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五年(公元654年),腊月初八,辰时六刻。
山南道邓州穰县(河南省南阳市穰城),武康一行三十一人,快马加鞭向东南,必须回婺州过年。官道尘土飞扬,大地都在颤抖,今天都腊八了,路程还有一千公里。
除了千里马斗骢,其余都是驽马,七十公里是极限,否则人疲马乏。若不出意外,回婺需半个月,绝对临近年关。归心似箭之下,武康心急如焚。大唐什么都好,就是交通太次,空间太折磨人。
也没啥好抱怨的,能回婺州过年,是不幸中的万幸。腊月初二那天,陪情妹新城逛东市,正有说有笑,被侯卫大将军拦截,李九总裁有请。风尘仆仆到含元殿,得知来龙去脉,气的差点背过气。
剑南道巂州(四川省西昌市),胡丛、显养、车鲁等“蛮”叛乱。右晓卫大将军、巂州道行军大总管,曹继叔主持平叛大局,官军连战连捷。眼见大功告成,诸蛮藏匿万林山,那里弥漫剧毒瘴气。
曹继叔边开辟道路,边八百里加急求援,求朝廷派太医署支援。老扑街褚遂良,提议武康为钦差,率太医支援巂州。理由很强大,武刺史诸暨抗瘟,有丰富的从业经验。
韩瑗、来济推波助澜,竟然抛出坊间谣言,说武康有华佗庇护,瘟疫瘴气不能近身。更可笑的是,李九脑瓜秀逗,竟然同意此建议。武康哭笑不得,我不是郎中大夫,也没百毒不侵BUFF。
那几个老扑街,摆明要坑我,多大仇多大怨?不敢直接拒绝,硬着头皮答应,趁圣旨没下发,找“软饭”们帮忙。媚娘吹枕边风,新城旁敲侧击,李九回心转意。
长安城不能再呆,老扑街的主场,能被他们活活坑死。于是告别武家人,把新城哄开心,收拾细软逃命。今年够倒霉了,鼠灾、鼠疫和田赋,全年都在忙碌,完全冷落妻女。
崔小晴那种欲女,万一耐不住寂寞,给我戴几顶帽子,找谁说理去?所以必须回家,哪怕天下刀子雨。也不能像去年那样,时间耽误路上,初三才回到婺州。
然而天悖人愿,离开穰县不远,眼角余光发现异常。远处枣树丛中,有人自挂枣树枝,身体不断踢蹬。不能见死不救,取弓、搭箭、瞄准,箭飞、绳断、人坠,全程不足十秒。
强弓挂马背,手指抵手心,示意马队停。保安发现情况,不待大佬吩咐,钱顺策马过去。眺望事发现场,看身材是妹子,有点儿意思啊。妙龄女上吊,腿肚子都能想到,始乱终弃了呗。
先人个板板,武康大飙脏话,回家这么难吗。那边传来啼哭,妹子剧烈挣扎,还想再挂上去。僵持几分钟,钱顺失去耐心,直接公主抱。妹子依旧挣扎,钱顺改变姿势,直接扛上左肩。
啪啪几下脆响,妹子消停了,世界清静了,保安爆笑了。武康也咧开嘴,下手没个轻重,屁屁也有穴位的。妹子受点委屈吧,他们都是糙汉子,没怜香惜玉的习惯。
顺子来到跟前,放下肩头妹子,妹子捂嘴抽泣。武康和颜悦色,先表达歉意,再询问情况。然而她只是哭,什么也不说。耐心消磨完,直接板起脸:“问你话嘞,你家在哪?送你回去,等我离开,你再去死。”
话很难听,哭声更甚,一发不可收。感觉有些过分,武康不禁撇嘴,给钱顺使眼色。钱顺也撇嘴,温言软语安慰:“小娘子别哭,大佬是好人,只是每月总有几天...你有什么委屈,和我们说说,大佬是朝廷命官。”
貌似有效果,她情绪渐趋稳定,缓缓抬起头。二八年华,七分姿色,梨花带雨,惹人怜惜。心底柔软,不禁触动,刚要问话,见钱顺表情不对,有铁汉柔情嫌疑。
武康不喜居高临下,侧身跳下马背,弟兄们跟着下马。女人很害怕,下意识靠近钱顺,双手紧张抱胸。静默半刻钟,确定没有恶意,又纠结片刻,终于打开话匣。
果然不出所料,痴情女负心汉,几千年的狗血剧。她是穰县人士,家住邓州城兴安坊,父亲是米记粮行老板。大概五个月前,米娘子乘车出游,东城荷花塘赏花。近距离欣赏莲花时,没留意脚下,失足坠塘里。
被英雄救美,有个白面书生,跳水救她上岸。小白脸风流倜傥,举止温文尔雅,言谈满腹经纶,彻底虏获芳心。一来二去,眉来眼往,郎情妾意,谈婚论嫁。
小白脸很温柔,对她也很体贴,两人蜜里调油。直到半月前,妹子怀上了,苦难也来了。小白脸不认人,别说上门提亲,直接恩断义绝。米娘子伤心,问他为什么,得到绝望答复: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
标准的渣男,武康点评:“米小娘子,婚前同居,无可厚非。不过要有个度,要做好安全措施,不能搞出人命。事到如今,怪不得别人,怪你自己笨。”
这也不是人话,米娘子再哭,钱顺再次劝,武康再闭嘴。接下来更悲催,东窗事发后,米老板暴跳如雷,责怪她不检点。去找小白脸理论,直接被轰出来,再去被打出来。
人家背景大,在刺史府任职,商人得罪不起。米老板无计可施,张罗闺女的婚事,赶紧嫁出去得了,眼不见心不烦。米家是邓州大户,嫁女风声传出,媒婆踢破门槛。当得知有了身孕,媒婆二话不说,绷着脸离开。
武康再次点评:“你和你的父亲,不欺骗隐瞒,也是讲信誉的。不过这种情况,能真心接受的,如凤毛麟角。拿我来举例,虽不在乎那层膜...不在乎贞洁,却在乎怀孕,除非真心喜欢。”
钱顺插话:“我们很难帮你,那混蛋人品败坏,却不违反法律。你情我愿的同居,只要双方未成家,法律不会干预。要不这样吧,我们送你回去,你拿下孩子...”
说不下去了吧,武康白他两眼,现在的医疗条件,堕胎会出人命。确实爱莫能助,哪怕始乱终弃犯法,也只能邓州方面处理,轮不到我越俎代庖。
武康轻叹息,良言相劝:“事到如今,别无他法,生下来吧,爱你的人,自会接受。也别寻死觅活,那渣男不配;也别念念不忘,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哭声陡然大作,伴随她的哭诉,气氛越发紧张,所有人皱眉。昨天渣男找上门,不是回心转意提亲,而是故意恶心人。渣男提出,纳她为妾室,气的米老板吐血,拿起扫帚就打。
渣男骂骂咧咧,米老板怒不可遏,迁怒米娘子,一气之下赶出家门。这都造了什么孽?米娘子无家可归,心如死灰到枣林里,决定结束生命。站胡凳上犹豫很久,最终踢倒木凳。
无巧不成书,马队恰巧路过,武康射断上吊绳。弟兄们群情激奋,渣男忒不是东西,先谈婚论嫁,再始乱终弃,还想纳她做妾,这不作践人嘛。
武康也板起脸,决定收拾渣男:“相逢即是有缘,法律治不了他,我帮你出恶气,打断他三条腿。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喜欢去哪浪,速速道来。”
弟兄们摇旗呐喊,个个跃跃欲试,最喜欢揍小白脸。米娘子纠结许久,在钱顺的开导下,终于说出信息。
武康当即下令:“弟兄们记住了,城南大庆坊,东南角那家。把他骗出来,装进麻袋里,给我往死里打。都记住名字,卢照邻、字升之,别打错了人...等会儿...卢照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