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第四十节(2 / 2)

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37555 字 2019-09-25

麴义手指雷子、铁钺、聂啸,“你们三个带上一万铁骑,即刻杀进中路,配合阎柔、皇甫郦和何风的大军,包围马超、阎行,把他们给我砍了。”

雷子三人轰然应诺,拨转马头如飞而去。

鲜于银、张郃、高览率军赶到。

高干睁大眼睛望着远处高高飘扬的战旗,一时瞠目结舌,仅有的一点自信霎时不翼而飞。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的老对手竟然从冀州千里迢迢赶到了关中。

“徐荣手中到底还有多少军队?”辛毗目瞪口呆,良久才失声惊呼道,“是不是李弘亲自赶到了关中?”

“准备突围。”高干猛然叫道,“即刻突围。”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三十八节

战场中路。

马超和阎行稍整军队,再度向北疆军发起攻击。此刻务必要缠住阎柔的铁骑,不让他有任何的机会支援右翼战场上的杨凤。

何风的军队受损严重,虽然得到了武器补充,但将士们精疲力竭,急需重整,所以他在西凉人发起攻击之前,下达了后撤的命令。步卒大军一撤,铁骑随即从两翼展开,步骑大军形成雁行战阵,徐徐后退。

马超在前,阎行在后,两军以锥形战阵奋勇杀上,在声声嘹亮的号角声中,西凉人如同呼啸的鬼风一般卷起层层烟尘,一扎进了敌阵。

被何风临时任命为军司马的郝昭,带领两千精锐返身迎战。阎柔指挥铁骑从两翼阻敌。双方旗鼓相当,杀得血肉横飞。

何风指挥大军主力再退两百步,接近了城池,“擂鼓,列阵……准备反攻……”

“竖起黑虎大旗,请求主力支援。”

旌旗如林,迎风狂舞。

皇甫郦、段炫、解悟、颜杰率领五千虎贲、羽林步骑大军列阵于西城门外,静静地等待着攻击的一刻。

“马超还剩下多少人?”皇甫郦从一个破旧而精致的小皮囊里抓起一把饼屑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大概还有五六千人吧。”段炫把水囊递了过去,接着指指皇甫郦手上的小皮囊说道,“我父亲也有一个这样的小皮囊。我还记得上面绣着一个老虎头。”

“这是皇帝赏赐给我父亲的,是装食物的。”皇甫郦爱惜地看了一眼小皮囊,抬头笑道,“当年很多在西疆作战的将领都得到了这个赏赐,你父亲当然也不例外。段大人把这个小皮囊留给你了吗?”

段炫遗憾地摇摇头。“父亲死后,家被抄了,什么也没留下。”

皇甫郦忿忿不平地骂了两句。段炫想起往事,心里十分酸楚。

“你想报仇吗?”段炫突然问道。

“报仇?”皇甫郦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段炫的意思,“我父亲的死虽然和马腾的攻击有直接关系,但真要追究起来,当时关中战场上的袁绍、韩遂和我都有仇。”皇甫郦叹了一口气,“你我的父亲,还有我们这一代,都是武人,我们杀了多少人?到了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来什么仇怨?就算我现在杀了马超,那也只是战场上的决斗,和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扯不上任何关系。”

段炫没有说话。

“其实,我对马超并没有什么怨恨。”皇甫郦继续说道。“马家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再杀就要绝户了。”

段炫笑笑。“我们冲上去后,虽然能包围马超,但我们只有一万五六千人,其中大部分是步卒,并没有全歼马超的兵力。他如果运气好,还是能逃出去。”

皇甫郦急忙伸出两个手指头摇了摇,“这话不能说。我们都是西凉人,和马超多多少少有点关系。如果马超真逃了,而我们又恰好说了这句话,传出去会被人误解。”

段炫诧异地看看他,“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

“因为我老了。”皇甫郦把小皮囊里的饼屑一把倒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起来。

“大人,黑虎大旗……”在战阵前方焦虑不安的颜杰突然举手叫道,“大人,我们可以出击了。”

“你看清楚了?”皇甫郦问道。

“大人,出击吧,快,快……”

皇甫郦不紧不慢地收好小皮囊,又抬头看看天色,猛然一脚踹到马腹上,“走,我们杀出去……”战马痛嘶,疾驰而去。

“咚咚……”战鼓雷鸣,五千大军齐声高呼,奋力冲向战场。

阎行骇然心惊,死死勒住战马,回头狂呼,“急报先生,城内还有敌军,正在我侧翼迂回,中路极有可能被包围,形势危急,请他急速支援。”

“吹号,吹号,让马大人撤出来,撤出来……”

马超此刻带着大军已经和北疆军混战在一起,双方将士正在战场上往来飞驰,根本撤不出来。

阎行急得团团乱转,眼睁睁地看着北疆援军从左翼战场和中路战场之间的空旷地带上风驰电掣一般飞速越过。如果让他们赶到自己的背后建立阻击战阵,大军的退路就被切断了。

“快,再吹号,吹号,告诉马大人,我们要撤了,请他们即刻脱离战场,即刻撤下来。”

马超听到了撤退的号角声,但前方不远处就是阎柔,他不想失去这个诛杀阎柔的好机会。如果自己能杀了阎柔,势必会对北疆军的士气造成严重打击,自己有可能以少胜多,在中路战场上取得骄人战绩。

“杀,杀……杀上去,给我围住他。”

阎柔身上的火红色大氅非常显眼,虽然是夏季,但他依旧喜欢把这件双袖展开就象鹤翅一样宽大的衣服罩在铠甲外面。看到马超带着西凉铁骑蜂拥而来,阎柔得意地笑笑,缓缓向何风的步卒大阵里退去。只要把马超和他的部下诱进战阵,凭借着六千多步卒组成的这座拒马大阵,北疆军完全能困住马超,把他的军队全歼于阵内。

马超的铁骑不退反进,步步逼杀。北疆铁骑则在阎柔的指挥下,逐渐一分为二,一部开始把马超的军队往拒马阵内驱赶,一部开始分割马超和阎行,并对马超和阎行的军队展开了更加猛烈地攻击。

阎行不停地回头张望,同时频频催促马超后撤,时间就这样悄悄流失了。

皇甫郦率领大军急行六百步,然后转向,横向切入中路战场。

阎行再也忍不住了。如果大军给北疆军前后包围,不但突围艰难,而且还有可能全军覆没。“调转马头,杀过去,把敌人击溃,快……”

两千多骑卒紧随阎行之后,急速脱离战场,向皇甫郦的大军呼啸杀去。

皇甫郦的大军一路飞奔而来,将士们气喘吁吁,立足未稳,这个时候如果给阎行迎头杀上,必然损失惨重。

“明之,你带着步卒迅速列阵。”皇甫郦冲着段炫高声喊道,“我带人顶上去。”

鼓声密集,号角悠长,各色令旗迎风招展。

虎贲、羽林军的将士们临危不乱,井然有序,迅速列阵。

皇甫郦、颜杰、解悟带着一千五百名精锐骑卒飞一般冲出战阵,他们就象翱翔的雄鹰展开了巨形双翅,伸出了犀利前爪,迎着猎物一击而下。

“射……射……”皇甫郦长矛挥动,纵声狂呼,“密集射击……”

战场西北面。

张白骑率领大军与李尧的军队会合后,因为战阵松散,李尧的部下士气涣散,而韩翼程银又带着西凉的生力军乘势猛攻,导致方阵迟迟未能再建,损失越来越大。

李堪的军队在稍事休整后,补充了武器,从北疆军的侧翼再度攻上。

张白骑无奈之下,紧急下令各部放弃进攻,转而收缩防守,先稳住阵势。

“大人,我们需要支援。如果继续混战下去,阵势可能被西凉人冲破,我们可能会被西凉人击败。”余氐根指着杀声冲天的前方战场,激动地叫道,“现在双方兵力接近,但西凉人的主力刚刚增援上来,体力充沛,士气高昂,而我们已经激战了五个多时辰,李尧又阵亡了,将士们疲惫不堪,士气越来越低迷,必须再建方阵,以守代攻,牢牢拖住敌人。”

“太尉大人不会给我们援军。”张白骑摊开双手,无力地说道,“太尉大人已经说了,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把西凉人拖在这里,也就是说,不管我们战死多少人,太尉大人都能接受。”

“混蛋……”余氐根气得破口大骂,“既然不惜一切代价,那就让度辽营过来支援吧。我们被击败了,度辽营也就挡不住西凉铁骑了。他们损失大一点,影响不了大局。”

张白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竖起苍鹰大旗,向杨明求援,请他即刻派出一队精锐铁骑冲击敌阵。”

杨秋、成宜的西凉铁骑和杨明的度辽铁骑互相纠缠,互相牵制,从清晨打到下午,既没有分出胜负,也没有遭到重大损失。双方好象在激烈的厮杀中达成了默契,只要对方不离开战场,那就这样耗着,一直等着太阳下山,等着其它战场分出胜负。

杨明举起皮囊喝了一口水,他本想冲一下脸,但感觉皮囊里的水不多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今天天气太热,厚厚的皮甲穿在身上汗流浃背,里里外外全湿透了,非常难受。

“大人,张大人竖起了苍鹰大旗,向我们求援了。”几个斥候飞奔而来,神色紧张地大声叫道。

杨明心里一惊,急忙抬头看去。远处的战场依稀可见,惨烈的杀声随风阵阵传来,令人胆战心惊。西凉人还真是强悍,长年累月的战火虽然摧毁了他们的家园,但也炼就了一支精锐的军队。想起西凉的女人和孩子都能飞马齐射,杨明不禁有些感叹,如果这一仗把数万西凉男人全部杀了,西疆的将来会是什么?

“吹号,吹号……”杨明突然仰首向天,放声狂呼,“列阵,攻击……”

号角声冲天而起。

“凌时羽,带八百精骑,立即支援张大人。”杨明指着一个年轻的军司马大声说道,“等我们向杨秋的大军发动进攻后,你即刻出发。率军攻击敌步卒战阵的侧翼,帮助张大人稳住阵势。”

凌时羽躬身领命,打马如飞而去。

“兄弟们,随我杀上去……”

战场中路。

马超杀气腾腾,连声怒吼,长枪上下翻飞,恨不得把眼前的敌人瞬间化作齑粉。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犀利的战阵,虽然十几个士卒组成的小型战阵不堪一击,但几百个这样的战阵组合在一起,互相保护,互相支援,那就牢不可破了。他的战马失去了速度,他的周围到处都是敌人的武器,各种各样的武器象狂风暴雨一般连续不断无穷无尽地杀过来。马超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稍一疏忽,不是战马受创,就是自己遭袭。

阎柔就像一片火红色的云,在战阵中飘来飘去,悠闲自在,不时还听到他挑衅的笑骂声。

马超气疯了,他不停地叫着吼着,长枪砸飞了一面又一面的盾牌,挑杀了一个又一个的敌卒,但他就是追不上阎柔。相反,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他的血腥杀戮激怒了北疆士卒。他开始受伤了,战马也在艰难地行进中不停地仰颈痛嘶。马超闻到到了死亡的气息,他感觉自己置身于滔滔洪流之中,势不可当的洪水把自己撞得晕头转向,灭顶之灾瞬息将至。

“大哥……大哥……”马岱嘶哑的叫声仿佛从天外传来,“我们中计了,快撤,快撤……”

马超霍然回头,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近千铁骑士卒陷入了“泥潭”进退不得,坐在马上的铁骑士卒成了北疆军任意宰杀的靶子。远处,没有杀进战阵的部下们也被北疆铁骑围住了,正在呼啸的狂飙中奋力挣扎。

“大哥,快走,快走……”

“撤……”马超断然挥手,拨马就走。

“拒马”阵中的北疆士卒哪肯放过他,趁着他调转马头的机会,一拥而上,霎时长矛、长箭漫天飞舞,马超坐下的战马几乎被射成了蜂窝。

马超眼明手快,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跳下战马,冲进了人群,但他即使快如闪电,背上还是中了两箭,数支长矛刺穿了他的皮甲,顿时血流如注。他象一头疯狂的猛虎,连杀数人,勉强冲出了小战阵,接着他就傻眼了。眼前到处都是敌人,半空中到处都是五彩缤纷的战旗,他不知道该往哪里杀才能脱离险境。

“大哥……”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马岱杀到了,“大哥,快上马,快……”

“走,走……”马超长枪舞动,把逼上来的敌人纷纷杀退,“你给我指明方向,我给你开路,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姜峰带着一队铁骑冲上接应马超。陷在阵中的西凉悍卒在撤退的号角吹响之后,也各显神通,奋力回杀。

北疆步卒的体力也到了极限,看到西凉人掉头要逃,随即顺势让出通道,任由西凉人离去。

“擂鼓,擂鼓……”阎柔在阵中连声大叫,“告诉阵外铁骑,围杀马超,不要让他逃了。”

“咚咚……”战鼓如雷,天地震撼,整个战场都在这猛烈的鼓声中颤抖起来。

马超带着人马狼狈不堪地冲出了北疆军战阵。

他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正想说话,就听见鼓声骤然炸响。战马受惊,直立而起,马超猝不及防,翻身滚到了马下。

姜峰、马岱等人骇然心惊,一个个紧张地望着北疆大军,以为北疆人要发起汹涌澎湃的冲锋了。马超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狠狠打了战马一拳。自己的坐骑死了,这匹无主战马不知是谁的,胆子竟然这样小。马超爬上马背,怒气冲天地挥手叫道,“吹号,吹号……重整队列,我们撤下去会合阎大人,快……”

姜峰、马岱和周围的骑卒们都没有动,他们目瞪口呆的望着北方的天空,双手紧紧握着武器,疲惫的身躯轻轻抖动着,好象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马超猛地转身,双眼霍然睁大,神神极度震骇。

北方的天空上,烟尘滚滚,好似一头嗜血猛兽正咆哮而来。

“北疆铁骑……”马岱突然尖叫,“是北疆铁骑。”

“上当了。”姜峰破口大骂,一连串恶毒的诅咒从嘴里喷涌而出。

“撤,撤,撤……”马超窒息了,他竭尽全力喊了出来,“撤……”

阎行和他的部下已经苦战数个时辰,此刻面对这支北疆军的精锐,面对这些在万年城里憋了大半天一个个气势如虹的铁骑将士们,他们遭到了重重一击。

在第一次正面交战中,他们就损失了两百多人,很多人因为体力不支,躲闪不及,被北疆悍卒挥舞的长矛硬生生从马上打了下来。

双方拨马再战,阎行遇上了颜杰。在两马相错的瞬间,颜杰仰身避过阎行的长矛,手中战刀突然插进了阎行坐骑的腹部。战马惨嘶,依着惯性飞行了十几步,然后一头栽倒。阎行被摔得晕头转向,摇摇晃晃的刚站起来,就看到颜杰飞马杀到。颜杰低估了阎行的实力,他以为自已稳操胜券。冲到阎行身边时没有做任何防备,举矛就刺。阎行歪歪倒倒的身躯突然象凶狠的野狼一般腾空而起,不但避过了颜杰的长矛,还一脚把颜杰踹下了战马。

颜杰措手不及,在空中翻滚了十几圈,这才重重落到地上。阎行飞身扑上,拔刀就剁。颜杰死命躲闪,战刀砍到肩胛上,顿时鲜血四射。阎行一刀没有砍死对手,愤怒不已,举刀再剁。大概是因为伤痛刺激了颜杰,颜杰奇迹般地一跃而起,撒腿狂奔。

双方的亲卫发现自己的主将身处险境,急得吼声如雷,一个个调转马头,呼啸而来。

阎行的战刀凌空剁下,颜杰惨嗥一声,背心处再中一刀,高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阎行眼看敌骑从四面射来,而颜杰还没有被自己砍死,气得两眼冒火,飞身扑上。颜杰栽倒在地,旁边就是阎行那匹死去的战马,战马的腹部正好插着他的刀。

阎行追上,一刀砍下。颜杰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前窜。战刀没有砍中他的脖子,而是砍到了他的铠甲上,火星四射。颜杰握住了刀柄。

两人的亲卫飞马杀到。地面在急骤的马蹄下抖动,弩箭在空中厉啸,长矛在阳光下呼号。

阎行力贯双臂,举刀再剁。颜杰虎吼一声,猛然翻身,血淋淋的战刀带起满天血花直劈对手。

“扑哧……”阎行的战刀刹进了颜杰的胸膛。

“扑哧……”颜杰的战刀刺进了阎行的胸膛,直没入柄。

马超带着人马冲出了北疆铁骑的阻击,但他迎头遇上了一个更加混乱的战场,他在这个混乱战场的背后看到了列阵而立的北疆步卒大军,看到了高高飘扬的“皇甫”大旗。

“北疆军到底有多少援军?”马超仰天苦笑,“这次完了。”

阎柔带着大军转瞬即至,北疆军再度把西凉人围了起来。

马超在阵中左冲右突,试图突围而去。

“阎大人在哪?”马超看到了阎行的部下,惊喜地叫道,“告诉阎大人,北疆军的援军正从北方赶来,我们立即突围,向东南方向突围,和高干会合。”

“阎大人死了,死了……阎行的部下扯着嗓子喊道,”我们被包围了,冲不出去了。“

马超心里一凉,一时间沮丧到了极致。

“大哥……”马岱惊恐的叫声从身边传来,“大哥,我们怎么办?”

马超转头看看他,突然想起了死去的父亲,想起了死去的兄弟姊妹。马家就剩下自己和马岱了,无论如何也要保护马岱杀出去,要给马家留下一个血脉。

“我带你杀出去。”马超强自振作精神,冲着马岱笑了笑,“即使我死了,我也要把你送出重围。”

“吹号,吹号……”马超连连挥动长枪,冲着四周的亲卫们高声呼叫,“向东南方向突围,快,快……”

韩遂站在树荫下,抬头望着湛蓝色的天空,望着从北方和东方天际之间飘起的滚滚烟尘,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凌孺神情慌乱,几次想走近韩遂,劝他即刻退兵,但看到韩遂眼露杀机,心中十分恐惧,退兵的话又不敢说了。

“右翼战场上还没有消息送来吗?”韩遂突然问道。

“没有。”凌孺紧张地说道,“据斥候回报,高干的大军已经被包围,后路已经被匈奴人切断了。”

“北疆军大约有多少援军?”

凌孺没有说话。韩遂严厉地看了他一眼。

“大人,斥候无法接近战场,而高干、梁兴、马玩的军队又被围住了,消息送不出来,所以……”凌孺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以我看,北疆军的援军至少在两万人以上。”

“中路战场的情况怎么样?马超和阎行可有回报?”

“皇甫郦的军队出现了。”凌孺笑笑,既苦涩又无奈,“这样一来,马超和阎行的兵力就处于绝对劣势,在阎柔、皇甫郦和何风三支大军的围攻下,他们突围的难度很大。”

韩逮皱皱眉,消瘦的脸上轻轻抽搐了几下。

“左翼战场如何?”

“韩翼、程银回报,度辽营的一部铁骑从战场侧翼打了他们一下,冲乱了大军的攻击阵势,迫使他们暂停了攻击,结果给张白骑赢得了喘息的时间。”凌孺偷偷看了一眼韩遂,小声说道,“现在北疆军在左翼战场再建方阵,我们打起来很吃力。”

“杨秋、成宜都老了。”韩送语气冷森,“八千人打五千人,打到下午了,竟然还给对方从容抽调兵力袭击另一个战场,丢脸丢到家了。”

凌孺低头无语,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虽然有心劝说韩遂退兵,但就是不敢说出口。

“羌人还没找到?”

凌孺摇摇头。他想了片刻,终于还是咬咬牙,躬身劝道:“大人,目前这种形势下,我们取胜的机会微乎其微,还是乘着局面尚可支撑的时候尽早撤兵吧。我们只要保住实力,将来还有机会。”

“撤兵?”韩遂惊讶地看看他,“怎么撤?丢弃高干?丢弃马超和阎行?然后我们逃回西凉?”

凌孺头一晕,浑身上下轻轻打了个寒战,“大人,现在不撤,我们有可能遭受重创,甚至……”他本想说全军覆没,但觉得不吉利,把这句话又吞了回去,“现在北疆军在局部战场上取得了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只要他们利用这个兵力优势率先解决了其中一个战场,那么他们随即可以抽调至少两万人以上的兵力去解决第二个战场。大人,还是尽快撤吧。”

“现在撤,大军马上就会全军覆没。”韩遂冷笑道,“我们走了,高干得不到救援,军队随即崩溃,然后北疆铁骑就会跟在我们后面穷追不舍。北疆军现在有多少铁骑?就我们目前所知,至少有三万人左右。三万铁骑跟在我们后面追击,百里之外就是渭水河,大家还有生路吗?”

“传令候选,带土七千步骑大军,急速杀向右翼战场,打开通道,帮助高干撤出来和我们会合。”

凌孺低声轻叹。韩遂不愿意接受失败的事实,更不愿意放弃关中一无所有地返回西疆,他要死里求生,他要救出高干的军队,然后依托坚固的长安城和北疆军继续打下去。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韩遂,只能祈求上天的帮助了。

“中路战场怎么办?马超和阎行已经被包围了,要让他们立即突围,把他们救出来。”

“马超和阎行正在突围。”韩遂转头望向前方的战场,“他们两个都是西凉罕见的悍将,手里的军队又都是西凉最精锐的铁骑,北疆人挡不住他们。”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三十九节

战场东南面。

北疆军的六万步骑大军全部进入战场后,战场范围迅速扩大,方圆二三里的原野上旌旗密布,人海如潮,一时蔚为壮观。

杨凤、华雄的军队受损严重,将士们精疲力竭,已经失去了再战之力,奉命退后休整。

鲜于银、郭华率一万幽州军,刘豹、刘冥率一万铁骑布阵于战场西南方向,切断了高干撤往中路战场会合韩遂的道路。

张郃率一万邯郸营大军,庞德率五千骑布阵于战场东南方向,切断了高干撤往渭水河的道路。

高览、雷重率一万东武阳营大军布阵于战场东北方向,麴义亲自统率步度更的五千鲜卑骑布阵于战场西北方向,只要高干突围,即挥军进击。

麴义又急告雷子、铁钺和聂啸三人,帮助阎柔、何风围歼了马超之后,即刻返回左翼战场,率一万铁骑直接杀到战场的西南方向,会合鲜于银、刘豹的大军阻击高干突围。

各部接到麴义的命令后,纷纷赶到预定位置,准备围歼敌军。

高干决定即刻突围后,立即命令邓升率五千精锐为突击前军向西南方向攻击前进,尽快打开通往中路战场的通道会合韩遂,并命令王摩领三千精骑保护邓升大军的两翼。这三千精骑原来是袁谭的军队,袁谭离开关中后把它留给了高干。现在大战到了生死关头,高干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全部推到了最前线。

高干又命令张南率五千兵向东南方向佯攻,以牵制北疆军兵力。辛毗率五千军坚守于车阵,阻挡北疆军从东、北两个方向展开的牵制攻击。

高干亲率一万八千大军居中策应,并在中军竖起五面双兔大旗向韩遂紧急求援。

双方最后的决战在震耳欲聋的鼓声里拉开了序幕。

高干的大军同时在战场西南和东南两个方向展开了攻击。

鲜于银刚刚率军到达阻击位置,立足未稳,战阵未列,若仓促迎战必遭重创。

“快,拉起苍鹰大旗,请大单于立即派出精锐铁骑阻杀敌军,给我建阵争取时间。”

“郭大人,请带上两千精锐,率先迎敌,把敌人的突击前军挡在阵前,不让他们逼近本阵。”

郭华答应一声,打马向阵前飞驰而去。

“擂鼓,擂鼓……命令各部加快列阵速度。快,快……”

已经赶到指定位置的刘豹看到步卒大阵中竖起了“苍鹰”大旗,立即命令右贤王刘冥、左大将军呼衍元嘉各带二千精锐铁骑攻击敌军两翼,命令左大当户兰嵘率二千骑向中路战场缓缓推进,阻击敌人的援军。自已带着四千骑卒列阵于幽州军左右两侧,帮助幽州军迅速建阵。

号角长鸣,匈奴人率先杀出。刘冥、呼衍元嘉各带人马,象两股飓风一般一路轰鸣着,急速杀向敌阵。

王摩远远看到,一声令下,三千精骑一分为二,呼啸迎上。双方立时杀成一团。

邓升的突击前军和郭华的幽州精锐迎头相撞。袁军士卒红了眼,舍命鏖战。这个时候,要想活命只有杀出去,而且还要火速杀出去。被困时间越长,北疆军的优势越明显,生存的希望越渺茫。虽然现在北疆军的兵力要多于袁军,但优势有限,并没有困住袁军的绝对把握,至于全歼就更困难了。不过,北疆军一旦在其它战场上取得了胜利,援军不断赶到,兵力优势越来越大,那袁军就死定了。

袁军士卒身处死地,要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唯有破釜沉舟,踩着对手的尸体逃出樊笼。

“咚咚咚……”冲锋的战鼓如同铺天盖地的惊雷,一阵阵掠过战场。

“杀杀杀……”惊天动地的厮杀声湮没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它冲破了满天的箭矢,穿石裂云般直冲云霄。

邓升身先士卒,冲杀在最前沿。各部大小将领舍生忘死,带着已经陷入疯狂的士卒们奋勇搏杀,步步进逼。

高干统率大军紧随在后,一队队的悍卒虎视眈眈地瞪着血肉横飞的战场,准备随时支援上去,把挡在生存路上的敌人全部砍翻在地。

张南率军杀出车阵,气势汹汹地扑向对手,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势。

张郃的大军也是刚刚赶到战场的东南方,他听到敌阵里鼓声如雷,敌军蜂拥而出,急忙让侯成、徐岩、赵玄三人督军列阵,自己带着一队亲卫飞速赶到前方。

庞德已经让大军列阵完毕,准备抢在敌军杀到阻击阵地之前发起攻击。张郃稍稍看了一下飞奔而来的敌人,转头对庞德说道:“叛军死里求生,看上去来势非常凶猛,但你注意到没有,这是一支牵制军队,高干的突围方向不在这里。”

“他们阵形很乱,的确不象突击主力。”庞德仔细看了看,笑着说道,“我们最好能迅速击败他们,这样可以重重打击敌军的士气。”

“我守在这里,你指挥铁骑从敌军的两翼斜切上去,拦腰砍断它。”张郃举起手中的马鞭,遥指前方,轻松说道,“五千铁骑足够了。”

“那你呢?你是不是随后杀上包围敌军?”

“对,无需列阵了。”张郃挥手说道,“我指挥一万大军从三面包围上来,定能全歼敌军。”

“那好,我先杀出去了。”庞德冲着张郃拱拱手,然后回首狂呼,“吹号,吹号……出击,出击……”

麴义看到高干率军突围,立即命令布阵于战场东北方向的高览攻击敌阵,要求他们迅速撕开敌人车阵,为自己的五千铁骑开辟攻击通道。

高览、雷重、萧恩、蒙思各带两千五百人,同时向敌阵发起了攻击。

辛毗只有五千人,而且都是从南阳带来的新卒,作战经验严重不足。当看到北疆军四路进攻,象猛虎一般扑过来的时候,很多士卒惊恐至极,竟然从车阵中逃了出去。

黄统气喘吁吁地冲到一辆冲车旁边,举刀剁在巨木上,嘶哑着声音连连叫道:“盾牌掩护,把它给我拖开,拖开……”

“大人,我们从冀州走了几千里路赶到关中,不会就是来推木头的吧?”棍子一手把盾牌举在头顶上,一手扶着冲车上的巨木,眼睛望着前方突入敌阵的士卒,气恼地埋怨道。

“快推,快推,哪来许多废话?”黄统瞪大眼睛叫道,“我们还要打长安,打洛阳,你急什么?只要你不死,明年我们就能从洛阳直接返回东武阳了。”

“大人,这仗还要打到明年?”小黑站在黄统的背后,失望地问道。

“你以为所有的仗都象这几年一样,我们只要拿着武器,从东跑到西,从西跑到东就能打赢啊?”黄统嗤之以鼻,“那是过去,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打硬战了。从这里到洛阳,关隘重重,每一座关隘都是易守难攻,我们能活着打到洛阳就算命大了。”接着他抬腿踢了小黑一脚,“你小子还站着干什么?给我去推。”

“大人,洛阳好打吗?”一个年轻的士卒突然问道。

“洛阳?”黄统脸色稍变,摇了摇头,“洛阳太大了,城门城楼都是两重,城墙离地二十尺,尤其是夏门,离地更有二十丈……”黄统仿佛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当年,太尉大人曾带着我们赶到洛阳打袁绍。我们从城外经过的时候,那种感觉……”黄统皱皱眉,突然用力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大声吼道,“说什么废话?这在打仗,箭在我们头顶上飞,你们想死啊?给我推,用力推,快……”

铁骑滚滚而来,轰鸣声震耳欲聋,麴义带着大军急速杀到。

兰嵘高高举起了右手,两千铁骑缓缓停下。

远处,一支大军突然出现,并迅速向战场冲来。

“西凉人。”一个匈奴且渠兴奋地叫道,“西凉人的援军到了。”

“他们人多,我们挡不住。”兰嵘猛然回头,冲着传令兵大声喊道,“快,急告大单于,我们需要援军,需要援军。”

“吹号,吹号……我们先杀上去,杀……”

匈奴人陡然加速,两千铁骑疾驰如飞,卷起满天烟尘,迎着西凉大军奋力杀去。

马超带着大军血腥鏖战,逐渐突出重围。

现在何风的军队打不动了,停在了战场上。段炫的虎贲精锐已经列阵,但马超率军向东南方向突围,再变阵堵截已经来不及了。阎柔和皇甫郦的铁骑大约有六千多人,而西凉人的八千铁骑在苦战几个时辰后虽然损失惨重,甚至连阎行都战死了,但他们都是西凉军的精锐,至今还有三千多人在苦苦支撑。阎柔和皇甫郦都以为西凉人人困马乏,北疆军在实力上已占据绝对优势,包围马超应该没问题,谁知这些西凉人意志顽强,一个个以命搏命,竟然从战场的侧翼冲了出去。

阎柔怒不可遏,和皇甫郦两人各带一军,利用战马的体力优势,再度实施包抄。

空旷的原野上,三支铁骑大军犹如离弦之箭飞速狂奔。三支大军先是并驾齐驱,接着两翼的北疆军逐渐超出,并迅速斜切,武力合拢之势。

马超睚眦欲裂,全身趴伏在马背上,双脚连踹马腹,但战马实在是跑不动了,速度越来越慢。

“大哥……你看……北疆军……”马岱惊骇的叫声让马超心惊肉跳,下意识地从马背上挺身而起,举目前望。

远方的天际之间,一支铁骑大军浩浩荡荡地冲了出来。

马超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甚至以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难道高干的大军已经崩溃了?这么短时间就全军覆没了?徐荣到底带了多少北疆铁骑进入了关中?

“大人,调头,快调头……”姜峰扯着嗓子叫起来,叫声显得格外恐怖。

“调头,吹号,调头……向西,向西……”马超用尽全身力气拉住了马缰。战马吃痛直立而起,大概是因为太累的原因,战马的后腿无法撑住全身,竟然“轰”一声栽倒在地。马超眼前一黑,气得差点昏过去。西凉人不待号角响起,已经开始调头狂奔了。马超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战盔不知摔到什么地方去了,身上的伤口也全部迸裂,痛得他龇牙裂嘴,张嘴狂呼。

“大哥……”马岱圈马回奔,急得连声吼叫,“大哥,快走啊。”

战马感受到地面的震动,又惊又怕连声嘶叫,翻身站起来就跑。马超吓了一跳,长枪驻地,身躯腾空飞起,歪歪倒倒地落到了马背上,跟着一拳砸下,破口大骂。战马惨声长嘶,突然发力,四蹄腾空而去。

“走,走,向西,向西……”

号角狂响,急促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北疆铁骑急速调头。阎柔和皇甫郦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立马杀到,把他们砍成碎片,“追,追上去,杀了他们……”

此刻何风的军队在战场北面列阵,段炫的军队在战场南面,阎柔和皇甫郦的铁骑已经追到了战场东南面,马超突然调头向西,竟然没有一支军队能够拦住他,眼睁睁地看他冲出了战场。

阎柔和皇甫郦紧追不舍,倚仗战马的速度一路掩杀。

雷子、铁钺、聂啸放慢了大军的行进速度。

中路战场的情况一目了然,此刻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虽然西凉人逃出了包围,但损失太过惨重,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中路战场上的战斗结束后,阎柔和皇甫郦的大军随即可以转入其它战场作战,北疆军至此已经彻底控制了战场局势。

“我们可以回头了。”雷子一边冲着身后的号角兵挥挥手,一边对铁钺笑道,“命令大军即刻返回,免得让高干跑了。”

“高干要是跑了,让麴大人丢了面子,以后我们的日子就难过了。”铁钺拨转马头,大声笑道,“快走,快走,不要再耽搁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四十节

“停止追击……停止追击……”阎柔紧勒马缰,连声狂呼。战马吃痛高扬前蹄,仰颈狂嘶。阎柔半悬空中,奋力挥动长戟,“吹号,吹号,不要再追了……”战马前蹄落地,连冲数步后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呜呜……”悠长的号角声划空而起,号声里带着胜利的兴奋,也带着满腔的恼怒和不满。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竟然让西凉人突围而去,北疆将士们心犹不甘。

“急告太尉大人,中路战场的战斗已结束,各部正在迅速重整,大军可以随时投入两翼战场,请太尉大人即刻下令。”阎柔拽下战盔,举起大氅宽大的衣袖一边抹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嘶哑着声音叫道。传令兵高声答应,风驰电掣一般向着城池方向急驰而去。

北疆将士们高举武器,欢呼雀跃,如雷般的吼叫声响彻原野。

皇甫郦回头望着死尸狼藉的战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然后无力地趴倒在马背上,痛声呻吟起来。他背上中了一箭,胳膊和大腿上也有好几处伤口,鲜血淋漓。

“你怎么样?”阎柔策马走到皇甫郦身边,关心地问道。

“我老了。”皇甫郦冲着阎柔摇摇手,惭愧地说道,“很长时间没有上战场了,已经不行了。”

“哈哈……”阎柔失声而笑,“你才多大年纪?当年我们在西凉并肩鏖战的时候,你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比我年纪还小。”

“不能和你相比。十几年来,你们年年都在打仗,而我从勤王成功后,就再也没有打过仗了。”

两人正在闲聊,解悟打马如飞而来。不待走近就怒声吼了起来:“为什么不打了?为什么?颜杰死了,虎头将军的弟弟死了,数千将士的尸体躺在这个战场上,我们应该追上去痛歼西凉人,把他们全部杀了。”

“你说什么?”阎柔脸色骤变,“颜大人,他死了?”

“他被阎行杀了。”解悟剧烈地喘着粗气,激动地挥舞着双手,“临死前,他一刀杀了阎行。他死了,死了……”

皇甫郦勉强撑起身躯,想劝慰悲愤交加的解悟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颜杰是颜良的弟弟,在大军占据了战场优势的情况下阵亡了,虽然事出意外,但自己的确没脸去见颜良。另外,自己不是北疆系将领,城门校尉解悟又是大将军的亲信,得罪了解悟对自己没半点好处,还是让阎柔去处理吧。

“你吼什么?”阎柔痛心不已,一股怒气直冲脑门,“颜杰是战死的,死得其所。一个武人能战死在沙场上,这是一种荣耀。”

“你……”解悟两眼冒火,气得面红耳赤,颤抖着嘴唇不知说什么好。“我们几千人站在这里干什么?敌人就在前面,我们完全可以杀掉他们。”

“没有必要了。”阎柔用力一挥手,“你知道麴大人为什么分兵中路战场?很简单,我们需要尽快控制战场局势,尽快在各个战场上形成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尽快结束这场战斗。”阎柔手指西边的天空,“你看,太阳已经红了,黄昏越来越近了,一旦我们未能在天黑前结束战斗,敌人成功突围的可能非常大。”

“要想在各个战场上形成绝对优势兵力,我们必须先解决一个战场。”阎柔看到解悟还是怒不可遏,无奈摇摇头,又解释道,“中路战场上的敌人最少,我们的优势最大,但马超和阎行的铁骑都是西凉精锐,我们一时吃不掉,所以麴义将军在包围了高干后,即刻派兵支援中路战场,目的是想在最短时间内全歼马超和阎行,让中路战场上的大军腾出手来,迅速支援其它战场。”

“不过他们来迟了,马超率军突围了。”阎柔遗憾地说道,“如果我们一直追下去,就算追到韩遂的中军又能怎样?我们虽然可以多杀敌人,甚至可以全歼他们,但我们给马超的军队成功牵制住了,我们会因此失去时间,会因此失去支援其它两个战场围歼更多敌人的机会。韩遂计谋得逞,可以乘着自己的大军在两翼战场尚能支撑的时候,迅速撤退。他撤到长安的兵力越多,关中大战对我们就越不利。如果他在长安坚守几个月,我们迟迟未能占据关中,那关中大战我们就输了,最后我们不得不因为粮草尽绝而撤出三辅。”

解悟的喘气声渐渐小了,眼里的怒气也渐渐散去,“大人,那我们现在支援哪个战场?是左翼还是右翼?”

“先重整军队。”阎柔平静地说道,“何风还有五六千人可以再战,段炫的虎贲、羽林还没有发挥威力,我和皇甫大人至少还有五千铁骑,一万五千大军无论杀到哪个战场,都能迅速解决问题。”

“大人不是说我们没有时间了吗?为什么还不即刻出发?”解悟一听火又大了,“大人还在等什么?”

“我在等太尉大人的命令。”阎柔不满地瞪着解悟,“支援哪一个战场更有利于关中局势,只有太尉大人知道。”接着他举起马鞭指着解悟的鼻子骂道,“你小子在晋阳待久了,脾气大了,眼晴也长到头顶上了,眼里还有我这个上官吗?你小子是不是想讨打啊?”

解悟刚才是怒气太甚有些失态,现在冷静下来后,被阎柔一嗓子吼得吓了一跳,急忙跳下马,毕恭毕敬地躬身赔罪。

“给我滚……”阎柔骂道,“回去告诉段大人,立即撤阵,准备支援其它战场。”

得胜的鼓声从中路战场上轰然响起,城楼上的将士们举手欢呼。

“咚咚咚……”城内的鼓声立刻冲天而起,惊天动地。

陈卫早就按捺不住,丢下棋子冲到了城墙边上,和将士们一起大吼大叫,全然没有了昔日的翩翩风度。

徐荣放下手上的棋子,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拿起水囊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

“大人,中路战场上的军队正在重整,我们可以立即让他们支援右翼战场,包围西凉军。”陈卫兴奋地跑到徐荣身边,挥手叫道,“大人,下令吧,快下令吧,这一仗我们可以彻底解决关中问题,彻底解决啊。”

“那西凉的问题怎么办?”徐荣招招手,示意他坐下,笑着问道。

陈卫稍稍愣了一下,“大人,西凉军的后援杀到右翼战场后,李尧将军阵亡,张白骑将军苦苦支撑,而杨明将军的度辽铁骑又被西凉人牢牢牵制了。此刻我军无论在兵力上还是在体力上,都已逊色于西凉人。如果我们不乘此机会速速支援右翼,西凉人必定从容后撤,韩遂会撤返长安,据城顽抗。”

“只要全歼了高干的大军,把袁绍在关中的兵力彻底击杀,我们不但可以顺势拿下潼关、武关,还能完全断绝韩遂的后援。韩遂在长安既没有粮食军械的补充,又没有西凉援军可以帮助他杀出长安。他能坚持多长时间?”徐荣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认真地盖上水囊的木塞。

“但是,我们的粮草有限,如果韩遂坚决不撤出关中,而我们又迟迟不能拿下长安,那问题就麻烦了。我们既不能分兵攻打潼关和武关,又不能迅速西迁人口稳定三辅,这将严重影响朝廷迅速拿下关中的决策,对大军明年攻打洛阳也非常不利。”陈卫知道徐荣念念不忘保留西凉军,此刻在大军完全控制了战场局势的情况下,他又故态重萌,又要故意放走西凉军了,“大人,请务必三思啊。”

“我必须确保全歼高干。”徐荣沉默片刻后,非常坚决地说道,“左翼战场上,杨凤、华雄的一万五千人马已经打了一天,损失严重,现在至多还有一万人可以再战。而中路战场上何风折损严重,大军基本上失去了再战之力。这两支军队若想再投入战场,至少要等到黄昏之后。”

“现在左翼战场上有麴义、庞德、鲜于银等人的六万援军,如果阎柔、皇甫郦和段炫立即支援过去,总兵力大约在七万。高干的军队在初期的激战中因为有西凉铁骑的支援,损失应该和我们差不多,他的主力支援上来以后,总兵力至少还有三万五千人左右。”

“也就是说,在正常情况下,我们的兵力可以击败他们,但围歼他们很难。我们的七万大军要四面包围高干,七万大军分布在战场四侧,每一个方向的兵力都不足以挡住高干,所以高干完全有实力突围。另外,韩遂至今还不知道我们的援军总数是多少,他在右翼战场尚可支撑的情况下,会倾尽全力救援高干。打这样的决战,韩遂手中肯定还有后备援军,这部分援军冲上去之后,只要他重击战场一侧,必能救出高干。因此,要想围歼高干,我们需要集中目前所能调动的全部兵力,否则我们很难将这三万五千人马全部留在郑白渠。”

“但如果我们增援右翼战场,在右翼战场上取得兵力优势,西凉军就不得不撤退。西凉军在右翼战场上的败退将会直接影响战场形势。韩遂在我右翼大军可能支援左翼战场的情况下,只能放弃高干,撤军走人。虽然高干有可能冲出去,但我们有数万铁骑,足够沿途追杀,全歼袁军。”陈卫劝道,“大人,我们必须重创西凉军,否则韩遂一旦带着西凉军撤回长安坚守,这场大战的胜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张白骑、杨明的军队打了一天,能坚持到黄昏就非常不错了,他们不可能在击败西凉军之后,再赶到左翼战场参予围歼高干。”徐荣摇手道,“还有一点你应该能想得到,那就是韩遂不会坚守长安。在高干全军覆没,袁绍的援助无法送到长安的情况下,韩遂即使有军队,也不会坚守长安。郑白渠大败后,韩遂有两条路,一是归顺朝廷,退回西凉,一是坚守长安。两相权衡,哪种选择对他最有利?对西凉最有利?很明显,韩遂会选择归顺朝廷退守西凉。”

陈卫苦笑。说到底,徐荣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愿重创西凉军。

“此战双方兵力接近,要想完成大战目标,我们损失必然惨重。目前大军的损失已经超过了我们的预料,这对大军攻打关西,攻打洛阳非常不利。打洛阳需要兵力,但短期内我们无法得到兵力补充,只能在这场大战中尽可能多地收降俘虏。”徐荣伸手拿起一粒棋子,在手指之间轻轻地转动,“现在你明白了吗?”

陈卫点了点头。击溃高干的军队很容易,但要想围住这三万多人,全歼他们,逼迫敌人投降,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了。现在在关中作战,在野外决战,铁骑的数量直接决定了大战的胜负。但等到打关隘重重的关西,打京都洛阳,铁骑的数量多寡就没有决定性的意义了,那时需要的是步卒大军。步卒大军数量的多寡,将直接决定大军能否攻克洛阳。

“下令吧。”徐荣淡淡地笑道,“我们打这一仗,不仅仅是为了胜利,为了把西凉人赶回去戍守西疆,还为了尽快包围洛阳,完成收复洛阳的准备。希望这一仗能达到我们所有的目标。”

陈卫躬身领命,急告阎柔、皇甫郦、段炫,请三位大人即刻率军支援左翼战场,听从麴义将军的指挥。

“再派人迎上卫峻,请他加快速度,支援右翼战场,争取在黄昏前逼退西凉人。”

徐荣抬头看看西边天空上越来越红的太阳,懒洋洋地伸了一下懒腰,然后坐直了身躯,指着棋盘说道,“文欣,你好象要输了,中盘即将告负。”

“是吗?”陈卫坐到席上,嘴角掀起一丝笑纹,“皇甫大人的棋力还是不够啊。”

“不是他的棋力不够,而是你的棋力越来越差了。”徐荣笑道,“你可是水镜先生的弟子,这种棋力会辱没了他老人家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