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之间,白嫣然似乎看到了前世的重影。
前世她们最后一次相见是在大婚前三日,因为她心中忐忑不安,所以宋时阳托了哥哥暗中与她见了一面,他为了安抚她也曾说过几乎相同的话。
“嫣然,我定会护你平安顺遂,万事如意。”
然而在那个绝望的夜里她无数次呼唤他,奇迹却始终没有发生。明知道不该怨他,但临死之前一寸寸的心灰意冷直至万念俱灰,再到决绝赴死,怎能不怨。
“你……”
宋时阳不知她心中万千思绪,以为她是疑惑自己所言,便道:“我有急务在身,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你的喜酒我恐怕来不及喝了,所以提前来恭贺一声。”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支鎏金蝴蝶簪,簪子末端是两只翩翩飞蝶,意喻比翼双非。那蝴蝶模样描的着实精致,蝶翼上镶着蓝色翡翠,霎时别致夺目。
宋时阳脸上闪过一抹赧然之色,随即笑意中多了几分苦涩,他道:“这簪子是我当时自鄢北赈灾归途中买的,当时一见便十分钟爱,想着买回去送给你定然能让你高兴。可这簪子着实要价不菲,我花光了身上所有积蓄也还是不够,最后抵押了祖传玉佩才将它买了下来。只是不曾想我不过是去了短短数日,回来已是物是人非,这簪子便被我一直收着,如今便送给你做大婚贺礼吧。”
白嫣然的目光从簪子移开,并没有伸手去接,却道:“既是如此贵重的簪子,表哥不若留给未来嫂嫂吧,也算没有辜负这比翼双非的好兆头。”
宋时阳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暗哑。
“嫣然,你我之间定要如此生分吗?”
白嫣然淡笑道:“表哥这是哪里话,你我既是表亲,自然要比旁人亲近。”
宋时阳心中泛起阵阵隐痛,明白了白嫣然话中未尽之意。如今她们之间只是表兄妹而已,也不过只比旁人多几分亲近罢了。
他闭了闭眼,开口道:“嫣然,我有时在想,你当真曾有过心悦于我吗?”
白嫣然闻言面色如常,隐在袖中的指尖却突然揪紧。她抬头对上宋时阳的目光,正色道:“往事已矣,无论是否都该放下了。时阳,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对你倾心以待,只是那人并不是我。”
宋时阳如何看不出她眼中的闪烁,他豁然转身,哑声道:“其实公务并没有那么急,明日喝了你的喜酒再走也来得及。但我怕自己会酒后失态,更怕会做出让你为难之事,所以……”
话只说到这里便没有接下去的必要了,宋时阳也突然没有了方才的一腔孤勇,他走的很急,最后几乎是快步追了出去。
马车等在后门,他逃也似的上了马车,好似身后追着什么洪水猛兽。其实没有,没有任何人在他身后,他始终都是独自一人。www.
素心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望着宋时阳离去的背影满是疑惑,却识相的没有开口,只凑过头打量着那支鎏金蝴蝶簪,小心翼翼的摸着上头少见的蓝色翡翠。
“小姐,这簪子怎么办?”
白嫣然看向不知有意无意被遗落在桌上的簪子,叹道:“你先收起来吧,总有能还回去的那一日。”
白博仁从里屋出来,见状摸了摸她的发髻,笑道:“好了,你可别叹气,若是被母亲看到以为我欺负了你,兄长可要挨罚了。”
白博仁性子肖似白宗林,素来沉稳内敛,纵然自小疼爱妹妹也鲜少表露出这般亲昵的姿态来。见白嫣然被逗的展颜,他才正色道:“嫣儿,安王府不是寻常人家,你以后的路注定走的要比旁人更艰辛些。这些日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你还没嫁过去呢就已经风言风语不断,今后怕是也难安生。我答应时阳之托让你们见一面也是有自己的私心,我想着说清楚让他彻底死心,如此对你才是最好。”
自接下赐婚圣旨那日她便已经料到了这一切,也早已做好准备应对。然而此刻听到兄长所言,却是感觉心头一酸,强忍着才没有红了眼眶。
“我知道了,哥哥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被欺负了去的。”
一路走回秋繁院,白嫣然心中渐渐释怀。今生一切既已重新来过,前世种种也该放下了,曾经刻骨的爱恨嗔痴,如今都已是前尘往事,过眼云烟可。
秋繁院里的石桌上还摆着那盘棋局,她走近,落下手里那枚方才犹豫不决的黑子,一切云遮雾绕全部散去,原本僵持的棋局豁然开朗。
或许胜负犹未可知,但已知前路在何方。
前院的辞祖酒散席时已过辰时,齐氏带着特地让厨房备着的金丝肉羹来了秋繁院,果真见屋里还亮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