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手下两个信重的大臣争吵,眉头拧得更紧。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喝道:“行了,你们的意思我算是都听明白了,一个要打,一个不打。对鞑靼用兵一事也没什么可议的,朕就替你们替天下人做这个主了。是的,我大明从来就是只有欺负人的,什么时候被人欺负到头上来。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仗不打也得打。”</p>
说到这里,他突然感觉心脏一阵剧烈跳动,竟吸不进去一口气。</p>
他眼前一阵发黑,手一伸,撑在御案上面。</p>
周行德眼尖,忙上前一步扶住皇帝:“陛下,要不你先坐下。”</p>
皇帝半天才能视物,点点头,坐了下去。</p>
他心中突然一阵冰凉:朕只怕要不成了,必须在大行之前解决掉阿鲁台,为后世子孙打下一个河清海晏,四夷宾服的太平盛世。北伐之役,势在必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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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厌恶地看了一眼吕震和金幼孜:“这事不用议,朕自乾纲独断。吕震,你做了多年的二品大员,吏部、礼部、户部都走过一圈;金幼孜你常年随侍在朕的身边,掌握机要,朝廷中大事小情也是一清二楚。别的废话也不用多说,就议一议朕该从什么地方弄银子。刚才吕震已经说了,金幼孜,轮到你了。”</p>
金阁老想了想:“这次讨伐阿鲁台,确实需要大笔军费。如今国库已然空虚,是拿不出多少钱来。要不再发行五百万贯的宝钞吧?”</p>
“不能这样啊,金大人!”吕震骇得面色发青:“再发行宝钞,这钞法就要出大问题了。”</p>
金幼孜森然道:“朝廷用兵乃是不可动摇的大事,这钱必须得出。不然,你从什么地方把这笔钱挤出来,加赋,那可是要激起民变的。河工那边吃钱厉害,可今年桃花汛的时候就决过口子,淹了几个县,那钱却不能动。大运河的漕运疏浚工程也不能停,否则,朝廷和北京百姓的吃穿从何着落。那么,你说,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挪借?”</p>
“可是,可是……这宝钞再不能发行了……”吕震说起话来已经结结巴巴了:“金大人,如今这市面上一贯宝钞究竟能值得多少现钱你还不知道吗?洪武初年的时候,一贯钞能兑换一贯铜钱,到洪武末年,一贯就只能兑换九百文,这还是官方的比率。永乐初年,一贯能兑换八百文,到现在,只怕七百文也没多少人愿意换了。”</p>
金幼孜哼了一声:“就算七百文也可以啊,就算这五百万贯宝钞发行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恶劣后果。反正钞法已经积重难返,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p>
“这个法子……”皇帝也沉吟起来:“最多兑换比率进一步下降,钞法进一步糜烂,可眼前的情形,却也只能出此下策了。”</p>
这个时候,皇帝见周行德正在给自己的叉杯续水,忍不住问:“周行德,你也是个懂得理财的,你也来说说。”</p>
周行德:“陛下,臣职位卑微,这种军国大事,臣不敢说。”</p>
“说吧,方才朕说了,就当是闲聊,言者无罪。”</p>
周行德还记恨金幼孜当初在居庸关时摆了自己一道,如今皇帝问起,自然要好生驳一驳金阁老的面子,就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再发行宝钞一事,断不可为。”</p>
金阁老大为不快,冷笑道:“怎么不可为了,你一个从九品司狱,懂什么经国事务,还不住口?”</p>
周行德见他拿势压人,心中也是光火,闷哼一声:“古人云:见微知着,一叶而见青山。很多事情并不如阁老想象中的那么复杂,依常理推断,发行宝钞一事就做不得。否则,就有钞法尽废,财政糜烂的危险。”</p>
金幼孜冷笑:“危言耸听,大话谁都能说,周行德,你今天不说出个能够让我服气的理由来,我当着陛下的面参你。当然……”金阁老不屑地说:“你一个从九品的官,就算让我参,也参不了你什么。”</p>
周行德知道金幼孜看不起自己,心中虽然光火,可表面上还是一脸平静:“阁老,一下子发行这么多钞票,你难道就不怕天下百姓再不认宝钞了吗?实际上,下官前一阵子购买年货的时候就发现市场上的百姓已经不大认可纸钞了,尤其是肉、油、盐这些消耗很大的大宗商品,已经拒收宝钞了?”</p>
皇帝来了精神,急道:“说说,怎么回事?”</p>
周行德:“最近买年货的人多,市场上的银子和铜钱数目不足。可这么大的商品交割,朝廷的赋税也加了上去,于是,大量的钞票就涌了进去,赶着年节的关口靠交税花掉。如此一来,纸钞不住贬值。老百姓无形中就承受了不小的损失,于是,不少人拒收宝钞。若再发行这么多宝钞,钞法还真得要废除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