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委屈是吧?”鳌拜也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角色,刚才还在须发怒张,这会马上又放缓了脸色,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一定觉得自己很委屈,为了大清朝廷,你冒着杀头的危险劝说吴三桂和尚可喜自请撤藩,到头来却不仅有功,反而有罪。”
卢胖子不敢说话,只是凝神细听,想看看历史上出了名的奸臣蠢相鳌拜狗嘴里到底能吐出什么象牙来。而鳌拜也没让卢胖子失望,顿了一顿就说道:“或者你是这么认为,本相是个天下难得的蠢货笨蛋,连是非忠奸都分辨不出来,准备屈杀你这个忠臣——如果是这样,那你就更错了。”
“卑职不敢。”卢胖子装出一副魂飞魄散的模样,拼命磕头。
“让本相来告诉你原因吧。”鳌拜严肃说道:“三藩是要撤,但绝对不是这么一个撤法,贸然撤藩,只能是后患无穷。你是云南人,我想你在云南也看到了,吴三桂的军队跑马圈地,将士大都已经在云南落地生根,成亲生子,广东和福建也都差不多了,三藩将士们都已经快要变成了福建人和广东人了。在这种情况下撤藩,那怕是用你的什么狗屁缓缓撤藩方略,先解决三藩将士的后顾之忧,然后再行撤藩,结果都只有一个——逼反三藩!”
“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班布尔善出来插话说道:“卢大人,我们打一个比方,你是云南人,在四季如春的云南娶了老婆又有了几十亩地,小日子过得好好的,可朝廷一声令下,要让你放下你的田土产业,带着你的妻儿老小回到天寒地冻、一年倒有六个月是冰天雪地的辽东老家,终老一生,这样你会服气吗?你怎么想?”
卢胖子彻底的目瞪口呆了,虽然在回到这个时代后,卢胖子已经不止一次发现自己被鼓吹螨清的螨遗剧螨遗书洗脑,可是直到今天,卢胖子才发现自己被洗脑洗得严重的还是对鳌拜的印象——真正的鳌拜,那里是什么蠢笨如猪的蛮牛啊?别的不说,就凭这一针见血指出三藩之乱根源的本事,鳌拜的头脑之冷静之清醒,就远在康熙小麻子之上!
“知道为什么有罪了吧?”鳌拜很是欣赏卢胖子脸上的惊讶神色,微笑说道:“可笑我们那位皇上,知道你做出了这么漂亮的事,竟然还对你赞不绝口,大加褒奖,也亏得是你运气好了,现在皇上已经亲政了,本相还得尊重一下他的国策。要换了皇上亲政之前,你做出这样的事,破坏了本相的撤藩大计,本相马上就要拿下你的人头,安抚三位藩王之心。”
“他娘的,又得一个教训了,在老子位高权重之前,事关螨清根本的事还是少开口,免得不经意就招来杀头大祸。”卢胖子打了一个寒战,又给自己接受了一个教训——有些时候,你就算猜中了对方的心事,也按着做了,到头来也可能适得其反。
心里盘算着,卢胖子拼命的求饶,连说卑职该死,请鳌相爷饶命。还好,鳌拜倒真没有杀卢胖子的意思,只是淡淡说道:“起来吧,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出自对我大清的一片忠心,事做错了,心是对的。如果不是看在你忠心可嘉的份上,本相连见都懒得见你,直接就一刀砍了你了。”
“谢相爷。”卢胖子擦了把油汗,这才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卢一峰,本相今天把你叫来,还有一件事。”见卢胖子已被自己折服,鳌拜也把话转到了正题,凝视着卢胖子说道:“本相希望你能弃暗投明,放弃吴三桂到本相这边来,本相一定不会亏待你。”
“怎么鳌拜也来挖我了?我啥时候变得这么抢手了?”卢胖子再次吃惊,实在搞不懂鳌拜为什么也如此重视自己,惊奇之下,卢胖子试探着问道:“鳌相爷,卑职何德何能,怎么能值得你如此重视?”
“本相只要你做一件事,把三藩的军饷底牌告诉本相!”鳌拜斩钉截铁的说道:“本相知道,吴三桂已经命令你协助吴应熊,在即将召开的御前财务会议上与朝廷商谈明年的云贵军饷拨给。托咱们那位皇上的福,亲政之后对吴三桂又是削权又是放风,逼得吴三桂反扑,联合三藩一起要求加饷!否则的话,后果如何,谁也不能预料!”
说到这,鳌拜顿了一顿,无比严肃的说道:“虽然这些情况都是咱们那个皇上造成的,但本相身为先皇托孤的辅政大臣,现任朝廷首辅,必须得给皇上擦这个屁股,所以本相不能让三藩失控,也不能让朝廷蒙受太大损失,更希望你能协助本相,既安抚住吴三桂和三藩,又不能让他们狮子大张口,从朝廷掏走了太多的银子,让国库无以为继,捉襟见肘。”
“你也放心,事成之后,本相亏待不了你。”看看卢胖子张口结舌的模样,鳌拜又补充道:“本相给你抬旗,进本相的镶黄旗,还赏你一个两淮巡盐道的差事,正四品!”
“他娘的,这老小子真是鳌拜吗?”卢胖子在心底杀猪一样惊叫起来,“对螨清来说,这老东西那是什么奸臣佞臣,简直就是真正的忠臣和能臣啊!”
让卢胖子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这时,因为见卢胖子瞪大着眼睛许久不说话,班布尔善还以为卢胖子是在犹豫难决,便上来拍着卢胖子的肩膀说道:“卢大人,和当今皇上还有平西王一样,鳌相爷对你也是充满了期望,认为你是一个真正的忠臣和能臣——否则的话,你劝吴三桂和尚可喜自请撤藩,如果不是自身才具惊人,早就人头落地了。你自己说说,平西王爷和鳌相爷,谁更能知人善任一些?当今皇上和鳌相爷比起来,谁又更信任和重用你们汉人?”
“这小子在说什么反话?”卢胖子满头雾水,实在搞不懂班布尔善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螨清戏上,鳌拜搞民族歧视可是比康小麻子厉害得多了。
“卢大人,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班布尔善的无心之语为卢胖子解释了疑团,“当今皇上已经决定让正红旗的莫洛出任山陕总督(山西陕西)了,鳌相爷苦口婆心的劝他,说我们满人只擅长弓马骑射,不擅长治理地方,坚决反对这个任命,可皇上就是不听,一定要任命莫洛成为我们大清开国以来的第一个地方督抚,开这个先例。凭此一点,你觉得是鳌相爷对你们汉人好点,还是当今皇上对你们汉人好点?”
“咦?好象是这样啊。”卢胖子大惊之下,赶紧又心里盘算起来,“云南袁懋功、贵州曹申吉、广东金光祖、两广卢兴祖,甘肃刘斗和陕西贾汉复……,咦,鳌老头掌权期间,好象是没有任命一个满人或者蒙古人地方督抚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康小麻子其实才是真正歧视汉人的罪魁祸首?!”
“怎么样?”鳌拜的话打断了卢胖子的紧张盘算,鳌拜紧盯着卢胖子问道:“卢大人,考虑好了没有?有没有兴趣到本相的旗下来?”
卢胖子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后,卢胖子起身向鳌拜行礼,恭敬说道:“鳌相爷,卑职敢问一句,倘若你旗下或者府中的奴才,被人用金钱官职收买,靠着出卖你换取荣华富贵——这样的奴才,就算他再有本事,起到的作用再大,鳌相爷,你能看得起他吗?”
卢胖子这招对尚之信管用,对鳌拜也同样有用,鳌拜沉默了半晌,这才说道:“这么说来,本相还真是太小看你了?”
“鳌相爷,你没有小看卑职,相反的,你还让卑职非常之受宠若惊!”卢胖子斩钉截铁的说道:“但忠孝仁义务乃做人之根本,忠字为先,卑职不想让鳌相爷看不起来卑职!”
“卢大人,还有一句话,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班布尔善插了一句口。
“班大人,如果这两句为不忠不孝遮羞的话也算至理的话。”卢胖子平静说道:“那么当年摄政王(多尔衮)当权的时候,鳌相爷为什么不舍先皇而投摄政王?卑职虽然不敢与鳌相爷相比,但是鳌相爷不肯卖主求荣的铮铮铁骨,卑职是十分敬重的。”
卢胖子这句话有意无意的正好打到了鳌拜的心坎上,当年皇太极病死之时,多尔衮决心篡位,皇太极旧部或是卖主求荣,或是敢怒不敢言,是鳌拜提着刀大闹议政会议,这才正面阻止了多尔衮的夺位野心,其后鳌拜又两次被多尔衮逼上绝境,鳌拜始终都没有屈服叛变,靠出卖主子换取荣华富贵。以己度人,卢胖子这份不肯卖主求荣的忠心,倒也正对了鳌拜的胃口。
“卢一峰,如果你在遇到吴三桂之前,先遇上本相就好了。”在心底暗叹一声后,鳌拜终于开口,向卢胖子挥手说道:“君子不夺人之志,本相不逼你,你走吧。但你记住,只要你回心转意,随时可以回来找本相。”
“谢鳌中堂体谅,下官铭记在心。”卢胖子行礼道谢,心中则在咬牙切齿,“这个鳌拜,非除掉不可!”
注:有读者朋友在书评区里提到康麻子的称呼问题,这里说明一下,康熙在登基前出过天花,留下了满脸麻子,只是一些人为了给他遮羞,所以无论是在文学作品和电影电视中都没有反映出来,但事实就是事实,再美化也无法改变。至于称呼康麻子或者小麻子,就象称呼主角为卢胖子一样,呢称而已。
(另:本书周五凌晨上架,请喜欢本书的新老朋友们留好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