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然的柔情眼波中,胡心月双眼越来越亮。
去而复返的李慕道惊碎了这幅绝美的画卷,随着他一起来的,还有数十个狐修和一个头梳双丫髻的漂亮丫头。
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的徐安然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当即从胡心月脸上收回目光,转身之间静气凝神将回忆之潮强抑回心中深埋的角落,而正与徐安然痴痴对望的胡心月也猛然侧过身去,只是她侧身虽快,但脸上极度欢喜的神采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哎呀,小姐你的脸好红,还发烫!”,胡心月身边头梳双丫髻的漂亮丫头边收回手,口中边连声道:“这里山风太大,小姐你准是着了凉,该是先回洞府才好”。
丫头的大惊小怪让胡心月脸上的红晕更添三分,“闭嘴,从现在起不许你说话”,说完这句后,胡心月才转过头来对徐安然道:“这是我的贴身丫头,单名一个‘晨’字,让观主见笑了”。
“明明是叫‘双成’的,‘金阙西厢叩玉.转教小玉报双成’,据说还是从那个鼎鼎大名的《长恨歌》中来的,怎么就又改名成了‘晨’”,丫头刚要说话,却猛然记起小姐的禁口令,也只能怏怏作罢。
“晨!”,徐安然看了看有着清秀容貌,此时正一脸委屈的丫头双成,“这名字倒别致!”。
李慕道带来的人一到后就开始忙忙碌碌起来,边看着他们忙碌,徐安然边开口问道:“首丘山中有一只通体墨黑的小狐狸,胡小姐可见过”。
闻言,胡心月微微一愣,随即若无其事道:“当然见过,不过自它上次回山后,爷爷已下令让其闭关修行,看样子没有十年二十年是出不了山了”,胡心月说话之间。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晨”一眼。
“它没事吧?”,徐安然跟着追问了一句后,遂又自失的一笑道:“你们的眼神很像,分开这月余以来,我倒是挺想它的”。
闻言,胡心月低头之间脸上又起了一层红晕,但口中却依旧是若无其事的语调,“同属一族,有些相像也属正常。观主尽可放心,它在洞中挺好的”。
“如此就好”,点了点头,见李慕道等人并无意去动聚灵泉眼所在的那块儿荆棘,徐安然遂也不在此多留,向胡心月一笑之后下山去了。
徐安然身影刚刚隐没,胡心月的眼光还没转回。就听身侧地小丫头急忙开口道:“小姐,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就是那只小黑狐?”。
“你说我是狐身原形时漂亮。还是现在漂亮?”,一笑之间。胡心月踮起脚尖轻轻打了个旋儿,裙裾飞扬的她只有说不出的明艳。
“当然是现在漂亮”。
“我要让他记住现在的我!单纯的我;而不是那个小黑狐化身的我”,慢慢的,胡心月的声音轻柔起来。“我要让他想到我时就是现在的样子,而不是先想到黑狐,然后才是我”。
闻言,小丫头晨仔细地想了许久。“这……不是一样的嘛?”。
“一样?”,转身过来的胡心月眼神中满是“过来人”般的神情,“这又怎么会一样?小玉,你知道什么是‘害羞’吗?不遇见那么一个人,你是永远也不会懂的!狐身化人,最重要的不是修身,而是修心,有了‘人’的心,懂得了人地情感,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从小丫头身上将目光投向浩荡地云海,胡心月在说到这句话时,脸上竟有几分传道者的悠远。
小丫头只觉得今天地小姐很不一样,想了许久也没明白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索性也懒的再去动这心思,只是低声抱怨道:“就算如此,那你为什么改我的名字,‘晨’,那有人用这样名字的,可也难听死了”。
闻言,胡心月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地笑容,既是解释也是自语般的幽声道:“晨,我要的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呀……”。
下了玉笔峰之后,徐安然便径直前往正在夯土加高地观墙,无声的跟徐安定及那些山民们一起干起活儿来,见他如此,下面那十几个正龇牙咧嘴抬土的香火道士先是惊讶不已,继而又窃窃私语徐安然如此作为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一个正六品的道观提点跟泥腿子们一起干活,这新观还没建成就已先折了三分威严。只是无论他们嘴上说什么,但脚下的动作却着实比刚才快了许多。
当晚,徐安然将兄长安顿在茅舍中,徐安定见素来在家最好享受的弟弟住的如此简陋,由不得叹了一句道:“我若将此间所见告知父母,只怕他们谁也不会相信,安然,这两年你真是变的太多了”。
闻言,徐安然但只一笑,陪着徐安定聊些家常直到他倦极而眠后,徐安然才又上了玉笔峰。
短短数个时辰,玉笔峰上已是大变了模样,原本遍布的荆棘已被清理一空,只留下掩映着聚灵泉眼的那一小丛作为原生的风景,占地亩许大小的峰顶四周都已围上了竹编的篱笆,再一细看竹篱笆上斑斑驳驳的点滴泪痕,这些篱笆所取材的竟是名闻天下的湘妃竹。
篱笆内向阳的地方盖着三间竹木草顶的茅舍,这茅舍式样奇古,但正是这份古意恰与周遭的环境相融相得,弦月当空,披着淡淡月辉的茅舍无声散发出一股诗意的清寂。
茅舍前左侧,数十块儿云石堆成了一个错落有致的假山,其间更有一注幽泉汨汨流动,假山上下的山石上,五七只红顶雪羽的白鹤正蜷腿曲颈的安眠。而与假山斜对的则是一架竹木支成的秋千,秋千悠悠,一身芙蓉间裙的胡心月手持轻罗纨扇正微微荡个不停。
眼前这房,假山,野鹤,甚或是那丛黑荆棘都在淡淡的月光下营造出一种出尘的清幽意境,唯有那架秋千及秋千上的那个明艳女子为这份清幽中注入了一点生机,一分颜色。恰如万绿丛中一点红,又如宁静如镜的湖面上那一晕涟漪,这份生机与颜色使整个峰顶莫名的和谐起来。静中有动,清幽又不至于清冷。
“这都是按我家小姐的意思布置的,华心观主,你喜欢嘛?”,见徐安然回来,正好从竹舍中走出来的晨忙跑上来问道。
“是你?”,见手持纨扇走来地胡心月点了点头,徐安然嘴里虽没说什么,但心下倒对她多了几分好感。眼前的这些布置的确是很合他的心意。
淡青色的竹纹帷幄,朴拙的书案,看了看属于他自己的那间茅
徐安然微微点头间向胡心月道:“胡小姐有心了,多
听徐安然称赞,胡心月原本有些紧张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还了一个明艳的笑容。
待他们主仆去后。在书案前坐下地徐安然掏出了怀中存着的那几块儿空白翡翠符牌,今天一战。虽则最后辛离落了个肉身破碎的下场,但只论前面的斗法。徐安然却明白无误的知道的确是自己输了。
若不是当日因虚平的指点使他在控符上下过苦功,若不是机缘巧合随着隐机习练了三蛹功法,今天他必已稳死在辛离地银棺法器下。说起来,这还是徐安然自习练符箓道法以来的第一次惨败。留下地印象自然也最深刻。
而与辛离斗法之所以会处于下风,除了道力不敌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行符速度太慢。其他那些符箓道士因有丹元,是以在行符时可以先施放丹力自保后再出手。如今地他虽说也有了丹元,但这种器丹在他以“华心”这个身份出现时却没法用,越是如此,与人以符箓道术斗法时毫无防护的他就需要更快的速度。
但就他现在的具体情况而言,要想短期内提高符箓道法地行符速度几乎是不可能,毕竟象提高手速、脚速及缩短符文念诵时间这些事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自斗法结束一直到现在,徐安然反复思索这个问题时,唯一想到的可行办法就是以身上的器丹玄阴丹力来驱动符箓道法。
与驭器于外来护身不同,单以玄阴之力驱动符箓道法并不需要将水精剑从体内召唤出来,这就在隐蔽性上提供了可能。
坐在书案前想了许久,徐安然召唤出体内的水精剑,边在空白符牌上刻绘云文,边极力将玄阴之力注入这面上清符牌。
脚下步罡踏斗,手中指诀变幻,但直到徐安然将这个符文念诵完毕后很久,手中地翡翠符牌也没有半点动静。看来,此事远非他想的那么简单。
“原本驱动符箓的是生阳气机,而现在则变成了玄阴气机,一阴一阳之间截然相反,这是否意味着符图上云文的刻绘也需要由阳而阴?”,站在屋子正中的徐安然想到这里,当即转身到书案前伏下身子取过一面空白符牌,以阴文篆刻之法重又制了一面上清符牌。
再次行符,符牌还是纹丝不动,看来单单仅此依然是行不通。
修内的金丹及符箓道士与外修的器丹道士根本分属两途,且长久以来处于水火不两立的状态,这种背景之下,几乎无人能兼修两种法门。而以生阳气机为基础的符箓道法去行玄阴符术,这在徐安然之前几乎是闻所未闻,正因如此,他根本无从借鉴,有了想法后也只能全凭自己摸索。
所幸徐安然自开始学习道法以来,基本全靠自学,是以对整个探索的过程不仅不觉得枯燥,反倒有乐在其中之感。
由符牌云文推及到罡步及指诀,徐安然一点点的进行着由阳到阴的反向逆推,在这种提出猜想,进而验证,修改,再验证的过程中,时间如水而逝,随着桌面上废弃的符牌越来越多,窗外也由暗夜迎来了万道霞光的清晨。
“观主起身了吗?朝食已经准备好了!”,轻轻的叩门声惊醒了正自沉思中的徐安然,“你们自己吃就是,无需等我”,头也没抬的说了一声后,徐安然便又继续伏案推演起罡步逆行后方位的变化。
从清晨到中午,再到黄昏,三次敲门听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看着那四样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的精致山珍,再也忍不住的胡心月叫住了晨丫头。自己向徐安然门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