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第四十节(1 / 2)

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37555 字 2019-09-25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三十六节

万年城。

日过正午,骄阳如火。

徐荣仰起头,就着皮囊喝了几口清水。皇甫郦站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撕开手上的麦饼,递了一块给徐荣,“现在你是太尉了,待在军中的时间很少,生活上没有必要这么节俭。”

“怎么?上次我在晋阳没有把你招待好?”徐荣一边把麦饼塞进嘴里,一边笑着问道。

“我是说现在。”皇甫郦说道,“你毕竟是太尉。当年我追随张温大人在西疆作战的时候,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皇甫郦把手中的麦饼举到徐荣的眼前晃了晃,“你或许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太尉府中的掾属,还有军中的很多将领,他们未必接受你这种节俭。”

“朝廷很富裕吗?”徐荣笑容渐敛,“你看看正在战场上浴血厮杀的士卒们,我们有什么资格吃得比他们更好?”

“你不要说到这事就生气。”皇甫郦笑道,“有些事,你要正视现实,不要太执着了。”

徐荣叹了一口气,“当年,我曾追随你父亲征伐西疆。你父亲在士卒们没有住进帐篷之前,绝不走进大帐歇息,在士卒们没有吃饱之前,绝不进食。你父亲和将士们同甘共苦,深受将士们的爱戴,所以才能战无不胜。如果我连这点都做不到,还怎么统率大军?你刚才说得对,我现在待在军中的时间的确不多。但正因为如此,我更应该和将士们住在同一个帐篷里,吃同一个锅里的食物。就算这是拢络人心的表面文章,我也要去做,我不能因为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伤害了将士们的心。”

“拢络人心的事当然要做。但你不能为了拢络士卒们的心而伤害了自己身边的部下。”皇甫郦摇手道,“这话不要再说了,你自己衡量着办吧,相信你会比我父亲做得更好。”

两个人正在闲聊着,陈卫飞奔而来,“大人,韩遂的主力出动了。

“哪个方向?多少人?”徐荣和皇甫郦闻言大喜,急忙走到城墙边向战场上望去。虽然他们无法看到几里之外的两翼战场,但他们还是下意识地极目远眺。

陈卫跟在徐荣的身后,把右翼战场上的战况简要说了一下。听说李尧阵亡,徐荣很吃惊,半天没有说话。

“那不是韩遂的主力。”皇甫郦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虽然韩遂在右翼战场上连续增兵,投进了大约两万多人,但他们都是西凉人,不是袁绍的军队。所以右翼战场应该不是韩遂的主攻方向。我看这是韩遂的诱敌之计。”

“袁绍到底派了多少军队赶到关中参战目前我们并不清楚。”陈卫说道,“也许是两万,也许是三万,也许他们穿上了西凉人的衣甲正在迷惑我们。韩遂这样梯次增兵,不断消耗我们的兵力,极有可能在右翼战场上发动最后一击。”陈卫转头看向徐荣,“大人,我们现在可以把后备大军全部调上战场了。”

徐荣迟疑不语。

“大人,杨凤、华雄、梁百武在左翼战场上已经反攻多时,敌人连连退却,危在旦夕,但我们至今还没看到他们的援军。”陈卫再劝道,“西凉人在左翼战场上的铁骑数量非常少,韩遂如果把主力全部投到左翼战场上进行决战,他的损失可能很大,所以……”

“中路战况如何?”徐荣打断陈卫的话,指着城外正对面的战场说道。

“何风大人只有一万步卒,而马超和阎行却大约有一万铁骑,双方实力有一定的差距。”陈卫说道,“如果继续这样僵持下去,何风大人的损失会越来越大。等到他的军队折损了三马无法保持方阵的完整时,中路大军的失败也就在所难免了。大人若想减小中路大军的损失,最好立即让何风撤回来。”

“何风求援了吗?”

“没有。不过他已经三次举起‘天犬’大旗要求得到武器补充,估计他现在手中的长箭快要用完了。”

徐荣背着手在城墙上来回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望着远方的右翼战场,踌躇不安。

“杨明的度辽营还能挡住西凉人吗?”

“目前还可以,但杨明回报说,他的损失越来越大,最好能尽快得到支援。”

“张白骑还能坚守多长时间?”

“这个……”陈卫犹豫了一下,苦笑道,“大人,大战开始时,你说过要放弃保存西凉军队的想法,但你现在为什么……你要知道,西凉人刚刚调上了生力军,而张白骑已经打了四个时辰,将士们疲惫不堪,他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既然还能坚持,那就再等一等。”皇甫郦毫不犹豫地说道,“右翼战场上都是西凉军,如果把他们全部杀了,西疆将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会严重阻碍朝廷平定天下的步伐。”

“即使再等一等,韩遂也未必会把剩下的兵力投到左翼战场。”陈卫焦急地说道,“我们还是尽快出击右翼战场,迅速扭转战场形势。”

“出击早了,韩遂发现了我们的真实实力,他会急速撤守长安。关中大战一拖再拖,后果不堪设想。”

“好了,好了,不要争了。”徐荣停下脚步,挥手说道,“急告阎柔大人,请他率五千铁骑出击中路,阻击马超和阎行,帮助辎重营把军械送到何风军中。”

“出击中路?”陈卫稍显吃惊,“大人决定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徐荣说道,“既然一战决胜负,那就不能给韩遂任何机会,尤其不能让他全身而退。”

战场东南面。

北疆军步步推进。

由于距离敌人的本阵越来越近,杨凤担心遭到敌人援军的反扑,指挥大军再度变阵,一万多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正“品”字形战阵奋力杀进。

华雄的军队在前方突击。杨凤和梁百武各带一军紧随其左右,以求攻守兼备,确保大军的安全。

夏昭、梁兴和马玩三人迟迟看不到援军,无奈之下只好竭尽全力督军阻击。双方的厮杀越来越激烈。

激战中的夏昭伤痕累累,终因气力不支,被北疆士卒砍翻在地。夏昭的亲卫们蜂拥而上,试图把夏昭救回来。但北疆士卒看到倒在地上的是一位大官,怎肯放弃,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珠子,象野兽一般咆哮着拼死冲上。夏昭忍着锥心的疼痛,手脚并用,挣扎着想爬到自己的亲卫后面。一个北疆士卒趁乱拿出手弩,对准夏昭扣动了扳机。三支弩箭射穿了夏昭的大腿,把他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鲜血顿时四散喷射。夏昭惨嗥不止,拼命地叫着喊着,但就是没人能抓住他的身体把他救回去。夏昭无助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士卒倒在自己的周围,他的神智渐渐丧失,身躯渐渐歪倒,终于血尽而死。

北疆军踩着他的尸体继续杀进。

高干双手捂脸,痛苦地趴到了马背上。

夏昭就这样死了,数千将士就这样倒在了战场上。本来他们可以不死的,在距离战场一里多外的树林里,自己和三万三千大军一直严阵以待,随时可以冲上去救他们,但自己没有下令出击。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了北疆军的刀下,自己太残忍了,残忍得几乎不认识自己了。

“韩遂这个骗子,他害死了夏昭,害死了我们的士卒。”辛毗、邓升、张南等袁军将领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破口大骂起来。

韩遂曾当着辛毗面下令让西凉军的程银率军攻击中路。如果北疆军在中路惨败,杨凤、华雄等人顾及自己的后路,当然不敢率军狂攻,这样就能大大缓解右翼战场的危局。谁知辛毗刚刚转身,韩遂就出尔反尔,让程银支援自己的西凉军。这是一场关系生死的大战,韩遂竟然欺骗友军,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大人,我们出击吧,再不出击就晚了。”邓升扯着嗓子高声叫道。

“叫什么叫?”高干猛然挺直身躯,怒声骂道,“你们没长眼睛啊?夏昭死了,现在谁在战场上迎敌?是梁兴和马玩,是西凉人的铁骑。韩遂或许不顾我们的生死,但他难道也不顾梁兴和马玩的生死吗?”

“那韩遂为什么出尔反尔,让程银去支援左翼战场?”张南瞪着眼睛,怒气冲天地吼道。

高干摇摇头,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也许北疆军增兵左翼,西凉军遭到了重创,所以韩遂才临时变计。”

“大人,不要管韩遂了,我们攻击吧。”邓升根本听不进去,“只要围歼了前方的北疆军,这一仗我们就打赢了。”

“不行……”高干凌空一鞭抽下,杀气腾腾地厉声叫道,“谁敢违令出击,我杀了他。”

战场中路。

阎柔带着五千铁骑突然出现在中路战场的东面,护住了杨凤和华雄的退路。

这支大军的出现,迅速改变了中路战场上的不利局面。

此刻阎行正率军攻击何风的侧翼,他首当其冲,遭到了阎柔的迎头痛击。阎行的三千西凉精锐已经血战多时,损失了数百人,疲惫不堪,这下又给阎柔雷霆一击,顿时溃不成军,狼狈后撤。马超大吃一惊,急忙下令鸣金后退,和阎行迅速会合。

阎柔命令大军停止追击,护住了方阵两翼,尾随在大军后面的辎重营将士驱赶着三十部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战阵,把长箭等军械送到了阵中。

何风拄着一支长矛,在郝昭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战阵。看到阎柔笑嘻嘻地望着他,不禁气得暗中骂了两句。何风躬身行礼,“大人怎么才来?是不是在河边睡着了?”

“我是想来帮你,但太尉大人不允许啊。”阎柔跳下战马,下下打量了他一下,关心地问道,“伤势很重吗?还能支撑吗?”

“死不了。”何风说道,“杜平和王房都死了,只剩下我和杨淳了。”

阎柔吃了一惊,“损失这么大?杨淳呢?”

“杨淳中箭了,现在正躺在马车上居中指挥。”

“还有多少人能继续作战?”

何风想了一下,“大概六千多人吧。先把伤卒送回城去,阵亡士卒的尸体暂时摆在战场上。”接着他愤然转身,指着远处正在重整队列的西凉铁骑,纵声吼道,“老子要立即反攻,把马超和阎行这两个叛逆宰了。”

“好,立即撤阵,我们杀上去。”阎柔飞身上马,举手狂呼,“吹号,吹号,进攻,进攻……”

韩遂有些激动,握着马鞭的右手轻微地颤抖着。

“多少人,到底有多少人?”

“至少有七八千铁骑。”斥候兴奋地说道,“我们看到了旗号,是镇北大将军阎柔的军队。”

“大人,这应该是徐荣最后的兵力了。”凌孺喜笑颜开,“大人,我们可以出击了。徐荣手中就这么多人马了。”

韩遂抬头望着远方杀声震天的战场,凝神思索。

“大人,河东的北疆军只有四万人马赶到了关中,这一点绝对不会错。”凌孺说道,“现在我们在战场发现了阎柔的军队,杨明的度辽营,还有匈奴右贤王刘冥的军队,另外卫峻的军队正在茂陵一带,这样算起来塞外铁骑大约到了三万人。看样子河北是把塞外能调动的兵力全部调动到了关中战场上。”凌孺感叹地摇摇头,“如果加上天穹沙漠庞德的铁骑,河北已经在塞外征调了七万铁骑,可谓是倾尽全力了。”

韩遂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脸上还是疑色重重。

“大人,徐荣在决战之前,并不知道我们把西凉的马超和韩翼秘密调回了关中,他不过是听到一些传言而已。”凌孺看到韩遂还是委决不下,急忙说道,“按照徐荣的算法,我们能投到战场上的兵力最多不过三万人左右。至于袁绍能在关中战场上投入多少兵力,徐荣的猜测也不会太多。因为他首先不会想到南阳的辛毗会率军北上,其次高干要驻防于潼关和桃林要塞,算来算去,高干能在关中战场上投入的兵力也绝不会超过两万。这样一来,徐荣集结七万人马和我们五万人决战,胜算很大。”

韩遂闭上眼晴,沉思良久,突然问道:“羌人还没有消息?斥候还没有发现啷啷和墨绳的军队?”

凌孺一脸鄙视,“大人,马玩派人去找了,我也派人去找了,但是……”他摇摇头,“这两个混蛋十有是跑了。”

“他们即使要跑,也不会跑太远,斥候应该能发现他们。”韩遂眼里露出一丝忧色。

“我们的斥候无法深入到战场的东南方。”凌孺解释道,“北疆军的粮草辎重有一部分是从渭水河转到白渠再送到万年城,因此从下邽城的青戈渡口到万年城这段路上,到处都是北疆军的小股游骑,我们的斥候根本过不去。”

“想办法去找。”韩遂说道,“他们即使要跑,也会往西跑,所以你们尽快向高陵方向寻找,必须把他们找到。”

“大人,北疆军的兵力部署已经全部暴露,我们现在只要把主力投到右翼战场上,给北疆军致命一击,这一仗我们就赢了,还找羌人干什么?”

“快去找。”韩遂用力一挥手,“找到了,让他们立即返回战场。

凌孺赶忙答应,“大人,那我们何时发起最后一击?”

“先让马超和阎行攻上去,在战场中路缠住阎柔。”韩遂沉声说道,“再告杨秋、成宜,务必拖住度辽营。命令李堪、程银,放缓攻击节奏,尽力把张白骑的军队围在左翼战场上,不让他有脱身的机会。”

“传令高干、辛毗,待中路战场进入混战后,即刻发动最后一击。”

“咚咚……”

战鼓擂响,惊天动地。

高干、辛毗、邓升、张南各带一支大军,如同江河决堤一般,在震撼天地的厉啸声中,向着战场上飞奔而去。

万年城。

皇甫郦一跃而起,几步冲到了城墙边上,激动地连声叫道:“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陈卫面孔涨红,双手高举,仰天长啸,“韩遂终于出来了。”

徐荣又惊又喜,拿着棋子的手高悬空中,迟迟没有放下来。总算等到敌人出来了,胜券在握。

“大人,快下令吧,快啊……”段炫冲到徐荣身边,挥舞着断臂,大声吼道。“现在该轮到我们了,轮到我们了。”

徐荣点点头,把手中的棋子缓缓放到棋盘上。

“传令张白骑、杨明两位大人,不惜一切代价,把西凉军拖在右翼战场上。”

“传令阎柔、何风两位大人,立即后撤,把马超和阎行诱到城下。”徐荣手指皇甫郦和段炫,“两位大人率城内五千人马即刻出城,迅速插到马超和阎行的背后,断绝他们的退路,把他们围歼于万年城下。

皇甫郦和段炫轰然应诺,转身就走。皇甫郦走到陈卫身边时,冲着他微微一笑,低声说道:“那盘棋我要赢了。不过为了让太尉大人高兴,你还是替我下输了吧。”陈卫笑着连连点头,“好,好,我一定让太尉大人中盘完胜。”

徐荣站起来看了看天色,“要抓紧时间了,争取天黑前确定胜局。”

“急告麴义将军、雷子将军,大单于刘豹,率一万铁骑,立即杀进右翼战场,切断中路战场和右翼战场之间的联系,防止马超和阎行冲破重围救援敌军。”

“急告庞德、铁钺两位将军,右贤王刘冥、部落王聂啸和步度更,即刻率两万铁骑杀进右翼战场,包围敌军,任意攻杀。”

“急告鲜于银、张郃、高览三位大人,立即率三万步卒大军进入右翼战场,会合杨凤、华雄、梁百武,围歼敌军。”

“告诉右翼战场各部将领,现右翼战场由麴义将军指挥,各部务必遵从麴义将军的军令,争取全歼敌军。”

“擂鼓……擂鼓……”徐荣猛然转身,挥舞着双手纵声狂吼,“擂鼓助威……”

杨凤望着前方潮水一般涌来的敌人,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没想到韩遂手上竟然还有这样一支大军。

由于北疆军不断挤进,距离城池已经相当远了,再往后撤根本来不及。而梁兴和马玩的铁骑看到铺天盖地地杀过来,士气大振,围着北疆军的战阵频频攻击,试图把北疆军拖住。

“传令各部,结阵固守。”杨凤拨马回转,直驰中阵,“竖起‘双兔’大旗,向太尉大人求援,快,快……”

一时间令旗飞舞,鼓声四起,北疆军将士迅速收缩,在弩炮和弓箭手的掩护下,松散的“品”字形战阵急速变成了“口”字形方阵。

一面面盾牌飞速组合,黑色的“城墙”在士卒们的手中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层层垒起。一支支血糊糊的长矛斜指向天,在炙热的阳光照射下发出冷森而血腥的光芒。弩炮撤进阵内,装载弩炮的小型战车被连到了一起,在方阵内再建了一个方形车阵。弓箭手依车阵而列,长弓斜指向天,向阵外的敌骑肆意射击。

华雄、梁百武、杨震聚到了杨凤的身边,四个人望着浩浩荡荡杀来的敌军,脸色都很凝重。

“韩遂这个时机选得好啊。”杨凤冷笑道,“我们打了五个时辰,将士们精疲力竭,军械也消耗殆尽。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我们这次就要全军覆没了。”

“你们看……”梁百武指着前方五彩缤纷的旌旗,吃惊地说道,“那都是袁绍的军队。高干难道把军队全部拉到了这里?”

“好事嘛。”华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们一次把他解决掉,然后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潼关和桃林要塞了。”

“看样子袁绍下了血本。”杨震脱下战盔,不停地抹着头上的汗,“只不过这次他又血本无归了。可怜的人。”

杨凤、华雄和梁百武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杨震。杨震一脸严肃,十分痛惜地又说了一句,“可怜的韩遂。”

四人互相看看,突然放声大笑。“哈哈……”杨凤伸手拍拍杨震的后背,深表同感,“袁绍、韩遂和我们屡屡交战,却屡战屡败,的确值得同情啊。”

“打完这一仗,他们两个难兄难弟一起完蛋。”梁百武不屑地撇撇嘴,挥手叫道,“擂鼓吧,给他们送行……”

“咚咚咚……”猛烈的战鼓声穿透了战场上惊心动魄的啸叫,直飞九霄。

高干率军正面迎上方阵。辛毗、邓升攻击左右两翼。张南率军直插方阵后方,切断方阵的退路。

短短时间,将近四万步骑大军把北疆军方阵团团包围。

“攻击,攻击……”高干在阵前纵马如飞,“撕开敌阵。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在震耳欲聋的吼声里。第一批突前攻击的袁军将士高举着盾牌,像洪水一般冲进了箭阵。

杨凤脸色骤变。

在敌阵前方,袁军士卒推着几台冲车,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冲车上的巨木六尺粗,十丈长。巨木的前端被割成了锥形,上面还钉满了密密麻麻的矛尖。近百名士卒推着一台冲车,风驰电掣一般呼啸而至。

方阵的“城墙”是盾牌而不是石头,如果让这冲车撞上来,方阵转眼就会被撕裂。

杨凤吓得肝胆俱裂,从马背上直立而起,转目四顾。从四面八方攻上来的袁军突前部曲都带着这种巨大的冲车,至少有二十台之多。

“密集结阵,密集结阵……”杨凤声嘶力竭,声音变得异常的惊恐,“再竖‘双兔’旗,求援,求援……”

五面“双兔”旗同时升起,它们环绕在大纛下,迎风狂舞。

“齐射,齐射,给我射死他们……”杨凤跳下战马,冲到弓箭手面前,疯狂地叫着吼着。

攻击敌军的速度越来越快。

北疆军的长箭也越来越密集,不时有敌卒中箭栽倒,但依旧无法阻止冲车的来临。

“轰……”一声巨响,黑色大盾四分五裂,惨叫声冲天而起,方阵的黑色“城墙”立时轰然倒塌。冲车就象张开血盆大口的嗜血猛兽,一路咆哮着,无人可当。躲闪不及的北疆士卒被冲车的锥形尖头结结实实地撞上,当即被挂在了矛尖上,顿时鲜血四射,凄厉的惨听声让人不寒而栗。有几头冲车撞进了人群密集处,锥头处竟然挂上了两具尸体。

冲车庞大的“身躯”似乎无坚不摧,巨大的惯性力把所有冲撞它的士卒和武器都砸得倒飞而起。一些受伤倒地的士卒更是被它活活碾压而死。

北疆方阵一片混乱。措手不及的士卒们魂飞魄散,狼奔豕突,纷纷向车阵内退却。

“杀,杀上去……”华雄怒睁双目,一刀砍下了敌人的头颅,接着高举血淋淋的战刀,纵声狂呼,“夺下冲车,杀死敌卒,杀……”战刀在空中飞舞,每刀落下,必定鲜血四射。华雄的亲卫们紧随其后,吼声如雷,一往无前。

梁百武被士卒们的死亡激发了凶性,他全然不顾生死,抡起战刀发疯一般地砍着。激射的鲜血溅满了他的全身,温暖的血液流进了他的嘴里,让他愈发的暴戾。战刀断了,他抢过敌人的长矛,继续攻杀。长矛穿透了三具尸体,最后只剩下了一截木根。他拿着这截木棍,在敌人的战斧砍进自己的胸膛之前,把它深深地插进了敌人的咽喉。他夺下了敌人的战斧,一口气砸烂了五颗脑袋。梁百武的凶残震骇了敌人,也重新激起了北疆士卒刚刚丧失的勇气,一时间杀声四起,攻势如潮。

北疆士卒们越战越勇,呼啸向前。梁百武却因多处受创,流血不止,终于支撑不住,踉踉跄跄地倒了下去。

北疆军的方阵非常坚固,北疆军的士卒非常强悍。要想以最小代价,最快速度摧毁方阵,围杀北疆士卒,就需要利用冲车持续攻击,从体力上和信心上彻底摧毁北疆军。所以高干看到第一轮攻击已经奏效,立即下达了第二轮攻击命令,“再攻,再攻……”

战鼓擂响。第二批攻击部曲又从大军中推出了十几台冲车,他们乘着第一批攻击士卒正在方阵内浴血奋战的时候,再度杀向了北疆军。

“射,给我射……”杨凤毫无办法,他只能绝望地挥舞着战刀,愤怒地看着一台台冲车“轰隆隆”地杀过来。

他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今天要想活下去,就要看援军何时赶到战场了。

麴义、雷子、刘豹的大军就在白渠河边,他们第一个冲进了战场。

万马奔腾,烟尘滚滚,大地在轰鸣中剧烈的震颤。

“急速……急速……”麴义高举长矛,放声狂呼,“杀上去……”

鲜于银、张郃、高览在杨凤督军不断前攻,距离万年城越来越远的时候,已经悄悄赶到了战场边缘。他们第二个冲进了战场。

三支大军就象三支离弦长箭,发出惊天厉啸,三万将士如同滔滔大潮,卷起层层骇浪,气势磅礴。

霎时间,杀声如阵阵惊雷炸响在空旷的原野上,裂石穿云,直冲九霄,天地失色。

庞德、铁钺、刘冥、聂啸和步度更在小苇河伏击羌骑后,稍事休整,便率军向战场前进。为了隐藏形迹,庞德派出了两千多名斥候和游骑在前方搜寻,只要碰到敌军斥候,一律格杀。

下午,他们到达了距离战场三里外的一处村庄。因为打仗的原因,这个村庄里渺无人迹。庞德把铁骑集中在村庄里,准备随时杀进战场。

北疆铁骑的斥候逼近了战场,他们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要求支援的“双兔”大旗。斥候飞马回报,庞德却不敢贸然行动。没有太尉大人的命令,他杀进战场等于违抗军令,就算这一仗打赢了,自己也要受到重责。但紧接着他就接到了斥候送来的第二个消息,杨凤将军竖起了五面“双兔”大旗,大军危在旦夕。

“走,走,走……我们杀过去……”庞德再不犹豫,带着大军飞速冲向了战场。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三十七节

黑色“堡垒”在袁军的连番冲击下摇摇欲坠,“墒墙”更是被冲车撞击得伤痕累累、残破不堪。

几十台巨大的冲车就象锋利的长箭一般狠狠地插在了方阵之内,身受重创的“巨人”愤怒地咆哮着、挣扎着,惨烈的吼叫声让整个原野都随之战栗。

北疆军的方阵渐渐溃不成军,虽然将士们士气如虹,依旧在狂风暴雨中酣呼鏖战。但由于防线的整体崩塌,由于几十台冲车深深钉在阵内阻碍了防线的重建,他们最终未能挡住数千敌人的疯狂攻击。混战在瞬间爆发。

“擂鼓……擂鼓……”高干看到北疆军坚固的方阵被自己顺利摧毁,兴奋地连声嘶吼,“杀上去,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几年来,自己被北疆军杀得丢盔卸甲、体无完肤,今天总算报仇了。用冲车攻击方阵,不过是自己临机一动的主意,谁知竟然有如此惊人的效果。

大军所带的这些冲车,本来是对付北疆铁骑的。这场大战是生死之战,一战决胜负,时间不会拖得太长,因此韩遂下令把大军的粮草辎重都囤积在了渭水河南岸。但大军如果没有大量的辐重车就无法组建临时车阵以对抗北疆铁骑的攻击,于是自己便让士卒们把这些冲车带到了战场上。现在看来,这些冲车不仅仅可以攻打城池,可以组建车阵对抗铁骑,还能对北疆军的方阵产生致命的打击。

高干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听到了胜利的鼓声。他浑身充满了力量,挥舞着盾牌和战刀,带着大军呼啸杀进。

杨震连中数箭,踉跄倒退,一屁股坐到了弩炮车的车辕上。没有退路了,后面就是车阵,要死也只能死在这里了。他气喘吁吁地低下头,无力地放下了手上的盾牌。他已经杀得连手都举不起来了,伤口上的血流满了全身,让他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点地流逝。

他的身边堆满了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但对面的敌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他看到自己的亲卫屯屯长被长矛刺穿了,看到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亲卫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他想冲上去救他们,但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根本迈不动,他甚至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浑身浴血的敌人冲了上来,长矛、长枪、战刀、战斧,各种武器像下雨一般飞过来。

“大人,快退,快退……”士卒们瞪大了眼睛,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声音就像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断断续续。

我要死了吗?杨震剧烈地喘息着,恨不得把自己的胸膛撕开。他想举起盾牌挡一下,但他的手动不了,好像早已离开了躯体。

“轰……”一声巨响,弩炮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了一声惊天咆哮。

敌人就像风中的落叶一般轻飘飘地飞了起来。杨震眼前一黑,在弩炮车剧烈的震动中滚到了地上。

“放……给我放……”杨凤披头散发,脸上血迹斑斑,杀气凛冽,“传令各部,撤进车阵,撤进车阵……”

“大人,不能放,前面还有自己人,还有我们自己的兄弟……”战车营的军司马瞪大了血红的眼睛,恨不得把杨凤杀了,“撤不进来了,还是一起冲出去杀吧。”

“我杀了你。”杨凤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给我射。”

梁百武躺在地上,面无血色,两眼无神地看着杨凤和几十个士卒抬着杨震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他死了吗?”

“没有,还有一口气。”杨凤把昏迷不醒的杨震放到地上,“你还能站起来吗?”

“你要去哪?”

“子威(华雄)被敌人围住了,我要去把他救出来。”杨凤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你指挥各部撤进车阵,用弩炮连续不停地轰,让弓箭手把所有的箭都射出去。记住,不许让一个敌人冲进来。”

杨凤站起来冲着一队悍卒招招手,转身飞奔而去。

华雄和士卒们左冲右突,试图接近车阵,但他的目标太显眼了,围在四周的敌人都知道他是一位将军,步步阻杀。

一柄战斧凌空而至,华雄怒吼一声,小退一步,左手圆盾奋力迎上。“嘭”一声,圆盾不堪重击,顿时碎裂。敌卒高声欢呼,战斧再下。“杀……”不待战斧落下,华雄手中半截断矛已经插进了他的腰腹。敌卒惨嗥倒下。华雄一脚将其跺开,左手顺势夺过他的战斧,飞身扑进敌群。霎时间,鲜血四射,断肢残臂上下飞舞,十几个敌人纷纷扑倒在地。

北疆士卒呼啸跟上,左右掩杀,距离车阵越来越近。

“围住他,围住他,不要让他逃了……”邓升带着一队亲卫突然杀到,死死挡住了华雄。

“去死吧……”战斧厉啸,迎头劈下。一个敌卒躲闪不及,被一斧砍个正着,顿时战盔碎裂,脑浆迸裂,凄厉的惨叫声惊心动魄。不待华雄拔斧再起,邓升的战刀厉啸而至,一刀砍断了斧柄。华雄大骇,抽身急退,不料背后就是自己的亲卫,退无可退。

“杀了他……”邓升又惊又喜,纵声狂呼。敌卒一拥而上,数支长矛齐齐刺向了一脸无奈的华雄。

就在这时,杨凤从侧面杀到,他想都没想,随手抓起地上一具尸体,用心全身力气抛了过去,“子威,躲开……”华雄听到杨凤的声音,心领神会,双脚用力,腾空侧飞而起。

尸体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到了敌卒头上,数支长矛同时刺空。

杨凤腾空而起,手中长枪如闪电一般划空而过,溅起了满天血花。四个敌卒惨声尖叫,倒飞而起。跌落在地的华雄在杨凤的保护下,一跃而起,高大的身躯如猛虎一般将一名举矛刺向杨凤的敌卒撞得高高飞起。同时间,双拳齐出,将另外两名正要扑上来的敌卒打得仰面而倒。

杨凤落地,身形不稳,连冲数步,一头撞到了华雄的后背上。“结阵……结阵……”

两人的亲卫们一前一后,奋勇杀到,迅速结成了一个锥形战阵。

“走,走,杀回去,杀回去……”

一个西凉骑卒无意间抬头看向天空,他看到了耀眼的太阳,也看到了从天际间翻滚而来的巨大烟尘。

“敌骑,敌骑突袭……”

恐惧的叫声霎时撕开了笼罩在战场上的血腥。梁兴骇然抬头,脸色骤变。“吹号,吹号……结阵迎敌,结阵迎敌……”

“呜呜……呜呜……”

号角急促吹响,凄厉而惊恐的声音迅速传遍了整个战场,所有人都在这瞬间抬头北顾。

高干脸上的笑容不翼而飞,他想哭,从内心深处传来的阵阵痛苦让他浑身战栗,仇恨的烈火在这瞬间爆燃。“鸣金,撤兵,撤兵……”

“大人,你看,你看东面……”锣声刚刚响起,士卒们再度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高干霍然转头向东,两眼遽然睁大,神情极度绝望。北疆铁骑,庞大的北疆铁骑还是出现了。和去年的中原大战如出一辙,北疆人在最后一刻举起了杀人的屠刀。中计了。

“擂鼓,擂鼓……结阵……”高干仰首向天,放声狂呼,好像要把心中所有的愤怒和恐惧全部吼出来。

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能撤了。仓惶后撤,三万人的大军势必瞬间崩溃,继而会导致左翼和中路战场的崩溃,大军极有可能全军覆没,中原大战的最后一幕将再次重演。

“向韩大人求援,请他速派援军,接应我们撤退。”

“命令梁兴、马玩两位大人,冲上阻敌,务必给我们争取结阵的时间。”

“急令辛毗、邓升、张南三位大人,立即向中军靠拢,就地结阵。”高干手指尚在血腥鏖战的战场,连声叫道,“传令各部,把冲车拖出来,拖出来。”

北疆士卒欢声雷动。

“撤,撤,撤进车阵,全部撤进车阵……”杨凤靠在弩炮车上,无力地挥动着手臂。

“当当……”金锣鸣响,一阵紧似一阵。北疆将士们欣喜若狂,纷纷涌进车阵。

华雄高举双臂,激动地仰天长啸。最艰苦最惨烈的搏杀过去了,剩下的事就是围住敌人,一口一口地吃掉他们了。

“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击?”

“没有必要了。”杨凤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就算他们长了四条腿也没用。一百多里外就是渭水河,除非他们长出一双翅膀飞过去,否则必死无疑。”

华雄还想再劝,杨凤指指四周瘫倒在地的士卒,苦笑道,“子威,我们从清晨打到下午,四五个时辰了,实在打不动了。高干和他的手下一直养精蓄锐,生龙活虎一样,我们冲上去,纯粹送死。”

华雄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后撤的敌军,“栖之,他们已经后撤了,怎么还把冲车拖了出去?难道他们还要打?”

“什么?还要打?”杨凤急忙转身细看,“高干这小子虽然屡战屡败,但打仗的确有一套。今天我们吃大亏了。”接着他皱皱眉,疑惑地说道,“看样子,他不打算逃,而是要和我们拼命。”

“难道他们手上还有兵力?”华雄担心地说道。

“这里至少有三万人到四万人。”杨凤望着堆满尸体的战场,心有余悸,“短短时间内,我们方阵被破,损失惨重,就是因为我们的估算有错误。现在看来,他们的兵力至少在十万人左右。”

“如果他们有后备军,那兵力基本上和我们旗鼓相当,今天这一仗就难打了。”华雄吃惊地说道,“这个情况要立即禀报太尉大人,请他及时调整兵力部署,改变攻击策略。”

“好,立即派人回禀太尉大人。”

梁百武在亲卫们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坐到了地上。他没有力气了,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空壳,随时都有可能在风中化作齑粉。

杨震还是昏迷不醒,几个医匠围着他团团乱转。梁百武凑到他耳边,大声喊了几句,但杨震没有任何反应。

“他会死吗?他怎么还是不醒?”

一个年纪稍大的医匠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杨大人中了四箭,但我们只取出了三个箭簇,剩下的那支箭簇插在杨大人的心口附近,我们不敢乱动,担心……”

“他都要死了,还担心什么?”梁百武愤怒地叫道,“快把箭簇取出来。”

“不行啊,大人……”那个医匠连连摇手。“还是把杨大人急速送回城里医治吧。”

梁百武又急又怒,破口大骂,“他要是死了,我把你们的脑袋全砍了。”

“大人,砍脑袋事小,救杨大人事大啊。”

梁百武气得两眼一翻,当即晕倒在地。

麴义、雷子、刘豹率军一路飞驰,扬起的滚滚烟尘遮天蔽日。

梁兴带着一千五百多人飞速迎上。他以为这路铁骑大军人数不会太多,自己这一千五百多人勉勉强强也能阻挡一下。

此刻北疆军到底有多少军队,谁都无从判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高干能在左翼战场上拖住北疆后备大军,那么西凉人安全撤出战场的机会将大大增加。当然了,现在梁兴也不指望这一仗还能打赢了,只要大军能安全撤回长安就非常侥幸了。梁兴不怕徐荣,也不怕杨凤,他怕李弘。所以当他看到北疆铁骑象潮水一般冲过来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看清主战旗的旗号到底是谁的。

随着双方距离的逐渐拉近,随着北疆铁骑大军矫健的身姿从烟尘之中逐渐露出,梁兴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这仗不能打,不管前面是不是李弘,这仗都不能打了。自己这一千多人冲上去,一个照面打下来,能活下来的不会超过三成。

“吹号,撤,撤……”梁兴猛然斜转马头,掉头就跑。

跟在他后面的西凉士卒早就想逃了,这时听到撤退的号角,立时紧勒马缰,拨转马头,一窝蜂地狂奔而去。梁兴本想带着他们撤到中路会合韩遂,但这些西凉卒慌不择路,竟然直接南下,逃离战场了。梁兴不敢独自去见韩遂,更不愿舍弃这些老部下,无奈之下,也只好跟着他们打马而逃。

高干正指挥大军结阵固守,忽然看到梁兴不战而逃,把战场左翼全部让了出来,不禁气得暴跳如雷。战场左翼如果给北疆军控制了,自己撤向中路会合韩遂的通道就被切断了,而韩遂想从中路接应自己也难于登天。

“这个蛮子,我要抓到他,剥了他的皮。”

“元才,现在怎么办?我们是会合韩遂,还是直接南撤青戈渡口?”辛毗看到北疆铁骑气势汹汹地杀过来,人数之多大大出乎自己的预料,知道大军被围的命运已经不可避免,急忙建议飞速撤离。

“不能撤。”高干涨红着脸,怒声吼道,“中原大战怎么败地,你忘记了?”

“我们会被包围的。”辛毗指着从东边天际间传来的战马轰鸣声,扯着嗓子吼道,“马玩只有一千多人,他挡得住北疆铁骑吗?他会跑得比梁兴还快。即使他愿意帮助我们挡住北疆铁骑,但他又能坚持多久?转眼他就会全军覆没。”

“我们逃得掉吗?此处距离青戈渡口一百里,没等我们撤到青戈渡口,大军就已经全军覆没了。”高干用力一跺脚,“与其被北疆人追着杀,还不如在这里和他们决一死战,临死也要杀几个垫背。”

辛毗脸色铁青,怒气冲天地瞪着高干。

“佐治兄,中原大战结束不到一年,北疆军到底有多少实力,你我心里都有数。”高干强忍怒气,低声劝道,“就算我们被徐荣骗了,他现在手里还能有多少兵力?两万?三万?就算他还有三万铁骑,我们也有一战之力。”

“目前我们手上有三万五千人左右。其中三万多人是刚刚参战的主力,将士们体力充沛。韩遂手上也还有七千精锐后备军。我们有这四万主力大军难道还不能顺利撤退?”

“现在在中路战场上,马超和阎行占尽了优势,随时可以支援过来。左翼战场上,西凉军虽然没有占尽优势,但他们把北疆军全部拖住了。这样一来,我们即使被北疆铁骑围在了这里,但突围会合韩遂,然后再从容撤出战场完全可以。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有足够的兵力对抗北疆军,但我们缺乏对抗北疆军的勇气。只要我们有勇气和北疆军决战,我们就一定能杀出去。”

辛毗两眼望着前方,仰天长叹,“好,我听你的。”

“大人,北疆铁骑杀到了……”邓升站在马背上,极目远眺,突然,他失声尖叫起来,“天啊,那是麴义,是麴义的战旗。”

庞德率领两万铁骑大军出现在天际之间,气势磅礴。

马玩惊呆了,他看到了庞德的战旗,看到了湟中羌聂啸的战旗。

“这次完了,彻底完了。”马玩惨然一笑,“庞德的大军不在天穹沙漠,竟然在郑白渠。完了,彻底完了。”

“大人,走不走?再不走我们就要成肉饼了。”马玩的亲卫连声催促。

“走,快走……”马玩一鞭抽到马腹上,夺路狂奔,“快去告诉先生,庞德的大军到了战场,快……”

他带着一千多人还没跑上几百步,迎头遇上了梁兴,“北疆铁骑杀来了,高干被包围了,我们快走。”

马玩骇然心惊,跟在梁兴后面打马飞驰,跑了一段路,他忽然想到这样逃离战场,可能会给西凉军带来灭顶之灾,急忙上前叫道:“我们不能逃,要去会合先生,告诉先生庞德的军队到了关中,让先生带着军队尽快撤离,否则,西凉军可能全军覆没。”

梁兴当然不愿意逃离战场。如果韩遂安全撤回,自己这颗脑袋就危险了,只不过现在士卒们肝胆俱裂,想喊也喊不住。

“先脱离战场,不要给北疆铁骑困住了。”梁兴一边纵马飞驰一边大声说道,“等到了安全地方,我们再重整军队会合先生。”

麴义率领一万铁骑呼啸而至。

他并没有立即指挥大军发动攻击,而是命令雷子、刘豹各带一军切断了高干的退路。此刻东面庞德的大军已经出现了,而鲜于银、张郃、高览的大军稍后就能赶到,只要先把高干围住,不让他趁乱逃走,这一仗就已经打赢了。

高干神采飞扬,在阵中往来飞驰,鼓励各部将士坚守战阵,“西凉军在中路战场和左翼战场已经确立了胜利的优势,只要我们在这里拖住北疆军主力,让西凉军有足够的时间击溃北疆军,我们就能取得关中大战的胜利。”高干信心十足,说得天花乱坠,但他手下的将士们却将信将疑,毕竟北疆军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冲上来,这对大军士气的打击非常大。不过侥幸的是,这支大军的主力原来是袁谭的,他们一直待在关中,只听过北疆军的神勇,并没有亲眼看到北疆军神勇到什么程度。还有一部分人是南阳的军队,其中大都是新近招募的新卒,对北疆军更是一无所知。无知者无畏,再加上刚才把北疆军打得狼狈不堪增添了他们的信心。另外还有一帮胆子撑破天的统军主将们把北疆军骂得狗屁不如,结果高干竟然奇迹般地稳住了大军的军心。

麴义没有急于进攻,给了高干部署兵力坚固战阵的时间。高干把南阳的军队部署在战阵中间,免得他们在激战开始后因为恐惧逃跑而摧毁了战阵。关中的军队布阵于外围。几十台冲车和两百多部辎重车错落摆放,虽然车具的数量不够,但这个车阵足够阻挡和减缓铁骑的攻击速度了。

庞德大军的杀到,让高干的自信越来越少。

从目前战场上的兵力部署来看,徐荣显然精心做好了一切准备,他早就下决心打这一仗全取关中了。现在自己被北疆军的铁骑围得水泄不通,想突围会合韩遂困难重重。

“大人,如果韩遂不愿意救我们,乘机逃掉了怎么办?”张南忐忑不安地问道。

高干驻马立于阵前,手中的马鞭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漠然苦笑,“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韩遂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此仗如果败北,他无法守住关中,必定会重新投靠河北。”邓升恨恨地说道,“我看,如果到了黄昏的时候,韩遂还没有杀过来,我们就连夜突围吧。夜里突围总比晚上突围好,我们或多或少能逃出一部分。”

高干冷笑,“你以为河北会信任韩遂?”他举起马鞭拍拍邓升的肩膀,“假如你是李弘,到了今天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你还会让韩遂逃回西疆吗?”

“我会把他抓起来,煮熟了喂狗。”邓升咬牙说道。

“对。”高干说道,“所以,韩遂一定会来救我们。”

麴义歪着脑袋,仔细看了一下前方两百步之外的袁军战阵,突然笑了起来,接着放声狂笑。

“哈哈……”

杨凤、庞德、雷子、铁钺、华雄、刘豹、刘冥、聂啸、步度更等人惊讶地望着麴义,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大人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

“高干就是一个土鳖。”麴义举起马鞭,指着袁军战阵说道,“这只土鳖我要了。”

“云天兄,这只土鳖很大,你不要吃不到反被它咬了一口。”杨凤笑道。

“不会……”麴义转身面对众将,“打关西,打洛阳,我们需要很多军队,所以这只土鳖不论多大,我们都要把它抓住。”

“云天兄,我们至少围住了三万人,如果想把他们一直困在这里,至少需要一倍以上的兵力。但这样一来,我们就被高干拖在了这里,韩遂和西凉军可以大摇大摆地撤回长安。”杨凤不满地说道,“难道云天兄想在长安城下再打一仗?”

“怎么?你担心我故意放走韩遂?”麴义笑着摇摇头,“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