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上的字被水汽晕湿了少许,却仍旧能清楚地看出上头规规矩矩地写着几个蝇头小字:“卫香,黄家,苏掌柜独往,巳时过不候,死。”
纸似是极为随意从随便一处撕下的,边缘不齐,字写得却极为规矩。
苏云落的眼帘阖了下来。
这是要用她的命去换卫香的命了。
咏春没能看到纸条上的内容,见自家娘子面容沉静,也猜到了几分。她回忆着方才去买饺耳的经过:“娘子,可要回去寻那店家问个清楚?”
苏云落摇头:“不用了。”
顿了一下又道:“去寻毛瑟瑟回来,先回堪园。”
夜色沉沉,折园的主子们还没有回来。
堪园的饭菜却是取走了。张三娘将饭菜放在锅中热着,自己肚子饿了,便与狄嫂子一人拈了一块桂花糕吃了,先垫着肚子。
忽而听得堪园门口有响动,便猜是东家回来了。算着时间,二人正预备揭盖将饭菜取出来,咏春撩帘走了进来,面色焦虑,取了食盒随便拿了几样菜便要走。
张三娘注意到,咏春只拿了一个人的份量。
狄嫂子与咏春相熟些,见状便打趣道:“咏春,你可是拿少了?”
咏春的眉头蹙了蹙:“大爷尚未回来,太太在堪园吃。”
堪园是李遥住的。
张三娘心思一动,瞧着咏春走远了,便与狄嫂子道:“我去去便回。”往日里张三娘上茅房便是这般与狄嫂子说的。狄嫂子亦不在意,只顾做自己手上的事。
张三娘站在暗处,看着毛瑟瑟等人进灶房,才悄无声息地直奔堪园。
堪园里灯火通明,本来要伺候苏云落用饭的咏春咏梅却站在门外,垂着头,安安静静的。一同在门外站着的,还有小瓜小果。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
李遥的脸臭得像夏日里的咸鱼:“你疯了?莫要说我了,便是你家顾老师,也定然不会让你去冒险。”
苏云落面前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面对李遥的质问,她面不改色地夹了一筷箸银芽丝送进嘴中,优雅地吃着。
李遥胸中一团火气越发的大:“你不会武,去了不过是白白送死。”
“今儿是卫香,明儿说不定便是旁人了。此人,应是谋划许久。”否则也不会趁着明远镖局的人都去救灾,才掳走卫香。
李遥仍旧火气腾腾:“不准去。那劳什子黄家,我寻人进去,围剿了他。这人故弄玄虚,说不定只有跳梁小丑两三个。”
苏云落没说话,仍旧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吃完,她用帕子拭了嘴角:“若是他回来,好生劝慰他。”
李遥别过脸去:“我可没那等本事。我先告诉你,你若死了,我可不会去替你收尸。我还要到老师坟前,数落你不孝。”
苏云落嫣然一笑:“我走了。”自从那晚之后,灵石镇太平静了,平静得差些让她忘了,他们的头上,仍旧悬着吴王这一把利刃。
时间还很充足,苏云落的马车到黄家的时候,还差一刻钟才到巳时。
咏春看那黄家黑漆漆的大门,安静得仿若没有一丝活的气息。她担忧地看向苏云落,却见自家娘子面色平静无波。
苏云落提着一盏琉璃珠灯,望向那两只在风中轻轻摆动的气死风灯。微弱灯光中,那两盏许久无人照料的气死风灯,看着似是有些破败。
毛瑟瑟从院墙绕了一圈回来:“东家……”这黄家占地广阔,院墙高耸,不要说夜里了,便是青天白日,东家一人孤身进去,也难以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