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狐心月这双满带求肯的眸子盯着,李慕道只觉心中有一块儿地方在不断的融化,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口,一声无比酸楚的叹息声中,他的身影已随风化去,消失不见。“一百年,百年好合!”,痴痴的将这两个词喃喃念诵了数遍之后,脸上绽出一个明媚笑容的胡心月身影一转,复又变成了那只小黑狐,直向抚阳观奔去。抚阳观内,从山峡中回来的徐安然招招手,叫过正在分发湖丝道衣的许德禄,“老许,这儿安排个人换换手儿,你把那册录拿来我看看”。“什么册录?”,许德禄有些不解其意。“就是记载山峡中犯人过往的册录,对了,还有收藏他们随身物品的仓室,也一并打开我看看”,口中说着话,徐安然已顺手拉着许德禄向后院走去。接过厚厚的三卷册录,徐安然随后同许德禄进了那间满是霉味的仓室。刚进去一步就被那浓厚的霉湿呛了出来,徐安然退后一步站在门口,边等着屋里通风,边向许德禄道:“你去吧,稍后我自己锁门就是。对了,你家里还有双亲要养吧?且去柜上领五十两银子,就从今日首丘洞的那一千两香火钱中支领,去呀,还愣着干什么”。见许德禄站在那里哽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的就走了,徐安然摇头一笑,又等了片刻后复又进了仓室。昏暗的仓室中一片凌乱,但凡象样儿一点的东西一件都没剩下,看来前几任抚阳观主也没忘记这个地方,正在徐安然大感失望准备出房的时候,却听脚下“铛”的一响,低头看去时,却是一只黑乎乎的三脚鼎炉被他不留意的踢翻在地,正咕噜噜的满地乱滚。心念一动,徐安然俯身捡起那只鼎炉,就着手中的册录狠狠蹭去鼎炉上厚厚的尘灰后仔细看去时,果然就见到一条条细如发丝的云文。“好兆头!”,微微一笑,徐安然夹着册录,倒提香炉出了仓室。回到小院儿,徐安然刚推开房门,就见到那只小黑狐正趴伏在案几上双眼熠熠的看着他。“你没走?”,这一年来孤寂惯了的徐安然油然生出一种被人期待着的幸福感,放下手中的什物,他顺手就将案几上的小黑狐抱了起来,心下欢喜的连连爱抚不已。在他温柔的爱抚下,小黑狐也舒服的微微闭上了双眼。轻抚着怀中的小黑狐,徐安然不禁想起了当日平安州的过往,由此,他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李巧儿。心中原本的欢喜微微一沉,徐安然无意之间喃喃自语道:“你可也会不告而别的离我而去?”。怀抱中麻麻的酥痒将徐安然从淡淡的失意中拉了回来,低头看去时,却见刚才还在他身上拼命乱拱的小黑狐竟然抬起头来煞有其事的摇了摇,而它那双小黑豆般的双眼此时也份外明亮,亮的就如同天际最为璀璨的星辰。“还是你最好!”,徐安然本不是个喜欢多愁的人,小黑狐此时的表现更将他刚才突然而起的轻愁抹了个干净,“走,给你弄好吃的去”。第二天等李慕道赶到抚阳观时,徐安然放下手中鼎炉的拓片当即就迎上前去,“怎么样,回生草找到没有?”。“我一路赶来累的要死,你也不说先让座倒盏茶,就是使佃户也没有这般狠法”,也不等徐安然来让,李慕道顾自在胡凳上坐了,边说话边自怀中掏出一支锦盒来。徐安然打开锦盒,就见到两株七叶的碧草,这草长相倒也普通,唯一不同的是其贯通草根直至叶脉的茎心竟然是一线鲜艳的红。“辛苦了!”,徐安然小心的将锦盒收入怀中后,转身到书案上就着鼎炉的拓片挥毫片刻后,复又拿过了一张竹纸递给李慕道,“一事不烦二主,这几味药物也烦劳李兄了,越快越好,越多越好”。“你倒真拿我当佃户使了”,笑骂一句后李慕道略往竹纸上一瞥,当即讶声道:“九阳草,你要这个干什么!莫非你还要炼丹不成?”。“你但帮忙就是,那儿这么多话!”,打了个哈哈,徐安然因又一笑道:“连着麻烦你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帮你办的妥妥当当”。二人正说话间,就见一道黑影闪过,却是那只刚刚睡醒的小黑狐闻声从隔壁跑了过来。“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意思”,李慕道刚说到这里,见到跑进来的小黑狐后,当即话音一转道:“若说帮忙,倒有一宗”。徐安然答应的毫不犹豫,“你尽管说!”。“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照顾好它,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刚才还是满脸爽朗的李慕道在说到这句话时,竟有了微微的落寞。“我当是什么难事!”,哑然一笑,徐安然顺手抱起了小黑狐,边轻抚着边道:“这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别说伤害,就是半点委屈也不让它受着。李兄……李兄……”。“啊!怎么?”。“没怎么,就是看你脸上怎么笑的那么苦?”。侧头之间避过徐安然的眼神,当李慕道再次扭头过来时又已是满脸爽朗,不过他却再没提小黑狐,甚至看都没再看它一眼,“徐少兄,你如今既然身为抚阳观观主,有一件事却不能不留心”。“什么?”。“今春以来,江南普遭雨蝗二灾,地方官府赈灾无力,但催讨税赋却是用力的很,民间如今已颇有不稳之象,你主管着一个道区,不能不小心民变”,想着江南百姓哀声一片的模样,李慕道这狐族出身也不免长叹了一声。“哎呀!我竟把这事忘了”,徐安然边向书案后走,边道:“李兄,我今日事多,就不陪你了”。“谁要你陪!”,笑着回了一句,李慕道深深看了小黑狐一眼后,便自转身出房走了。伏案书成一封信笺,徐安然叫过分拨给他的服侍道童,命他将这封信交给许德禄,速速谴人送往州城刘使君府。做完这些后,徐安然轻轻拍了拍爬在他书案上的小黑狐,“我有事出去,乖乖在这儿等我回来”。出了书房,徐安然轻车熟路的经由后观到了山峡中。约一个时辰后,牢记隐机所授导引之法的徐安然出了石洞,在平地中央盘膝而坐,开始练习器修入门的筑基功夫,不过,他这次导引进体内四肢百骸中的却不是天地原生灵气,而是这片山峡中浓郁的化不开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