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太不甘心了,他们这般声势浩大的来,却以颓势收场。便是像于扶阳这种没有自尊心的人,都觉得太不甘心。
雷春轻轻推了推贺过燕,转头却在大门外跪下:“老师,学生不怪您,您若是不想迎长姐进门,便不迎罢。只是,长姐腹中已有您的骨肉,虎毒不食子,学生只盼您给长姐腹中的外甥一口饭吃。”
里头的卫英几乎气得要炸了,他捏着的大海碗,几乎碎成了粉粒。
“他口口声声称恩师,却刀刀刺在公子的身上。我怎能让这样的人,在公子面前放肆?若是出了事,一切往我身上推。”卫英看向一直拉着他的卫真,一字一顿地说。
卫真自然是熟悉雷春的。当初雷春从灵石镇到府城里读书,便是他接的人,他安顿的。初初的时候,公子还吩咐了,让他时不时去照应雷春。公子对雷春,可谓是拳拳爱心。黄家虽然资助他,可府城的开支那么大,最后还不是公子出的资银?但这一切,公子没让他透露半分,只怕雷春心中有负担。可万万没想到,公子竟然养出一个白眼狼来!
他放开紧紧拉着卫英的手。
卫英决绝般地打开门扇,迎上雷春。
白眼狼的眼神竟透着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讥讽。卫英却是不惧他,冲上来便道:“我们公子何时碰过雷姑娘了?你莫要以怨报德!血口喷人!”
于扶阳在一旁劝道:“卫英,快快叫四表弟出来,将雷姨娘扶进去。雷姨娘在我面前发过誓了,若是她以后诞下的是儿子,也绝不会与主母争宠的。”
“你莫血口喷人!”卫英尽管很想大骂于扶阳,但他吵架的实战经验少,翻来覆去只得这一句话。
此时简言牵着卫香从灶房里走出来。她以前在顾家灶房里待,顾家虽然只得二房人,但同样斗得腥风血雨。她在灶房里跟着她老娘,可是亲眼见惯了那些婆子为了三两个铜板便骂得非常难听的。见卫英只懂翻来覆去骂那一句话,她实在坐不住了。
简言走到卫真身后,瞧见于扶阳的穿着仍旧如往常那般富贵,只是好几年不见,他这样沉浸在酒色中的人,那双凤眼下可见显眼浮肿。
她看一眼哀哀地站在一旁的雷大姑娘,倒是有几分姿色,可惜,吃相太差。她再瞧瞧跪在地上的雷春,不紧不慢道:“若是要让我们公子将这位姑娘纳进门,倒也不难。”
卫真吓了一跳,回头看见简言牵着卫香,不由蹙眉,低声道:“没有你的事,赶紧回去。”
于扶阳不识得简言,但他曾听说过顾闻白身边的卫真娶了一个厨娘的女儿的。如今见简言打扮朴素,又牵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孩,卫真又与她那般亲密,便晓得简言是谁了。当下狂妄道:“你一个厨娘之女,也配在这里说话?”
简言不卑不亢:“我既不是顾家的奴仆,更不是于家的下人,为何不说得话?倒是你,身为顾公子的表哥,却时时刻刻想着陷害公子,好得了公子母亲的钱财,可真真是卑鄙无耻。”
还没有人这般直白地骂过他,于扶阳一下子恼了:“贱婢,速速滚到一旁,我若心情好,便饶你一命;若是不好,我瞧你便是一尸两命。”
“你!”卫真拦在简言面前,“表公子,快将你的人带走,不然我们可不客气了!”他说着,双目露出精光来。
于扶阳知晓顾闻白身边的两个护卫,俱是习过武的。顾闻白将卫真卫英捡回来两年后,他在外头就没能成功欺负顾闻白,是以他心中对卫真卫英还是有些忌惮的,如今见卫真眼露精光,不由得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贺过燕用折扇轻轻在他后面抵住,低声道:“不过是两个奴仆,于兄还怕他们了?”
对,不过是两个奴仆。于扶阳当下挺直身子:“快唤四表弟出来,若不然,他的名声便尽毁了。”
难不成,他不是奔着毁了公子的名声而来的吗?卫真卫英恨恨地看着于扶阳。公子如今昏迷不醒,如何能出来!
于扶阳自然是知晓顾闻白出不来,今儿贺过燕可是亲自去打听了,尽管回春堂的那个沈老头没说实话,但却有旁人看见了,顾闻白是被卫英背着回家的。
再说了,黄三请的那个杀手尤双双,托人捎口信回来,说是她昨晚将那个书生伤得极重,虽然没杀死,但跟死也差不多,希望黄三能结五百两白银与她。
他们便是要趁着顾闻白重伤,将他的名誉扫地。当然了,死了更好。不过黄三担心,那尤双双是夸大其词。以防万一,最好做两手准备。
简言一拉卫真,朝于扶阳道:“我们公子有重要的事情出去了,尚未回来。方才我不是说了,若是让那雷姑娘进门也容易,便是待她十月怀胎,瓜熟蒂落之际,便是将她迎进门之时。”
她说话的时候,瞟了一眼雷大姑娘:“敢问雷大姑娘,你是什么时候有的身子?”
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哪里知道什么时候怀的身子?!更何况,这话是雷春不按商量好的说的,可与她无关!雷大姑娘如是想,只能掩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雷春的确有备而来。他抬头望向简言高高挺起的肚子,不慌不忙道:“长姐面皮薄,不好意思说,我便替她说了。她如今,不过一个多月的身孕。她的肚子等倒是能等得起,却不知以后,待我这小外甥长大成人,若是知晓今天这一幕,还不知是如何的心酸。”
苏云落在马车中听得他这番话,不由与李遥道:“可见这读书人算计起别人来,竟是这般的狠毒。”
帘外李遥默了一默,问她:“你怎知顾老师是清白的呢?这姑娘竟不顾自己的名声,在众人面前将这事揭露出来,约是无路可走罢。”
怎么会!那顾闻白这段日子,总纠缠着她,哪来的空闲去应付那雷大姑娘!她刚要出声反驳,忽而想到若是男人要偷腥,无论多忙,总能抽出时间来的。
不过,她到底还是不喜那雷大姑娘:“那雷大姑娘,能狠下心将自己父亲拖死了,再攀污与我,她若要攀污蔑别人,也不奇怪。”
隔了一道帘子,她没看到李遥在外头几乎掩不住的笑容,但他还是假模假样道:“如此看来,这雷大姑娘是要断了自己的后路来博前程了。”啊哈,真难得苏云落将别的女子贬得一无是处,维护一个男子了。果真是年年人心各不同啊!
只听那头简言也不慌:“姑娘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晓得是不是我们公子的呢?以后心酸不心酸的,可是另说。”她轻轻抚着肚子,紧紧地盯着雷大姑娘。
雷大姑娘压根不敢看她,一直掩着面。
“这位嫂子好一张利嘴,我却是敢打包票的,那位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便是顾老师的。”只听一道莺歌燕语远远道来,一顶暖轿停下,两个貌美的大丫鬟撩帘,从里头钻出一位极俊俏的姑娘来。
她的桃花脸艳艳笑着,披着红狐裘,款款走过来,一双桃花眼将简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娇笑着:“雷春本是顾老师的门生,又是雷大姑娘的亲弟弟,他说话,或许是有了那么几分向着自己的长姐。不过,我却是无意中听得,知晓这件事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贺过燕自然是配合:“不知那人是谁?”
黄三轻轻一笑,柔声道:“自然是顾老师另一位得意门生,张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