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后,两人才走到了山凹。
看着眼前的平地和山林,朱衣默默在心底找寻着日后杜府的位置,却在西北方向看到了一座祭坛,摆满了祭祀用的傩面、巫袍、牲口、蓍草、龟甲、巫刀和旌旗,祭坛四周还用白玉石头砌上了一圈血槽。
“咦?”
她好奇地奔了过去,研究祭坛上繁复古老的红色纹络,越看越眼熟,越眼熟越是心惊肉跳。
这个图形……
她不忘回头招呼大师兄:“大师兄,你看它像不像是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阵坛?”
大师兄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缓缓走近。
“这道花纹第六十八章……”
朱衣摩挲着旌旗上端的红色刺梅花纹,喃喃了一声。
话还没说完,她就觉得心口一凉。
低下头,刚好看到一柄巫刀刺破了她的胸膛。
滴滴答答的血水流在脚下的血槽里,顺着原本建筑好的形状四散开去,鲜红的血液灌溉出一道道古老而繁复的图纹,诡谲而奇异。
她僵硬地慢慢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身后高冠广袖貌若神祇的郎君。
“大师……兄?”
他指尖沾染到了她胸膛里涌出的血,脸上挂着一抹怪异的笑,低头掏出锦囊里的丑帕子,仔仔细细将指缝里的血渍擦拭干净,声音轻轻巧巧,漫不经心。
“我不是说过么?”
大师兄脸上的神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漠然。
“此去藐姑射山,任何人都不可信任。”
他低头凑近她的脸,温热的呼吸扑在她额头上,却叫她全身痉挛起来。
“你总是不听话。”
对,他是说过这句话的。
他说过的……
而且不止一次。
“从这一刻起,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在内。”
“此去风波不止,任何人都不可信任,我亦如是。”
“藐姑射山设了一个祭坛,有人妄图施展足以动摇巫族根基的禁术,师父派你我亲自去一趟查明情况。”
朱衣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是藐姑射山这场祭祀的献祭品。
不,其实早应该想到的。
巫术往往和血液牵扯不清,越是高深的巫术,就需要越多的血。既然是影响极大的禁术,那必然会需要很多血,甚至是……人命。
大师兄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反复地强调、暗示,是她自己蠢,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反而满心欢喜地自动送上门来,任人鱼肉。
“这是师兄教你的最后一课,你要记住了。”
朱衣张大了嘴,就像一只被剖开了肚腹仍在砧板上的鱼,只能无力地鼓动着腮帮子喘息,说不出任何话来。
“切勿将心交到任何人手上。”
朱衣眼里一热,又酸又痛,胸腔里那颗被刺破的心也是疼痛难忍,像是被一万只手无情地撕裂了,几乎让她无法喘息。
可不是么?
她将后背留给了最信任的大师兄,将这颗心递到了他的刀刃下。
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大师兄。
明明是同样的脸,为何看起来却那样的陌生?
十几年了,自从拜入巫族,因资质差而被师父放弃后,是大师兄一手将她拉扯大,处处护着她,教她巫术,给她烹煮食物,将她从沉船后的河底里救出来。可以说,她这条命是大师兄给的。
而她,除了随手丢给他一块自己不要了的丑帕子,从没为他做过任何事。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有所图谋的吗?
即便是有所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