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第1章祸起萧墙(2 / 2)

夜阑吟 裸婴 0 字 9个月前

虽然中年掌柜挡住了绝大部分音波,但剩余的法力仍如巨浪一般,将秦玉掀起四五丈。秦玉喷出一口鲜血,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此时他心中惶恐不已,再不敢向屋内看上一眼,未等落地便惊恐地扭转身形,化作一缕惊鸿向外逃去。

秦玉发疯似地往前逃,似是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窜。但他却感觉身后有东西越追越近,中年掌柜惨死的一幕,与贺家堡堆积如山的尸体在他脑海里不断涌现,一想到自己马上也要变成那些尸体中的一员,他便肝胆俱裂,浑身狂抖不已。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身后又是“咣当”一声,秦玉只觉自己像是被一柄巨锤击中,浑身内脏翻腾,法力凝滞,当即一头栽倒。

“要死了吗?我还不想死……”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不甘交织在一起,让秦玉瞬间崩溃,再也提不起任何反抗之心,只能闭目等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声清脆剑鸣划破夜空,数十丈长的金色剑光横扫而出,轻巧地绕过秦玉将虚空中三道无色无形的音波击碎。紧接着半空中一股股清风快速汇集,凝成一个剑眉鹰鼻,双目炯炯,身披大氅的年轻修士。此人方一现身立即扔出一张灵符,阴沉的夜空为之一亮,缺少了夜色的掩护,秦玉身后十余丈外,一个模糊人影顿时现出了身形。

大氅修士冷笑一声,右手向前一探,凭空握住一把金色长剑,身影一花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到了那人影附近,人影似是惊慌失措,立即闪身逃走,他的速度极快,一眨眼便已飞出了十余丈远。然而大氅修士既然已经出手,又怎会给他逃脱的机会?只见大氅修士手腕一抖金色长剑立即化为一阵旋风,铺天盖地席卷而去,将飞速逃离的人影牢牢裹住。

那旋风似是由一柄柄锋利剑刃组成,只要被擦上一星半点,便立即皮开肉绽。那人影在旋风之中仍不安分,左突右支试图强行闯出,结果反倒被万千风刃凌迟,惨叫一声暴成一团血雾。眼见此景,大氅修士面色一变,单手一招,旋风立即还原成一柄金色长剑消失不见。接着他一步迈出,横跨十数丈距离,伸手向血雾中轻轻一探,双指稳稳夹出一张破碎的灵符。

大氅修士望着灵符,脸色铁青地喃喃道:“原来是张品阶极高的邪血傀儡符,真凶果然已经远盾……”

从秦玉闭目等死,到大氅修士破去那张邪血傀儡符,一切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功夫,惊魂未定的秦玉直到此刻才勉强看清大氅修士的模样,当即一惊,跪地磕头道:“属下参见堂主!”原来这位大氅修士不是别人,正是清风堂堂主,威震极北的金川七剑之一,清风剑贺梓川。

极北之地属于五大仙门之一极北金川的势力范围,金川分内外两门,外门由麒麟卫、白虎卫、彩凤卫、饕餮卫组成,分别控制了池州、梧州、肃州、秦川州的广袤地域。外门虽然人数众多,但金川的核心确是内门,金川内门分为七堂两院,这两院分别是掌管刑罚的戒律院,和专司内务的内务院;而七堂就是大名鼎鼎的七剑堂。七剑堂中,纯阳堂、极阴堂攻防兼备,乃是中坚战力,实力最强,烈焰堂善于攻坚,丽水堂司职丹鼎后勤,奔雷堂长于突袭,袭影堂专司暗杀,清风堂则负责侦查,七剑堂的七位堂主便是威震极北的金川七剑。

金川七剑皆是圣境高手。凡人在完成洗髓凝元之后,便会进阶元初境,成为一名修士,此后一路修炼,运气好的话还将经历重塑、小成、实、虚、仙、圣、化、天、神九个境界,除了天境和神境只存在于传说,从未有人达到过以外,元初、重塑、小成为低阶入门,实、虚、仙为中阶过渡,只有圣境和化境才是真正的高阶修士。

因此,单从修为来看,贺梓川已经是极北排得上名号的高手了,加上他是金川之主,金尊的亲传弟子,所修功法,所持兵器、法宝皆是一流,实际战力还要比同阶修士高出不少,有这样的人坐镇,秦玉的绝望之情顿时一扫而空,心房大松的他这才有时间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回想一遍。想起中年掌柜舍身相救,他不禁心中发酸,情不自禁地啜泣起来。

贺梓川听见秦玉的哭声,心中顿时生出一团无名之火,他正想训斥几句,却忽然眉头一皱,张口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远远传去,十数里开外一位绿衫青年正行色匆匆地往贺家堡跑来,听到耳边有人对自己说话,当即停住身形,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

“本座问的就是你!”随着一声话响,绿衫青年头顶上多出一具淡淡的虚影,与十数里外的贺梓川一模一样,正是贺梓川施展秘术隔空投射的投影。那绿衫青年心中一惊,这才知道自己遇上了高人,当即遥遥向空中一拜,恭恭敬敬地说道:“晚辈本是一书生,机缘巧合之下完成洗髓凝元进阶元初境,成了一名修士。方才晚辈正在附近的山腹之中修炼,却突然察觉到此处有法力波动,便想过来一探究竟。”

那绿衫青年说得坦荡,并无半点破绽,贺梓川强大的神念在他身上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此人的确刚刚进阶元初境不久,且心绪平稳,没有撒谎编造的迹象,很可能真是附近的某个潦倒散修,便渐渐放下戒心,说道:“此事岂是你等小辈能参与的?还不速速离去!”

绿衫青年闻言,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又遥遥向空中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见此人离开,贺梓川的投影如气泡一般碎裂开去。

与此同时,他本体庞大的神念倾巢而出,如潮水一般瞬间将整个贺家堡牢牢锁住,里里外外仔细探查起来。虽然他始终不曾进入贺家堡半步,但在强悍的神念下,他早已将贺家堡的每一处细节都深深印在了心里,比起双目所看还要清晰、精准。

过了半晌,贺梓川方才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将磅礴的神念收回体内。他侧头看了看仍在抽泣的秦玉,恨铁不成钢地叹惜一声,化作一道清风,裹住失魂落魄的秦玉向天边飞去。

就在贺梓川二人离开之时,正在往回跑的绿衫青年忽然停住脚步,向贺家堡的方向远远望去,眼中露出一丝莫名的光芒。从他身后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位身高八尺,体宽五尺的胖子,笑眯眯地问那绿衫青年道:“师兄既然早就到了,怎不亲自出手?”

绿衫青年摇头道:“我也是刚刚才到,不然也不会让那小子白白糟蹋了那张灵符。”

胖子微微一笑,又问道:“师兄觉得这小子如何?”

绿衫青年苦笑道:“进阶圣境不过百年,资质、根骨大概在三、四品的水准,防备之心稍弱,可以说是一个修为平平,资质中上,缺乏历练之人。”

那胖子闻言一惊,诧异道:“此人如此不堪,金尊怎会派他出来应劫?”

绿衫青年摇头道:“劫数乃是天定,金尊虽然贵为天下五大高手之一,又怎能事事算准?”

胖子反驳道:“这次大劫来得蹊跷,不能排除有人在背后捣鬼的可能,而且极北近期发生的一系列诡异事端,已然预示这次劫难极有可能应在极北,无论金尊有没有把握,都不该派此等庸人出来应劫,毕竟事关五大仙门,不是他极北金川一家之事。”

绿衫青年安抚道:“金尊毕竟是天下至强的五大高手之一,倒不至于如你所说的那般不堪,让此人出山究竟有何用意,目前还不太好说。总之,你先赶回宗门做好应劫准备,我再滞留极北一段时间,看看局势发展再作打算。”

胖子微微点头,身影慢慢变淡,直至完全消失不见。绿衫青年又望了望远处的贺家堡,双目微微一眯,扭头扎进了夜色之中。

一天之后,贺家堡遭人灭门的消息传到极北落崖城,顿时在修士之间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几乎所有修士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各怀心思地议论着事态发展。

“听说了吗?”

“今早刚刚接到传讯符,还不知真假。”

“已经证实了,不会有假。”

“真是不敢相信,贺家可是极北第一流的修仙世家,无数年来为金川输送了不知多少子弟,在这极北,没有金川点头谁敢动他?谁又有动他的实力?”

“哎……谁说不是呢,可这都传遍了,旁支嫡系加起来,里里外外七千多口人,一夜之间全部毙命,无一幸免呐。听说尸体都堆成了一座小山,金川清风堂的夜莺发现此事时,当场便被吓破了胆,回来没多久便死了。”

“真的?”

“千真万确。”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可说不好。”

“听说金川清风堂堂主,咱们大名鼎鼎的金川七剑之一的清风剑,他老人家便是贺家嫡出的子弟?”

“是啊,除了清风剑以外,数万年来贺家还为金川贡献过至少五位圣境修士呢,贺家与金川那可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啊,出了这么大的事,金川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哎,你说发生了这等大事,清风剑会不会从亲自赶来处理?”

“派出巡察使是肯定的,至于清风剑会不会亲自赶来嘛……这个……怕是不会吧,我听说,清风剑贺梓川大人正在看守金川秘境阁,但凡看守秘境阁就得看足二十年,中途不得离开,现在算来还有三年才会期满,况且他们那等级数的高手又怎可能轻易出手?”

“我看未必,想那贺家老祖也是圣境修为,有他坐镇,贺家都一夜被灭,若不是清风剑亲来,我看也查不出个什么结果。”

“此言差矣,七剑堂的圣境修士可不是一般的圣境修士可比,兄台以为咱们落霞城的魏城主与那清风剑相比如何?”

“魏城主进阶圣境已近千年,听说清风剑进阶圣境不过百年,若生死相斗,清风剑恐怕不是魏城主对手吧?”

“他们那等高手的战力可不是简单以修为而定,功法、法宝、兵器缺一不可,我敢打赌,魏城主至多能在清风剑手下走过二十招……”

落崖城,清风堂梧州总舵。

“查查查,还查什么?被人在眼皮子底下端了一个一流世家,咱们居然一无所察。清风堂就是金川的眼睛,咱们瞎了,就是金川瞎了!金川要是瞎了,这极北还是金川的极北吗?”贺梓川坐在正堂上首,阴沉着训斥着。

堂下十余位修士战战兢兢不敢开口答话,只有站在众人之前的一位青年修士垂着头,咬牙道:“堂主,从半月前开始,本堂梧州分舵的夜莺便接二连三的离奇失踪,属下一方面亲自动身赶来调查,另一方面下令收缩人手以免再遭意外。此举大大削弱了清风堂对梧州的掌控力,致使贺家堡被人一夜灭门,此乃属下失职,还请堂主责罚。”

“责罚你是戒律院的事情,用得着本座亲自跑一趟么?”贺梓川愠怒地说。说着他忽然长长呼出一口气,脸色稍稍好看了几分,继续道:“眼下情况复杂,本座不想听责任,只想听听你们对此事的看法。天羽你说!”

天羽便是那名答话的青年修士,清风堂督堂甄天羽。被贺梓川点了名,甄天羽微微颔首,从容道:“对方从伏杀外围夜莺开始,一步一步削弱清风堂在梧州的眼线,随后更是在一夜之间灭掉了贺家堡满门,这等手段,这等实力,如此处心积虑,分明是剑指金川。属下以为,灭门贺家不会是对方的最终目的,他们很可能还会有进一步的行动。”

贺梓川闻言微微点头,说道:“你觉得这个他们到底是谁?”

甄天羽似是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立即回答道:“贺家堡已是我极北一流的修仙世家,极北有实力将之一夜灭门的势力屈指可数,且皆在我清风堂的掌控之下,可以排除。而修仙界天下五分,除了金川雄霸极北以外,东海魔宫控制东海,南疆圣域占据南疆,至西沙谷盘踞至西,中原聚灵山则稳坐中央。五大仙门中的其他四家都有足够的实力灭掉贺家千万遍……”

贺梓川双眼微眯,淡淡道:“你是说,此事是五大仙门中的其他几家所为?”

甄天羽点头道:“正是,极北之内的任何势力,只要他们还有丁点理智,便绝不可能胆敢挑衅金川威严,袭杀清风堂夜莺!”

贺梓川慢慢坐回椅子上,沉思起来。其实他的想法与甄天羽大同小异,而且他详细检查过贺家堡,那里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过的痕迹,要做到这一点,需要至少十余位圣境修士联手,甚至是请动一位化境修士出手。能有这等力量的势力,除了五大仙门外屈指可数。若真是五大仙门中人的谋划,那他们的目的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贺家,这背后恐怕还有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阴谋……

贺梓川正想着,甄天羽忽然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大人,您不是正在看守金川秘境阁么,此次亲自下山难道是奉了金尊大人的法旨?”

见甄天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贺梓川哑然失笑道:“本座此次的确是擅离职守,但梧州出了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理本座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眼下现在师尊不在金川,等他回来,本座自会向他解释,相信事出有因,他老人家不会怪罪的。”

甄天羽心道,秘境阁乃金川重地,每位坐镇看守的大人都必须看足二十年,中途不得擅离职守,岂是一个解释能够搪塞的?大人亲自前来多半还是因为本家被灭的愤然之情,想来金尊也不会太为难大人,不过灭门一事处处透着诡异,大人能亲自来一趟对自己这些人倒是一桩好事。

二人正各自想着心事,忽然传送阵法亮起一道白光,有人不请自来,到了清风堂梧州总舵。

“是哪位尊使到了?”来人身高八尺,孔武有力,声如洪钟,身后跟着两位随从,刚刚现出身形,便迫不及待地高声问道。待看清站在正中,身披大氅的贺梓川时,来人面露惊讶道:“原来竟是清风剑贺兄法驾亲临,贺兄不是在镇守秘境阁吗,怎么亲自到此?”。

来人乃是落崖城魏城主,此人是极北少有的几位圣境城主之一,资历十分深厚。

贺梓川见来人是他,不敢托大,立即起身朝他行了一礼,说道:“魏城主别来无恙,镇守一事稍后再说,您来得正好,贺某正有一些问题,还请魏城主不吝解惑。”

魏城主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道:“贺兄见外了,整个极北都在金川治下,本城主的落崖城自然也要听从金川宣调,怎么说也算是金川的一份子,贺兄此次前来恐怕多半还是为了贺家灭门一事吧?正好魏某有些情况想向贺兄说明。”

正一筹莫展的贺梓川闻言,顿时露出一抹喜色道:“何事?还请魏城主赐教。”

魏城主走到贺梓川跟前,郑重地取出一方精致玉盒,严肃道:“三天前,城主府收到了此物,可能与贺家灭门有关,贺兄请看。”说着魏城主将玉盒递到贺梓川与甄天羽眼前,慢慢将其打开。就在盒开的一瞬间,从玉盒内猛然窜出一片紫光,使人一看便双眼灼痛,脑袋发晕。

贺梓川与甄天羽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却从鼻息中闻到一股幽香。

“不好,是紫罗花剧毒!”甄天羽一闻之下,立即感到身体酸软酥麻,当下分辨出幽香之物乃是剧毒。

而近在咫尺的魏城主在剧毒之下却仿佛不受任何影响,只见他脸上的恭敬之色消失不见,转而露出一抹狰狞,左手大袖一甩,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便从他大袖之中飞出,如同利箭一般,急速射向贺梓川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