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巴蜀皇甫(1 / 2)

 “张仲坚和风雨私下媾和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巴蜀的茶楼酒肆,有声有色的传来了令人揪心的消息。

“胡扯,宰相忠心为国,收复了多少山河故地,打败了多少呼兰贼寇,怎会是卖国求荣的小人!”

支持风雨的一方,对于这样的流言,自然是义愤填膺。

“哼,那为何幽燕大战中,咱们圣龙的军队原本已经完全占据了优势,却突然败得如此惨?为什么呼兰大军纵横中原千百里,多少城池都望风披靡,却独独对圣京城没有猛烈攻击?为何风雨的婆娘被呼兰人抓去了,又突然礼遇有加的送回?为何风雨突然辞去宰相之位,不顾中原的百姓水深火热,大好河山沦落敌手,独自前往江南?”

反对的意见也同样强硬,详细的罗列了这段时日以来,战场之上令人瞠目结舌的变化,加以自己的想象,倒也变得有根有据。

一时之间,这便成了龙门阵的主题。

和中原大多数地区的百姓不同,优哉游哉的巴蜀人,在辛劳之余却没有什么将钱财节省下来留给子孙的习惯,反倒是更喜欢点几样小菜,上几盅好酒,在慢慢悠悠的品尝美味中,纵论南北古今。

“看来风雨的处境不妙啊!哼,下野?倒真是把天子给逼了出来,但是却也让他大失民心,真是天助我也!”

和外面布衣百姓们热闹然而过分夸张的喧嚣不同,在郊外一处豪宅的大厅内,端坐着数十名保养良好的男人,个个都是锦衣玉服、气度轩昂,厅堂内的气氛也分外严肃。

此刻说话的,是一个飞扬的年轻人,华丽的服饰说明他高贵的出身,自信的神情表明他顺畅的人生。

“若是风雨真的和张仲坚合作,那么我们的计划可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一个有些犹豫的声音,发自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岁月的沧桑显然让他更为谨慎,对于少年人的乐观不以为然。

“陈老莫要担心!吴某以为,风雨虽然可恶,但还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情!何况就算他想要和解,风雨军和呼兰人有着如此深的血海深仇,也由不得他答应。退一万步讲,若真是和解,我们就更应该揭竿而起,兴义师锄奸佞!”

反驳的正是年过花甲的巴蜀儒林领袖吴俨儒。

“吴先生果然高见!”

哈哈大笑着,坐在主位的沐建拍案而起,意气奋发的说道:

“巴蜀乃巴蜀人的巴蜀,皇甫老大人治理巴蜀数十年,深得民心,我等今日起事,重新拥戴皇甫老大人,乃是上应天时下合民意,万无不成之理!”

“是吗?倒也请教吴大人这次和梅将军的接触可有什么斩获?梅将军乃是皇甫老大人的爱将,如今又都督巴蜀,兼且能征善战,若不能够得到梅将军的支持,我等起兵,岂不是飞蛾扑火?”

被唤作陈老的老人,面露不屑的神色,冷笑着道。

“这个……”

吴俨儒犹豫了一下,甚至此时此刻,若是如实道来,恐怕不消片刻,这些动摇犹豫的家族便会打退堂鼓,当下唯有硬着头皮说道:

“梅将军乃是巴蜀子弟,又被皇甫老大人一手提拔,怎会反而将刀枪对象咱们巴蜀的同泽?陈老放心,只要我等起兵成功,梅将军自然会响应!”

“是吗?梅某怎得不知道?”

吴俨儒话音未落,却见大厅紧闭的房门轰然倒下,光线刺眼的亮处,正站立着一个英姿勃发的武将,不是别人正是巴蜀无人能及的名将梅文俊。

梅文俊手持着天下闻名的残天宝剑,剑尖正滴淌着血珠,名将的全身也被鲜红所染,而四周则是一大群武士不停的游走,只是神色间明显流露出惧意,谁也不敢当先上前,以免白白送上小命。

“梅将军!”

沐建心中一惊。

此次聚会,他采用瞒天过海的策略,秘密召集了巴蜀五十多家家主和十三大门派的掌门通过四通八达的地道前来,而且还派驻了军中的内应,严密监控着巴蜀军方的行动,自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料竟然让梅文俊摸到了门口而不自知,实在让他有些胆寒。

“沐大人这儿好热闹啊!”

梅文俊双目直视着沐建,仿似穿透人心般的锐利。

“哈哈,今天孙儿满月,所以请朋友们来聚一聚……”

面对着巴蜀人人敬若战神的名将,沐建有些心虚的敷衍着,不过随后看到部下作出手势示意对方竟然是只身一人而来,却不尽放下心来。

这一次聚会,豪宅内外,除了部署了沐家三百精锐之外,还有追随各家族的家主、十三大门派掌门而来的护卫,可以说已经聚集了巴蜀当地豪强中最为精锐的人马,除非梅文俊不顾情面率领大军而来,否则即便是血衣卫出动,沐建也并不畏惧。

在估算到梅文俊显然也并不愿意给一直主张强硬的血衣卫留下话柄,使得巴蜀子弟惨遭屠戮,这才有了沐建此次胆大妄为的召集。

如今,眼见梅文俊孤身一人前来,沐建心中最大的担忧由此散去,当下胆气一壮,语气也随即强硬了起来,语带双关地说道:

“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梅大人来了,何不同巴蜀的桑梓父老们同欢?”

“祸福无门,唯人自招!沐大人奈何苦苦相逼!”

梅文俊轻轻的摇了摇头,双目流露出的是无奈和痛苦。

“哼,少废话,久闻梅将军勇冠三军,沐雄不肖,但求领教!”

按捺不住跳出来的,正是适才飞扬的少年。

沐雄乃是沐建的儿子,出自巴蜀名门青城,由于家境的关系,自幼被人吹捧惯了,早就有心建一番功业来证明自己,此刻眼见梅文俊孤身一人陷入重围,自付自己与之交手,纵然战败也有部下救援,而若是侥幸战胜,更将名动天下,于是便忍不住率先挑战。

“请!”

梅文俊脸色严峻的说道。

手中的残天剑在内力的催动下,散发出森森的幽兰。

眼前的少年,自然不可能放在身经百战的名将心上,然而这一战的开始,却意味着自己和巴蜀各大名门的这一场决战不可避免的爆发,由此带来的手足相残和巴蜀兴衰,却让梅文俊感到了心中的沉重。

……

“对这些诽谤宰相的谣言,总督大人难道真的要坐视不理吗?”

当余焯再次拜访巴蜀总督府的时候,可谓气势汹汹。

由于对巴蜀的重视,这段时日以来,余焯一直都逗留在这片号称天府之国的土地上,肩负监控之责,不过昔日纵横江湖游刃有余的影子杀手,很快自觉到了在巴蜀的行动,处处都束手束脚。

究其根源,余焯不得不承认,梅文俊在巴蜀的存在,实则便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一方面起到了稳定巴蜀的作用,慑服了巴蜀各方的异动,让风雨军得以十分顺利的支援中原,然而另一方面,作为代价,却也让血衣卫无法按照以往的行事风格来大肆铲除异己。

尽管余焯本人并不认为一味的血雨腥风是什么上上之选,但是近日一向负责行动的“太微垣”的大批高手,在大理血洗了当地的异己之后,并没有随同远征军一起返回中原,却反而逗留于巴蜀,不免让余焯非常敏锐地感触到了来自血衣卫和军方强硬派的压力。

因此,余焯今日的施压,与其说是对梅文俊的不满,倒不说是在向巴蜀总督间接的传递着风雨军高层的不耐更为恰当。

可惜效果却显然并不理想,根本的缘由只有一个,梅文俊竟然不知去向,出面应对余焯愤怒的,则是他的夫人梅可馨。

“请余大人放心,拙夫早有万全之策,宰相大人更是功高望著,如今又有余大人坐镇巴蜀,怎会因为某些人别有用心的谣言,而动摇巴蜀的安定?”

站在令人闻风丧胆的血衣卫“紫微垣”总管面前,娇弱的少妇举手投足之间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

“是吗?”

昔日的影子杀手,冷笑了一声,不禁为自己竟然面对这个昔日被裹挟的对象却无能为力而恼火,唯有无奈的转移话题:

“既然如此,那何不请梅大人出来见一见本官?久闻梅将军为人谦让,不会一朝身为总督,便连故人都不肯见了吧?”

“大人难道不知道拙夫响午便已经出门至今未归吗?妾身一向不过问拙夫的事情,原本还正想要请教大人呢!”

梅可馨的一句话,却顿时让余焯领教到了对方的词锋。

只因为,梅文俊今晨的确出门,问题是随即便摆脱了血衣卫的眼线不知去向,这才有如今余焯如此大费周折的登门造访,然而梅可馨的反问,却让余焯一时之间无话可说,毕竟血衣卫也承担着护卫重要官员的职责,仅仅是为了捍卫血衣卫的荣誉,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明着承认自己竟然不知晓梅文俊的行踪。

“既然如此,那么下官便在这里恭候总督大人,事关公务,还请夫人见谅!”

无奈的皱了皱眉,余焯索性耍起了无赖。

他自作主张的正襟危坐于客厅的椅子上,闭上双眼,来了个眼观鼻、鼻观心得不动如山状,唯有眼睛的余光,偶尔扫视着面前的少妇。

肯定有问题!

尽管梅可馨掩饰的很好,但是凭借着余焯多年的江湖阅历,却还是非常容易的察觉到对方心中的焦虑。

“难道梅文俊他要造反?”

一个可怕的想法,差点让血衣卫紫微垣的总管当场跳了起来,不顾一切的离开,不过随即的理智却让余焯镇定了下来。

“不,不可能!梅文俊不是这样的人,宰相大人的眼光不会错,那么……”

心念如电转,余焯突然双目如炬般的睁开,直视着梅可馨,凛然问道:

“总督究竟去哪里了?夫人难道真要坐视总督于险地而不顾吗?”

“我……”

吃了余焯一吓,梅可馨终究是没有经历过江湖杀伐的弱质女流,在余焯炯炯有神的注视下不由大为慌乱,眼看便要和盘托出,却听见一道沉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多谢余兄关心,文俊只是出去走走而已,何来危险可言?”

“夫君!”

“梅大人!”

两声招呼,对象是同一人。

不同的是,梅可馨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和放心,就仿佛迷路的羔羊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家。

而余焯则颇为懊恼。刚才他出其不意的对梅可馨使用了包含着精神攻击的摄神法,即便是多年在生死场内打滚的老江湖,也很难抗衡,眼看着就要套出真相,却不料梅文俊的返回而功亏一篑。

“不知余大人找文俊有何见教?”

年轻的名将,表现出了儒雅的风范。

“没什么,只是余某接到指令,从今日起正式调任巴蜀地区的血衣卫指挥使,往后还要和总督大人多多合作,自然要前来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