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允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捂着面颊的安小七,蛮抱歉的道:“sorry,是妈妈不好。”
她说完,又闭了闭眼,在长达十多秒的平复后,她睁开眼对安小七平静的道:
“看样子,妈妈今天是怎么都挽留不了你了,既然如此,趁我现在还没有改变主意,你跟他滚吧。”
她说这话时,一直旁观这一切的夏怀殇神色不明的又掏出了一根香烟。
他将香烟含在嘴里,但打火机打了好几次也没能将香烟点燃。
随后他整个人都被一种不不自知的阴森情绪所覆盖,但始终又没有半点要插足他们三人对话的意思。
安小七没想到,夏允就这么轻易的放她跟战西爵走。
她原本还担心夏允会在战西爵的激怒下而兜出孩子这件事,结果她没有。
她没有,这让周身神经一直处于绷紧状态中的安小七莫名就松了一口气。
余后,她才后知后觉感应到她先前被夏允打的那一巴掌带来的余痛有多强烈。
兴许是太害怕孩子一事被兜出,安小七从未有过的想要逃离这里。
她几乎是在夏允话音落下,就拉着战西爵要走。
偏偏战西爵不走。
他只是自然而然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甚至是将她整个人揽入怀里,并将她脑袋摁在他心口上。
但,他就是立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安小七急切的将脑袋抬起欲要再说离开时,战西爵先她一步对夏允道:
“夏女士,晚辈最讨厌的就是说话说一半的人。既然提到了我父亲,那就索性把话敞开了说。
究竟我父亲生前怎么惹到您了,乃至于您将怒火牵扯到我们这些晚辈身上来?”
“师姐曾为战家大爷流掉过一个孩子……”顿了顿,“在她还18岁的时候。”
说这话的是夏怀殇。
夏怀殇的话还在继续,“够深仇大恨了么?”
时间仿佛瞬间就凝滞了,周遭万事万物都变的静止,就连耳边的风雪声都停了。
安小七不可意思甚至是茫然的抬头看向夏允,战西爵同样也在用一种难以言语的复杂目光看向她。
只有夏怀殇像是局外者,只在这句话音落下后,话锋倏尔一转,又是另一个话题了:
“盖伦死了。”顿了顿,“至于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动了小七就该死。”
说到这里,朝战西爵走进了两步,又道:
“不过,他死前倒是透露了秘密,比如,上次预谋绑架莫大小姐和小七的主意是你那个好表妹给他出的……,或比如,你在邻国被算计跟温时遇脱不了关系…”
说到这里,冷冷讥笑了下,
“老子跟你说这些倒不是为了隐射你的无能,只是想提前通知你一声早点让战老给你表妹打一副好棺材,仅此而已。”
已经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的安小七,终于从滔天的复杂情愫中抽离,理智并清晰的对夏怀殇道:
“师叔,我一直都反对您幕后杀人脏了自己的手。盖伦既然已经死了,那么温宁就留给法律制裁吧,小七希望您不要插手这件事,小七想亲自收拾她。”
夏怀殇眯了会儿眸,视线从她依然落在战西爵腰上的手臂撤开,看向旁处,声音是少见的刻薄:
“你妈妈年轻时被你眼前男人的父亲伤了心也伤了身,你确定还要在这时伤她的心跟他走的话,那就赶紧走,别杵在这像个大逆不道的逆子!”
向来都是被夏怀殇捧着长大的,头回被这么刻薄到不留情面的对待,安小七说不在意或者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就是因为太在意这位几乎陪伴她全部成长史且比她母亲还重要的角色,所以才更加的难过。
几乎是在夏怀殇话音落下,她眼圈就红了。
但,也就只是红了。
安小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战西爵拥着离开的,整个回M州下榻酒店的路途中空前的沉默。
且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她被战西爵抱着在酒店洗完澡以后,直至战西爵忍无可忍而被迫终止。
他单手掐着腰肢,另一只手夹着燃到一半的香烟,目光晦暗不明的已经盯了她超过了三分钟,她仍然保持着最初始抱膝坐在沙发上的姿势。
“安小七~”他可以说是蛮好脾气的叫她,“你打算这样坐到什么时候?”
女人这次说话了,她抬头看向他,有点软软但明显又是很凉漠的声调,说道:“战西爵,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不可以。”
战西爵掐灭烟头,直接俯身将她从沙发上抱起:
“无论你母亲跟我父亲之间究竟有多大的恩怨那也都是上一辈人之间的纠葛,你究竟因什么想不开?
还是说,你可怜那个从你出生其实就没付多少责任的母亲而要舍弃你的爱情,已经在考虑跟我分手了?”
“没有。”安小七本能的否定。
战西爵将她抱着放到床上。
他半蹲在她的面前,看着她不太好看的脸色,讥诮道:“你这一副随时都要对我冷暴力的样子,还说没有?”
安小七皱眉:“…我只是人有点乱,想静一静,自我调节一下,哪有对你冷暴力?”
“就是因为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而又理不清的想法,所以才不能让你一个人静一静。
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直接说出来,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否则只会越陷越深。”
战西爵的话说的不错,人在情绪很低落的时候,一个人闷着确实只会让心情更加的糟糕。
但,安小七所烦恼的除却夏允跟战文忠之间的恩怨,她更烦躁不安的是夏云澜这个孩子的存在以及她可能终身都不会生育的事实。
前者,夏允跟战文忠的恩怨对她打击只能说是浮于表面的,后面二者才是致命的。
她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跟战西爵说——
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她亲生母亲创造出了一个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且这个儿子还是她跟她师叔的。
说出来,就等于是把她跟男人的关系判入了死刑。
“我……”
安小七欲言又止。
她看着面前男人一张晦涩难明的俊美脸庞,默默的垂下眼皮,盖住眼底翻滚而出的复杂,静了片刻:
“我只是觉得换位思考一下妈妈的立场,她当年大概是被你父亲伤到了极致,所以她反对我们的心情我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没能在她需要我的时候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反而跟她仇人的儿子离开了,
那多少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伤害,我只是不能原谅自己这么伤害母亲,
并没有你说的那种想法,我们才刚刚和好,怎么会因为这个就要分手?”
她说的词真意切,战西爵将信将疑,“只是这样?”
安小七点了点头:“嗯。”
“夏女士对我有成见,但这成见也不是什么不可以调和的,她作为你的母亲要的不过是你一生平安喜乐,
如果我能做到让你平安喜乐让你幸福无忧,她对我再大的成见也都该放一放的。”
说到这里,战西爵顿了顿,近似蛊惑的调子,
“你只需要做好爱我这一件事,剩下的其他乱七八糟的矛盾交给我来处理,知道了吗?”
安小七抬起头,像是问面前的男人又像是问自己,喃喃的调子:“可以吗?”
男人嗓音冷冽且有股无法遏制的恼火:“为什么不可以?”
安小七被他的样子看的有几分说不上来的甜蜜,她在他硬邦邦的面颊上亲了下,可下一秒眸色又黯淡了下去。
她不能生育!
这意味着,这男人选择跟她在一起就意味着断子绝孙没有后人。
可讽刺的是,她现在却有一个跟别的男人的孩子。
这个男人还是面前男人提起来就极其反感的存在。
“我有点累了,想睡觉。”
安小七想静一静,但战西爵不让她如愿,她只能说自己想睡,以此来逃避面对他。
事实上,这句话是有用的。
在她话音落下后,战西爵就整理好被子让她躺下。
战家二爷战文霆在M州犯事的案子还没有疏通好,他此次前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捞战文霆出来,当然不可能现在就睡下。
给她盖好被子,俯首亲了亲她的面颊就熄灭了床头灯走了出去。
忽如其来的黑暗,以及寂静无声而显得孤独的环境,让本就情绪低落的安小七陷入更深的负面情绪中。
她一直被不能生育这个念头所折磨,也被那个连世界都看不清却又无比懂事无辜的孩子而烦恼,更因为对未来的迷茫而感到空前的焦灼以及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