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2)

 当我顶着一个接近光头的脑袋走进教室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我吸引了。

我刚坐到座位上,杨南就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冲我说:“别说我认识你。”

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面无表情的说:“削发明志!”

从质检二开始,我的成绩就逐步走下坡路,二模考试已经跌出了班里前十名。我开始怀疑,自己那头乌黑的卷发下面是不是真的装满了稻草。于是我决定把留了三年的头发理掉,以表明自己好好学习的决心。

当然,这么做的并不止我一个人。当占林顶着一个准光头走进教室的时候,我便瞬间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等占林坐下来,我便偷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削发明志?”我问。

占林笑了笑,说:“光头凉快!”

这时,梦豪顶着一个一样的发型冲进了教室,一脸怒气。他看到我们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便径直走过啦,气急败坏的说:“看我这脑袋!他奶奶的,理了一半,推子坏了,只能推成这德性!”

我连忙上去安慰梦豪:“没事没事,削发明志!”占林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夏天嘛,光头凉快!”

梦豪愤怒的瞪了我们两眼,我们俩便识相的坐了回去。

“你说你知道,这夏天的味道,你说你明白,我有多么重要……”小树林的甬道上,陈冰泽正坐在路边唱歌,四周的知了猴养精蓄锐良久,合着冰泽的歌声,一齐鸣叫起来。

距离吃饭还有一节课的时间,现在正是课间休息。这个大课间有十五分钟,学习累了的同学们经常会走两步来到高三楼后门,望着小树林,聊聊天,或者干脆坐在道牙子上发发呆,等着上课铃的敲响。

距离高三楼最近的花圃正在进行清整,路边堆起来一些圆形的石头。我、关昕、老梅,正在石头堆旁边,捡起一块块石头,玩着扔手榴弹的游戏。

老梅用尽全力扔出一块石头,憋得满脸通红。他沮丧的说:“快高考吧,有点撑不住了。”说完,又捡起一块石头,拼命地扔了出去。

关昕看着老梅,挠挠脑袋,说:“梅金涛,要不跟我出去放松放松?”

老梅没听懂,一脸狐疑的看着关昕。

关昕看见四下没人,压低声音,偷偷对我们说:“看见那堆树后面的围墙了没?”他指着西侧的两点中方向。“没有。”我说。

关昕皱着眉头看了看我,仿佛埋怨我说了实话。他接着说:“那边围墙的墙蹲被人敲去了几大块,很方便落脚,轻而易举就可以翻到学校外头去。”“你干过?”老梅狐疑的问。

“没有。”关昕摇摇头,接着说,“但是今天我想去试试!”他的眼睛突然放出光来。

老梅摇摇头,说:“我可不去,那要被抓住了,不就完蛋了!我还有数学卷子没做完呢。”

关昕摆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好学生,我理解。”这时,上课铃响了,人们陆陆续续的开始走回教室。“但是,今晚,你们要来帮我一个忙。”一边往回走,关昕一边说。

吃饭过晚饭,我们回到教室上晚自习。今晚上班主任值班,老班在讲桌后面静静地看着我们。

我拿出下午做完的数学卷子,开始一点一点对答案。我瞥了一眼老梅,他还在心无旁骛的做生物遗传题;关昕戴着眼镜,大概在复习化学。

看着讲台上的班主任,我突然想起来去年的某一次晚自习,我从423借来了一本叫《篮球俱乐部》的杂志。那天也是班主任值班,我看老班从前门走出去之后,就拿出杂志偷偷看了起来。那本书上讲了一位叫吴悠的篮球手,他号称中国街球第一人,身高只有一米七,却能够双脚起跳扣篮。他从小就梦想打篮球,梦想能进入NBA,想像科比一样在天空中划线扣篮。可他长到了一米七就再也没有长高。他开始灰心丧气,甚至要放弃篮球。直到有一天,一件事情的出现让他改变了自己的态度,他开始明白,只有努力,才能克服先天的缺陷,只有坚持,才能变得更强。那件事情就是……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不料老班突然出现在后门,一把揪住我的杂志,严肃地训斥我:“怪不得成绩老下滑,原来一天到晚在干这个!”我低着头杵在那里,吓得不敢做声。

如今还有二十多天就高考了,不知道老班会不会把那本书还给我?

不想不要紧,仔细一想,我发现初中年级主任没收我的篮球,还有小学语文老师没收我的“游戏王”卡片,好像都没有还给我。

我突然感到,没收这件事情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真是一件致命的事情,不但要承受老师给予的心里压力,还有承受家长给予的经济管制。我顿时生出了一个念头,以后等我有了孩子,一定要给他买好多本篮球杂志,没收一本就再拿出来一本,再没收,就再拿出来一本……

我想着想着,竟然不自觉的笑出了声,前排的好几个同学都转过头来,想看看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这时,突然响铃,铃声拯救了我,我赶紧假装上厕所,溜出了后门。

这时,我发现关昕和老梅也跟我溜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梦豪。老梅低声冲我说:“这个忙,必须多几个人才能帮。”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不是要让我引开老师,然后再让老梅换上关昕的面皮之类的?

我脑洞大开,便紧紧跟在他们后面,钻进了小树林。

我们来到了关昕所说的墙蹲下面。

果然,墙上不知道何时被人敲出了几个凹陷。我摸摸了那砖头,上面还有泥土,但已经被踩的光滑。看来这些凹陷有年头了,而且还远远不断地被人用过。

“这应该是几届学长辛勤付出的结果。”我说。“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老梅接着说。

关昕看着我们,拱手说:“拜托了你们啦!”

老梅和梦豪点点头,两人合力把关昕往上推。我这才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要我们帮他越狱。

我托着关昕的屁股,老梅和梦豪托着关昕的大腿。这座墙蹲虽然有好几个缺口,但是用手扒却很难使上力气。关昕拼尽全力往上够,却只能面前够到上沿的一角。

“再……再往上一点。”关昕已经是满头大汗。

相比之下,我们出的汗要更多。我能瞥见梦豪的脊背,渗出衣服的汗水反射着点点月光。老梅正在一旁拼命喘着粗气,身高比梦豪矮不少的他,此时已经几乎踮起了脚尖。

我把身子又往前贴了一点,两手使劲往上推。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我们三个只想着如何把关昕推到墙上去,忘记了学校的一切纪律,忘记了我们可能面临的危险。这一切当然不是因为好玩,我们的心中似乎有着什么更加宝贵的东西正一点一点迸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