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心里一紧,面上依然镇定道:“叫他进来。”
来的是一个女人,虽然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女扮男装其实很扯淡,太容易看出来了。而且张问还认识这个女人,她叫沐浣衣,是张盈手里的最重要的心腹之一。这是一个单眼皮的女子,弱弱的身材,平胸。那次张问被困在温州叛军手里,张盈带着几个心腹来接引张问,其中就有这个沐浣衣。
沐浣衣抱拳脸色沉重道:“东家,皇上在西苑泛龙舟的时候,要乘小舟游玩,结果小舟方向失控,撞到了礁石上面。船翻,皇上掉进水里去了……”
很好,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西苑太大、占地极广,人手和防御完全比不上紫禁城,为阴谋创造了许多可能,而且事前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没有人想到会生状况。
张问左右看了看,用很低的声音问道:“皇上驾崩了?”
“没有。”沐浣衣上前了一步,在张问耳边说道,“当时碧水两岸的侍卫太多了,河上还有大龙舟,船翻之后,许多人都跳进河去救皇上……我们的人随时可能被现捉拿,没有时间和机会进一步行动。”
“什么?”张问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白了。皇帝没驾崩,搞毛呢?!
沐浣衣又道:“不过属下过来之前,得到了消息,皇上溺水之后惊吓过度,现在昏迷不醒,已送往宫中,恐怕要救回来比较困难。”
张问焦虑地来回踱了几步,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坐回书案旁边。
就在这时,听见门外顾秉镰的声音喊道:“张阁老,张阁老……”顾秉镰直接闯进张问的值房,白着脸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张阁老,大事不好了!”
“皇上掉进了水里。”张问说道。
顾秉镰怔了怔,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沐浣衣,回头看着张问说道:“张阁老都知道了吧,刚才老夫得到消息,皇上现在昏迷不醒,情况危急啊!”
张问已经镇定下来,顾秉镰仍然在房里走来走去。顾秉镰愁眉苦脸地想了许久,说道:“张阁老,现在皇上昏迷不醒,朝廷旧党极可能在这时勾结权贵,借机作乱!咱们应该立刻统治各衙门大臣到内阁聚集,以正朝纲!”
张问冷冷道:“到内阁?如果净军把午门封锁了咱们不是成了瓮中之鳖、直接被人一网打尽?如果京营把内城城防控制了,是拳头大还是道理大?”
沐浣衣在张问耳边说道:“趁这时还没有反应,东家赶快出紫禁城去!”
张问道:“没这么快,别急,我要等一个人。”
顾秉镰和沐浣衣几乎异口同声问道:“谁?”
张问从容道:“王体乾。”
……
乾清宫中早已乱作一团,皇后和贵妃们早已顾不得礼仪,和太医们一起在西暖阁中。皇帝依然昏迷不醒,出气多进气少,妃子们嗷淘大哭,太医们摇头叹气。
刚生了皇子朱慈炅的任贵妃倒是显得较为冷静,她一脸正色地呵斥太医:“你们就想不出一点办法来?”
任贵妃见皇后泪水涟涟,还去安慰张嫣,她拉着张嫣的手很亲密地说道:“妹妹,你是皇后,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得主持后宫,别出乱子才是。”
任贵妃圆脸,五官其实算不上秀美,但是胜在皮肤好,白皙娇嫩,就掩盖住了她的缺点。原本任贵妃和皇后很不对眼,但是在这个关头,任贵妃立刻、完全地抛弃了前嫌,和张嫣似乎就像亲姐妹一般。在任贵妃的儿子还未正式登基之前,她需要所有能够帮助她的势力。张嫣没有儿子,就算以后和她一起并立两宫太后,任贵妃是皇帝的生母,怎么也要大一头。
而且一旦失去了朱由校,她们也犯不着争宠了,矛盾立刻消除,为什么不化敌为友?
除了妃子和太医,王体乾和他的心腹太监九门提督李永贞、净军总管李朝钦也在西暖阁里。
王体乾在一旁躬身站着,一句话也没有插嘴,完全就是一副奴婢像。而任贵妃却经常有意无意地去看王体乾,时刻注意这王体乾的表情。
太医们商量了好一阵,对张嫣说道:“禀娘娘,臣等想用一剂猛药救治皇上,但是皇上的身子瘦薄,脉象微弱,臣等怕皇上禁受不起虎狼之药,请娘娘试下,该如何是好?”
张嫣一时难以接受现实,依然哭哭啼啼,她那张俏脸上梨花带雨着实让人可怜,她还不到二十岁,就要变成寡妇,不伤心就怪了。她抽泣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那个白胡须的太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皇帝,沉声道:“如果立刻救济,皇上恐怕……臣等此法猛药,有八成的把握能激脉象,保住皇上的天命,但是……”
“但是怎么样?”
太医叹道:“但是皇上如果禁受不住,元气一伤,伤及脑脉,非常可能就此昏迷不醒。”
张嫣趴在床边上哭了许久,摸着朱由校的手越来越冷,终于下定决心道:“太医,快为皇上施救,先保住皇上的性命,再想他法。”
既然有皇后的授权,太医们心里就有了底,当即就开始为朱由校施救。在太医的要求下,为了不影响救治,妃子太监等一干人等从西暖阁里退了出去,只留下几个心腹太监在一旁协助,并监视。
过了许久,太医们从西暖阁里走了出来,张盈急忙迎上去问道:“太医,皇上怎么样了?”
“皇上醒了,要皇后娘娘和王公公进去。”太医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又加了一句,“皇上说只要两个人进去。”
张嫣顾不得许多,急忙向里边走去,王体乾也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正在这时,老太医忍不住说道:“娘娘稍等……老臣有一句话想进谏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