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p>
张守约手捧着一道奏疏,一脸正气地跪在午门外。</p>
不远处,两名太监撑着伞,为座椅上的冯保摇扇。</p>
冯保死死盯着张守约:“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p>
莫名的既视感,让他说话平添几分冷硬。</p>
张守约看都不看冯保,冷哼一声:“我是大明朝的御史!尽御史职责,哪像某些竖阉,只能依附他人说话做事。”</p>
这自然不是冯保要的回答。</p>
冯保仿佛耳背一般:“哦,宋之韩啊,也难怪,毕竟是同窗进士。”</p>
又唤来太监吩咐道:“记录在案。”</p>
张守约见冯保这幅做派,气得七窍生烟:“冯保!安敢当面指鹿为马!你要做赵高吗!”</p>
冯保点了点头:“好好好,原来张涍也是一伙的,来,记下来。”</p>
身旁的小太监飞刷刷的记录着。</p>
装模作样一阵,冯保见火候差不多,露出一副惊容,失声道:“什么?都是高拱授意!?”</p>
“你们竟敢结党!?”</p>
他震惊起身,一把拽过干儿子:“快!记下来!我要立刻送去给太后!”</p>
结党啊!</p>
真是天大的事!</p>
我冯保这一身职司,就算再违祖制,那也是主人家的恩赏。</p>
你高拱这些人敢结党,才是犯了天大的忌讳。</p>
别说什么现在朝堂上明里暗里一堆这党那党,让他们跳出来公开承认试试?</p>
有些事,不上称没有四两重,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p>
结党?哪次朝堂上掀起结党大案不是腥风血雨!</p>
看看眼下的局势吧,一百四十名御史,有二十余人都在弹劾他冯保。</p>
六科给事中四十八人,半数隔三差五轮流来人找内廷的事端。</p>
高拱说冯保是人神共愤,天怒人怨,那在冯保这里,照样可以说是高拱结党,攻讦忠良!</p>
冯保不顾身后张守约的辱骂,拿着方才的记录,就直奔李太后的寝宫。</p>
他与高拱之间的胜负,可以说信心十足。</p>
太监为什么得势?那是身后有人!</p>
历来能扳倒太监的,要么是身后人抛弃了,要么就干脆是针对身后之人的。</p>
想指着挑自个儿小小的错处,扳倒自己?可笑!</p>
若是李太后势单力孤,无人声援,那确实挡不住言官联名上奏,有可能将他弃了。</p>
但是……串联?真以为朝臣都跟他高拱一条心呢!</p>
等高拱惊觉,不是所有朝臣都跟他一个想法的时候,就为时已晚了。</p>
若不是李太后莫名其妙转变了心意,说要为了朝局稳定,非要等着高拱自请致仕,高拱现在就得被罢黜回家了!</p>
也罢,留着也好,反而是个剪除高拱党羽的好时机。</p>
只要相持不下,奸臣,会自己跳出来的。</p>
御史、给事中,都是马前卒罢了,他倒要看看六部九卿这些高官里还有谁。</p>
等到都跳出来,再与张居正联手,一网打尽!</p>
高拱跟他的党羽,一个都不能留下!</p>
……</p>
朱翊钧刚到慈宁宫外,就听到里面叽叽喳喳,还伴随有小孩的叫喊声,热闹得不行。</p>
他面色古怪走进殿里,果然看见自家弟弟妹妹,朱翊镠和朱尧媖,在屋内跑来跑去。</p>
俩小孩与他都是一母同胞,都是李太后所生。</p>
朱翊镠四岁,朱尧媖五岁。</p>
李太后见皇帝来了,连忙让宫人抓住两小孩:“过来,行礼。”</p>
俩孩子显然也是教过的。</p>
朱翊镠口齿含糊拜了下去:“弟镠,拜见大兄皇帝陛下。”</p>
朱尧媖大一岁,说话顺畅些,却也吞吞吐吐:“妹媖,拜见大兄皇帝陛下。”</p>
虽然手忙脚乱,吞吐忘词,但还是有模有样的全了礼数,才被允许起身。</p>
朱翊钧没有制止他们行礼,玩什么现代主义那一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