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不知张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没人说话,熊廷弼终于躬身说道:“棋艺怡情益智,赌牌玩物丧志。”
张问摇摇头:“不考虑他们的好坏,只从棋牌本身的规则来说。”
熊廷弼也是进士出身,才思敏捷,想了想便说道:“下棋的胜负取决于对弈双方的智慧,赌牌胜负很多时候取决于运气。”
“说到点子上了。”张问对熊廷弼赞许地点点头,又说道,“你们说战场胜负是更像棋,还是更像牌?”
一个文官道:“下官觉得战局如棋,胜负取决于双方统帅的智慧和判断。”
“不对,下官觉得战局如赌牌,会有许多人们无法预料的因素,如果实力相当,它就是赌谁的运气好。”
就在这时熊廷弼突然长叹了一声道:“战争不是棋,也不是牌……棋牌只是戏玩之法,兵者国之大事、民之大事,关系汉家存亡,关系族人荣辱!诸公不见永历年间的京师保卫战,虏兵以我汉人百姓为前导,血肉横飞,多少无辜百姓惨死皇城之下,多少人家家破人亡!这是什么,是悲剧,是耻辱!”
众官听罢都默然低头。
张问在墙垛后面来回踱着步子,低头沉思,时而又抬头看向夜空,过了许久,他突然抬起头说道:“下令朱燮元率松山军北进,攻击锦州!”
“啊!”熊廷弼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惊呼出来,不解地问道,“建虏主力尚在大兴堡-杏山防线附近,此时松山军如北击锦州,岂不是成孤军深入之势?”
张问冷冷地说道:“寇可往,我复亦往!拿下锦州,将战线继续北移。如果建虏不愿北退,就让松山军控制小凌河一线,将其包围在辽西!待二十万援军抵达大-杏一线,便叫秦良玉向北压缩,围剿建虏!”
熊廷弼忙劝戒道:“阁老,此举太冒险了,假设建虏主力回援锦州,朱部堂短时间内无法破城,那时战无粮草弹药,退有溃败之险,境况危也!”
张问道:“战争本来就是在冒险!吾意已决,给朱燮元下命令,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必须拿下锦州!”
每当张问说“吾意已决”的时候,从来没有更改过,熊廷弼只好省了口舌。
张问说罢回头看了一眼玄月,他的眼睛里好像在问:我老了吗?
……
加密调令快马到达松山军大营时,朱燮元一看译出的内容,顿时大惊,忙将军令传视各个大将。
大将章照看完后,反而哈哈大笑:“有张大人在,就是畅快!我太喜欢这种打法了,先破锦州,再进沈阳,杀光辫子!”
“章将军,此举是孤军深入之道,您就没看出它是一步险棋?”一个总兵官没好气地说道。
朱燮元站起身,在正座后面的地图前面皱眉沉思,一言不。
又有将领说道:“阁老此举是何道理?难道是想对建虏形成包围之势,全歼建虏……可实际状况摆在那里,咱们的军队机动缓慢,恐怕我们还没走到锦州,建虏主力就回来了。他们要是慢慢和咱们耗,咱们上十万人马吃饭问题还另说,弹药是个大问题,断了补给,要不了十天,弹药就会告罄。”
“如今夏季雨水多,咱们抛却稳固的营盘,五十里趋利,遇到个雨水天气,就算是燧枪也要大打折扣,到时候和建虏野战,胜败都还另说。”
朱燮元拍了拍桌案上的军令,“阁老说得清清楚楚,不论用什么方法,必须拿下锦州!”
这时章照站了起来,昂抱拳道:“诸位何必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末将有一个建议:松山到锦州不过三十里路,如果以轻兵突袭,一天就能抵达锦州城下,前锋先拿下锦州再说;待我大军抵达锦州,战不利尽可调入锦州城就食。建虏后方空虚,咱们控制了小凌河之后,还可以到北面去抢粮,以战养战!”
朱燮元皱眉道:“要想出其不意,轻兵就不能携带运输缓慢的大炮,器械、粮草、弹药也无法过多携带,能拿下锦州城?”
章照道:“末将愿往,拿不下锦州,朱部堂就取末将项上人头!”
“军中无戏言。”
“军中无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