亲自率队迎接。
章士钊、梁簌溟、罗文干、冯祖恂、刘先州等人,如今都是东北大学的教授。至于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去年夏天就已经辞职了,因为林徽因要回天津生孩子。
张学良表情有些复杂的看了周赫煊一眼,随即热情地和爱因斯坦握手道:“欢迎,欢迎您来中国东北!”
周赫煊介绍道:“这位是中国东北三省总司令张学良先生,他同时也是东北大学的校长。”
“你好。”爱因斯坦对张学良不感兴趣,在他看来,这只是个地方军阀头子而已。
爱因斯坦那不咸不淡的语气,让张学良有些尴尬,连忙介绍其他人:“这位是东北大学理学院院长孙国峰教授。”
“你好,爱因斯坦先生。”孙国峰上前握手道。
爱因斯坦笑问:“你说的是美式英语,在美国学习的吗?”
孙国峰说:“我是美国康奈尔大学理学博士。”
“我访问过那里,那是一所好学校。”爱因斯坦道。
张学良介绍完文、理、工、法四大学院的院长后,才开始介绍章士钊和梁簌溟等人。
根本不用周赫煊做翻译,从张学良到梁簌溟,不管有没有出过国,都是一水儿的流利英语。特别是罗文干那标准的伦敦腔,说起来抑扬顿挫,跟爱因斯坦聊得很起劲。
周赫煊最感兴趣的是章士钊,这位老先生前些年属于被口诛笔伐的对象,因为他强烈反对新文化运动,属于进步青年眼中的封建老顽固。
可就是这么个老顽固,却一直是坚定的革命派。
晚清时期,章士钊在报纸上痛骂康有为,其文章影响力跟邹容的《革命军》不相上下。到了20年代,章士钊的思想开始倾向于共产主义。他曾筹款2万元交给太祖,这些钱一部分资助留法学生,另一部分用于湖南革命活动。周总在欧洲创立共青团,宣传所需的印刷机,也是章士钊帮忙从法国运送至德国。
章士钊做过北洋政府的司法总长,也当过北平农大的校长,现在为啥沦落到东北大学当普通教授呢?除了被南京政府通缉歪,还因为他强烈反对新文化运动,再加上勒令解散女师大,得罪无数进步青年和学生,在教育界的名声早就坏透了。
事实上,章士钊只是看不惯而已,他主张“新机不可滞,旧德亦不可忘……新旧相衔,斯成调和”。可惜这种保留传统文化,接纳西方文化的做法,不适合当时思想激进的大环境。
五年前,章士钊、胡适这两个打笔仗打得飞起的“仇人”,在善后会议的晚宴上拍了张合影。
章士钊在相片背面写下平生唯一的一首白话诗,专门用来调侃胡适:“你姓胡/我姓张/你讲什么新文学/我开口还是我的老腔/你不来攻我不驳/双双并坐,各有各的心肠/将来十年后/这个相片好做文学纪念看/哈哈/我写白话歪诗送给你/总算是老章投了降。”
胡适随即回了一首七绝:“但开风气不为先,龚生此言吾最喜。同是曾开风气人,愿长相亲不相鄙。”
两人写诗互赠,相谈甚欢,一派和谐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