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他的肚子早就饿了。中午是好心人给了他个面包。晚上到现在都没的吃。他本想，出去外面溜达一圈，看能不能捡到人家吃剩下的。现在沈奶奶不仅没骂他，还要带他去吃麦当劳。</p>
沈晓贵小脑瓜转了转，想着现在随老人家填饱自己小肚子为什么不可以，反正，不是也逃不掉了。</p>
就此，手让沈奶奶抓着。</p>
沈奶奶见擒住了孙子，却失去了与久别重逢的大孙女说话的机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情况下，只能先把眼前不听话的孙子带回去，免得他爸妈担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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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音，走吧。”沈奶奶说。</p>
沈佳音朝叶老、庄如玉含了含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跟随沈奶奶，走在沈晓贵后面，一块上了电动扶梯。</p>
望着他们三个老小的背影，庄如玉口中像含着颗酸酸涩涩的青果，明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明明是伸手能触摸到的人。</p>
庄如玉一丝，心头恨，恨自己怎了，难道就那样渴望这些丢了她多少年的亲人，虽然她被拐卖了不是这些人的错。</p>
司机更担心的是叶老。叶老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看。叶老望沈奶奶背影的目光像是两道直线，征征的，目光里含了一丝骇然和颤抖。</p>
她没有认出他！</p>
没有。</p>
一点印象都没有！</p>
是因为两人年纪都大了的缘故吗？</p>
可他一眼能把她认出来了，她却没有认出他来。</p>
终究是做错事的人心里愧疚空虚的多，因此没做事的理直气壮的，永远可以说不认识你了，而你心头一直却只能背负上这个罪恶感，一辈子不消。</p>
“我说，夫人，回去吧。”司机对庄如玉道。</p>
庄如玉回过神来，才发现老人家脸色不对，忙慌张地和司机一块将叶老带回车，沈家的事都抛到后脑勺去了，赶紧坐车回家。</p>
沈佳音他们到了麦当劳，点了沈晓贵最爱吃的鸡腿汉堡和可乐。沈晓贵一个人吃，沈奶奶在旁边看，一边叮嘱孙女：“打电话告诉他们都不用找了。”</p>
沈佳音应着点头，先给孩子的爸沈老三打了电话。</p>
沈晓贵问：“我爸出来找我了吗？”</p>
这孩子说的不是废话吗？</p>
沈奶奶有气无力地答：“晓贵，你以为你这样走掉，你爸不会担心你吗？”</p>
“他想打我。肯定要打我。”</p>
“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还是只是怕你爸打你？你为什么要推冬冬呢？”</p>
“我生气。生气他命比我好，你们都疼他，没人想到我。”</p>
“如果没人想到你，大家会紧张地出来找你吗？奶奶会买汉堡给你吃担心你饿着吗？”</p>
沈晓贵一句话都答不出来。</p>
没人疼他关心他的话，像沈奶奶说的那样，大家何必焦急出来找他？让他自己饿死冻死算了。</p>
“晓贵，人有两种，一种是做错了事只知道逃避害怕，另一种是敢于面对受罚。第一种，虽然逃过了受罚，但良心永远过不去，永远只能当个过街老鼠。另一种受完罚，改过自新，以后不再犯错，谁又会再罚你呢？我问你，你爸，奶奶，有过说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你骂你吗？如果你爸有对你这么做，奶奶先打你爸！”</p>
沈晓贵嘴巴里啃着汉堡包，一口一口慢慢地咬，眉头皱的紧紧的。他学习成绩虽不好，但不是个没脑子的孩子。老人家这些话代表的规则听在他耳朵里，感觉和他母亲制定的那套完全不一样，听起来，当然，不像他母亲什么事都溺爱他偏袒他，老人家这些公平的原则对他来说不是很容易接受的。</p>
“我妈不是这样的。”沈晓贵开口说，“我推冬冬，冬冬让我妒忌，你们都有错。我妈会这么说的，我根本不需要背负任何责任。”</p>
“哦，这么说，冬冬推了你的话，我也要为冬冬这么说。你心里觉得能承受，觉得冬冬不该挨罚？”</p>
“那，那，当然不行！”</p>
“你都会说不行，你都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要逃，难道没有想过是不是你自己真的错了？”</p>
“我错了又怎么样！如果你们像我妈一样爱我，就只会站在我这边不会站在冬冬那边。”</p>
沈佳音听着心里都叹气。这孩子，完全被许秀琴宠坏了，这个世界，只能是他沈晓贵一个人的，其他人，都不能比他沈晓贵好，他沈晓贵做的就是对的，其他人都是错的。</p>
“你妈把你供养成小皇帝，说一不二，你说的都对其他人都错，是不是这样？”沈奶奶问，声音平静，好像没有被这孩子气到半点，没有对这孩子有半点所谓的怒气。</p>
沈晓贵因为老人家没对自己发火，说话也就没有大声和激气，和老人家说：“那是我妈爱我，她当然要把我供养成小皇帝。你们不爱我，当然不能把我供养成小皇帝。”</p>
“你认为现在这个社会里，有谁能当小皇帝？你，沈晓贵一个。我问你，你妈算老几？你妈能指挥所有人都把你当成小皇帝吗？”</p>
“为，为什么不能，如果你们都爱我的话——”</p>
“那我问你我爱你佳音姐和冬冬吗？”</p>
“当然。”</p>
“当然，是，我爱你佳音姐和冬冬。但是，我会像你妈那样把他们当成小皇帝吗？你希望我像你妈那样，把他们也供养成小皇帝，哦，他欺负你沈晓贵了，你沈晓贵也只能吃哑巴亏，是不是？”</p>
“……”</p>
“晓贵，你心里只要一想都明白。如果你想当小皇帝，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那其他孩子难道就不想当小皇帝了？不是你一个孩子想当小皇帝而已啊。这样的话，你还能当那个小皇帝吗？”</p>
如果所有人变成和他一样，他怎么可能是与众不同的小皇帝？</p>
“我要其他人不当小皇帝，就我当小皇帝。”沈晓贵咕哝着说。</p>
沈奶奶只是微微一笑：“晓贵，你脑袋不算不聪明，你以为这事有可能吗？”</p>
“我妈在，就有可能！”</p>
这孩子怎么说都没用了。在沈佳音看来，这孩子是无可救药了。</p>
都是许秀琴害的，害惨了。</p>
在沈晓贵和沈奶奶说这些话的时候，匆匆到达的沈老三他们，都站在孩子后面听。</p>
听完，沈老三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怒，一会儿气，到最后酸甜苦辣，什么都有。他心里必须承认，他这个爸当的不称职，才会让自己媳妇把两孩子都教育成了这样。</p>
沈奶奶不怕把重话说给这孩子听：“你妈现在蹲监狱，你说怎么办？我们是不可能像你妈那样把你供养成小皇帝的。”</p>
“那我，我离家出走，我去找，找像我妈那样对我的！”</p>
“行，你去找吧，看能不能找着。”沈奶奶边说这话时，看向沈老三。</p>
沈老三从母亲的眼神里读到，许秀琴给这孩子留下的这颗毒瘤必须摘掉，不然，以后这孩子再长大，都没人能管得住他，危害到社会了怎么办。</p>
沈老三下的这个决心，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什么时候，觉得还是家里我们这些人好，再回来也不迟。”</p>
沈晓贵听到沈老三都这么说了，砰，从椅子上跳下来，真把自己当成了小皇帝说：“爸，你到时候不要后悔再来找我了。”</p>
“没人会后悔。”</p>
沈晓贵手里拿着汉堡，另一只手拿着可乐，大摇大摆擦过众人走出麦当劳。他才不怕呢。反正，这些大人肯定都会后悔了，后悔时回头来找他，怕他饿着冻着。到时候，这些大人不都得像他妈一样供养他成小皇帝。是，大人都是这样的，哪会不心疼孩子。何况他还是个男孩，接香火的。</p>
“这孩子——”沈二哥挠着脑门，看着沈晓贵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都不知道怎么说了。</p>
若换做其他孩子，早怕了。</p>
“都被他妈给惯的。他以为这社会上没有什么好怕的，以为自己是凹凸曼。”沈奶奶不知觉口里吐出的后面这个词，让大家不禁一乐。</p>
沈老三看着儿子的身影又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眉头揪一揪。</p>
“老三。”沈二哥问他，真打算让孩子这样单独走？</p>
“都不要去找他。如果他真就此死了的话，算我老三从来没有这个孩子。”沈老三说。</p>
话虽这样说，但沈佳音是学过法律的，知道如果孩子真出什么事，沈老三不可避免要担负上监护人疏忽的法律责任。不过，沈晓贵确实需要接受点教训。因此，沈佳音想到了上回叶老教训那个不良少年用的手段。</p>
“三叔，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和我老公商量下，把晓贵送到训练营，进行特殊矫正教育。”</p>
沈老三一听，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就照你这么说的办，只要不大麻烦到首长。”一边说，已是一边焦急地往外跑，再去把儿子领回来。沈二哥随他一块去，看着能不能帮上忙。</p>
尤二姐走上来。沈奶奶问冬冬的情况，尤二姐说还没回医院去看，老人家于是说一块走去医院。回头，沈奶奶记起，对孙女说：“佳音，没什么事的了，你先回学校吧。有什么事，首长在，他会帮我们处理的。”</p>
她奶奶现在信任他多过她了。</p>
沈佳音尾随老人家走出麦当劳，刚好见着老公开着人家的车杀到了这里。</p>
“你怎么在这？”见到她在这里，姚爷眉头拧一拧。</p>
他没有通知她，她怎么自己跑出来的？</p>
“我，刚好听说。”沈佳音说。</p>
沈奶奶和尤二姐聪明地绕过姚爷，直接穿过街道，走回小区，去给冬冬拿点衣物再到医院，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说话。</p>
姚爷先是吁出口气，拉开车门：“上车吧。”</p>
沈佳音知道沈奶奶定不让自己跟着的了，只好上了车。</p>
姚爷自己上了车，在想着该把车开到哪去时，都犹豫了好一会儿。应说她突然出乎他意外的出现，让他有些茫然无措。</p>
“你怎么知道的？”</p>
“冯上校他爸和他通电话，我刚好到大队那里交思想报告，就听见了。”</p>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能说，消息到她那里快了些，所以出乎了他的意料。</p>
“子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丫头问了。</p>
他瞒着她有关她家里的事，好像没有什么道理。</p>
“我本想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再告诉你，免得你听了瞎操心。结果你看，你自己不就跑出来了。”</p>
“我是跑出来了，幸好我跑出来了。你看我奶奶一个人出来找孩子，如果老人家半路摔跤什么的——”</p>
老人家的心情和行动是他考虑不周。</p>
“下次我会注意。”他道。</p>
“你不用道歉。”丫头觉得自己的话过重了，好像有点无理取闹。</p>
不知为何，突然间，车厢里的气氛就此凝重，两人同时尴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连呼吸都紧张兮兮，小心得再小心不过。</p>
姚爷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打开了车窗，透口气。</p>
“子业。”</p>
“嗯。”</p>
“我不是想责怪你。”</p>
“我知道。”</p>
又是尴尬的沉默。</p>
“佳音，你听我说——”</p>
说什么？找不到合适的话。他为她好，但是，好像没有做好。她说她理解，她都不怨他了。他又说什么好？</p>
姚爷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进了死胡同的一天。</p>
顿然间，他想失笑了。</p>
过于在意一个人，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p>
哪怕明知道自己没有做错，都会害怕和恐惧，只因是那么在意她。</p>
缓慢回过来的头，看着她，闪烁的英长美睐里是意味颇深的目光：自己是那么爱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