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诏虽是在承天门宣读，可要入宫哭祭，却是要经西华门而入。</p>

太庙册籍未改，万寿宫里的大行皇帝灵前，只是举哀设灵。</p>

嘉靖帝的陵寝，永陵，早在嘉靖七年就已经选定，嘉靖十八年已是完工，此后一直有的守护修缮，倒是不劳费神。</p>

眼下的工部尚书张居正，也是个精细人，二十二日的下午就亲自带人去阳翠岭的陵寝查探过，直到确定无碍才折了回来。</p>

隆庆帝昨个晚上在万寿宫守了一夜，上午也是米水未进。</p>

宫中六尚和宫人，以及内官虽是在昨个就已经设过祭坛。可今天公侯文武，三品以上命妇又要轮流进西苑拜祭。从承天门回来之后，等行过祭奠礼已是到了中午。又是坐在灵柩旁，嘴里默默的嘀咕着什么。</p>

黄锦也是哭了一夜，走路也要小内侍扶着，却又担心着皇上的身子，让进了一些蜜汁，却又不肯喝。</p>

“眼下太上皇归天，皇上的身子骨最是重要，怕是只有萧阁台才能劝得动皇上。”黄锦和陈洪商议。</p>

陈洪虽是有些不乐意，却也别无他法，他站到皇上面前，皇上根本连面都不肯抬一下。只能又差人把刚行过祭拜礼，准备回府休息的萧大学士又请了回来。</p>

其实萧墨轩也是放心不下隆庆，只是依着宫中的规矩，这时候却不好到处乱走，可巧是陈洪派人来请，便就跟着过来。</p>

只是到了万寿宫，看见隆庆黯然的坐在灵柩边，顿时也是禁不住眼圈一红。</p>

倒是隆庆见萧墨轩走了进来，难得的抬起眼来木然的望了一眼，脸上凄然的一笑。</p>

“朕心里闷得慌，可又不能喝酒，子谦你来了，正好陪着朕坐上一些时候。”</p>

“臣有些事儿，要向皇上禀报，不知眼下可适当否？”萧墨轩进祭殿前，找黄锦让人打了盆水，洗了把脸，看起来精神了许多。</p>

隆庆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目光仍然留在嘉靖帝的灵柩上。</p>

“肃州那边，线补衮所带的先锋营，原定的是定在二十六日誓师出关，可太上皇的奉安大典，也是在二十六日。”萧墨轩抿了下嘴唇，停下了话头。</p>

“朕眼下哪里还有心思去肃州。”隆庆的话头，和萧墨轩想说的似乎有些不对不上号。</p>

且不说奉安大典得要皇上亲自主持，就算没有太上皇驾崩这件事儿，想要在二十六日线补衮出关前赶到肃州也是难事儿，不过李成梁的大军开拔，倒是能赶上的。</p>

“陛下，微臣只是想问，军营开拔，可饮酒否？”萧墨轩小声问道。</p>

“饮酒？”隆庆当下也是一愣，竟不知如何回答好。</p>

四月二十六，是太上皇的奉安大典，按照规矩上来说该是不能饮酒才是。可即便是大明会典里头，也只说了官，民，宗室子弟该是如何，偏偏没有对萧墨轩问的这个有过说明。</p>

“二十六日，既然是先皇奉安大典，不如让线补衮晚一日出关如何？”隆庆帝略微皱了下眉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无论是关内关外，让他们享一享先皇的恩惠也是好。”</p>

“晚上一日，倒无大妨碍，微臣稍后便派人送出信去，用八百里快骑，想是二十六日早上也能把公文送到肃州。”萧墨轩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那定了二十七日出关，可还有什么禁忌？”</p>

“将士辛苦，便请子谦和几位阁老商议一回，就仿照民间的规矩办吧。”隆庆略一思索回道。</p>

“微臣遵旨。”萧墨轩略一行礼，却又并未去交代办事，而是仍站在祭殿里头，“若不是皇上，微臣正不如该如何去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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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内阁也该是可以拟订。”隆庆淡然一笑，却又似乎心不在焉“这些事儿，不是向交由内阁。”</p>

“内阁虽是可以拟订，可仍是是要皇上决断不是。”萧墨轩接过话头，“否则票拟到了司礼监，也是得批红，总不能空转回去罢。”</p>

不管是内阁还是通政使司，送上来的票拟奏折当然不可能是空转过去。可若是皇上不决断，那便只能由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来批红，眼下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便就是陈洪。</p>

司礼监的批红权，虽然只能断而不能谋，可却也丝毫不可轻视。正德年间，大太监刘瑾正是因为手握批红的权，才一时间权倾朝野。所以终嘉靖一朝，嘉靖帝向来管束极严，司礼监里的诸位太监都不敢胡作非为。隆庆后，隆庆帝也秉承父皇之风，凡大事必要亲自过问，甚至会把朝臣召入宫来当面询问，司礼监虽有“内相”之名，却只剩下一个空架子。</p>

虽然宫里的太监和内侍，都算是皇帝的半个家里人，可只要是个人，总归会有些野心和欲望，就算是太监也不例外。说是造反，兴许不会，毕竟内臣的富贵全系于皇帝一人之身，若是他们的主子倒了，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可是与朝廷众臣争一争权势，那还是有些兴趣的。</p>

“哼……他们岂敢。”果不出萧墨轩预料的一般，听他说到批红，隆庆顿时禁不住冷哼一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