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牛奶杯喝奶,小嘴唇沾上了一抹奶沫,乌溜溜的眼珠,一会儿看看扶额头的妈妈,一会儿瞧瞧对面悠闲自得架起二郎腿的叔叔。</p>
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一知半懂,然小脑袋瓜能肯定的是:两个大人有些怪。</p>
聪明的小孩该三缄其口。</p>
“你想怎么样?”面前摆着杯开水,却连口水都喝不下去,蒋梅想不明白是怎么了,自己怎么会和小三的老公坐一块谈起了事情。</p>
头疼!</p>
“我想和她离婚,所以,我必须抓到她触犯军婚的法律证据。”罗大伟交叉起的两只手,眉眼肃穆。</p>
男人的眼中,肃发着瘆人的寒气。</p>
这种魄力,是在她儒雅的老公身上见不到的。</p>
“你当初怎么会和她结婚?”蒋梅疑问。</p>
按理说,这样的男人不会管不住老婆。</p>
“我知道她水性杨花,婚前就恋着另一个男人。但是,以为她下决心嫁给我会放弃,没想到这次给我捅出了大篓子出来,谅她爸是师长,我都饶不了她!”</p>
嘭!</p>
砸下的铁拳。</p>
黑眸里面杀死人的冷意。</p>
都能让坐对面的母子两个心惊胆战吞了口口水。</p>
接着,小拳头第一个响应地举起:“饶不了她!”</p>
罗大伟眼里顿闪过一抹精光:这孩子真有意思。</p>
蒋梅傻了眼:看着他们一大一小击掌为盟。</p>
一会儿想起,拽下儿子的小手:“你干什么?他不是我们认识的人。”</p>
“哎哎哎,我说了,别这样教育小孩子。”对面那个沙猪男人,又开始对她指手画脚了。</p>
蒋梅果断地站起来,拉起儿子:“行了,我都知道你想说的话了。不好意思,我还忙着。”</p>
看她拉着她的小儿子像是落荒而逃,本是黑森森的黑眸笑了笑,见小男孩回头还看了自己一眼,眸里的颜色逐渐沉了下去。</p>
这孩子,才五岁吧,这么快就要失去爸爸了。而干出此事的那个女人!</p>
以前,她再怎样他都能忍。如今,她不惜去破坏其他人的家庭和其他人的感情。</p>
不由的,一掌扫下玻璃杯。</p>
哐啷。</p>
他这颗心,早已和这地上的碎片一样,再也不会修复。</p>
“什么?”</p>
“离婚诉讼。”关秀爱将两份法院通知都扔到了女儿身上,气得脸都青了,“你让我怎么和你爸交代!”</p>
蒋玥万万没有想到,除了蒋梅那份,现在是连自己老公罗大伟都。</p>
“你没有和大伟好好沟通吗?他不是要来看你吗?你怎么和他说的?”关秀爱一连串质问声。</p>
蒋玥一句话都答不上来,因为她一直以为老公是在她的掌控之中的。结婚以来,罗大伟不是没有管过她的事吗。夫妻之间的亲密生活寥寥可数,罗大伟都没有发过一句牢骚,当然,也没有对她过多呵护。但她要的,就是他这个不管和顺从。</p>
“我明天打电话让大伟过来。”关秀爱决意,“这事不能再恶化下去了。”</p>
她当然知道,自从今天被那男人摆了一道后,她就完了。</p>
威胁蒋梅的砝码消失了。</p>
而且成了全军全社会的笑柄!</p>
这不,她都躲在病房里面不敢出来。</p>
“妈,不然你叫爸出马。”蒋玥拽着母亲的手哀求。</p>
“你爸那脾气,能愿意吗?”关秀爱气着坐回椅子。</p>
她就这个女儿,指望这个女儿,一直这女儿,也都替她争气。哪知道现在出了这个事。说起来,都还是丈夫认下的义子造的孽。</p>
她从一开始,对这个义子很看不顺眼了。</p>
偏偏,老公对这个义子百依百顺,比自己闺女更喜欢。</p>
“那怎么办?我们能找谁?”蒋玥意识到大事不妙,惶惶不安了,“妈,你不是让这里的医生帮我隐瞒吗?你有人可以继续帮我的,对不对?”</p>
关秀爱沉着脸:“如果你爸不出手,我只好找其他人了。总之,你的这些事情必须压下去。他们不过是群小蚂蚁,我不信压他们不下去。”</p>
老公睡着了,蔓蔓小心地揭开老公脖子里的领子,仔细地,再看了看那条伤疤。</p>
伤疤过了好几年,变陈旧了,颜色都淡了下去,然,看着都觉心窝里疼。</p>
被窝里的老公轻轻翻了个身。</p>
她急忙收回了手。</p>
悄悄地转过身,把脸贴在枕头里,借着窗口进来的一抹月光,第一次是,这样摘下眼镜近距离地看老公的脸。</p>
眉毛,鼻子,嘴巴,每一样,都是如此的富有个性,微翘的棱角,充分体现了天之骄子的桀骜与不训。</p>
抖着,要伸去摸老公五官的指尖轻轻地抖,若是怕不小心触破了一层东西一样。</p>
终是心里不安,爬了起来,走到走廊外头,找到了一个公共电话机。</p>
指头在上面犹豫了很久,方是拨下那个从未拨过的号码。</p>
这里是军事区域里的地方,手机找到固定的猫上内部局域网可能还可以,但是打电话,那是完全被屏蔽不可能的,只能通过固定电话。</p>
嘟、嘟、嘟——</p>
现是深夜两点了。</p>
帮她转接外面电话的接线生都很不悦:“同志,你不知道对外面打电话是需要有领导批准的吗?”</p>
“我这转的是部队的电话。”她尝试着说。</p>
没想到,接线生或许是查了她拨的号码,居然同意帮她接了。</p>
俨然,她哥了不起,连个电话号码都能震人。</p>
但是,转过去的电话,她哥接不接,是个问题了。</p>
漫长的嘟、嘟——两下。</p>
咔。</p>
对方接了起来,冷冰冰的声音比接线生更不悦:“你头一次打电话给我,就选这个时间?”</p>
忐忑地舔嘴唇:他怎么知道是她打电话给他,有千里眼顺风耳?</p>
没声音,故意的试探。</p>
他反而紧张了,质问声出:“囡囡?”</p>
“是,是我——”她呼出口长气。还好他不是千里眼顺风耳,不然她干任何事岂不都瞒不了他。时时当透明人的感觉可不好受。</p>
“刚才怎么不出声?”看把他给吓的,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照理说应该不会,如果有事他第一个拿妹婿开刀。</p>
“我想时间这么晚了。”</p>
锁起来的冷眉,本是要大声喝出去,继而转念一想,醇厚的嗓音低了下来:“你都知道这么晚了打电话不合适,说吧,什么紧要的事选择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p>
“我老公睡着了,我才偷偷爬起来。”说着,她且小心捂着话筒偷偷望了眼虚掩的房门有无惊动到人。</p>
对面冷哼一声,声音里面对她这偷偷摸摸的行为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与责备:“你现在偷鸡摸狗的行当越做越熟练了?”</p>
月儿眉果断耸起:“我哪里偷鸡摸狗了。”</p>
“你不是偷鸡摸狗,你瞒着你老公打电话给我做什么?想背地里告你老公的状?你老公和那个女人又怎么了?”</p>
“你明知道我老公和那女人没什么。”气呼呼的,蒋玥的新闻都全世界满地飞了,他会不知道?</p>
“没什么,那是因为什么事让你找上你死活都不想找的人。”冷声里,露出了一丝得意。</p>
是。她是犯傻了吧。明知道这男人最喜欢拿这点要挟她。</p>
“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的。”贝齿咬住下唇,肯定地用力地说。</p>
对面一阵默,像是在考虑一样的问题。</p>
她呼吸紧促了。</p>
如果他说句不行,她肯定咔挂了电话。但这是她第一次找他,千载难逢的机会。</p>
沉厚,沉淀了不知多年的情感,若丝丝纱线的嗓子,带着层层色色的沙哑:“你总是我妹妹,我能怎样。”</p>
切。</p>
他真能掰,变成好像是她为难他似的。</p>
冷面阎王,腹黑冰爷,厚黑学的实践者与领头人。</p>
切齿。</p>
“是。你终究是我哥是不?我能怎样?”拿他的话直接扔回去。</p>
果然也只有她敢和他这样对着干。冷眸一样很——切齿。</p>
“哥,你没睡?在和谁打电话?”</p>
眼瞧都惊动了隔壁弟弟的房间,伸手将探脑袋的弟弟的头推了回去,走去相对僻静的书房,锁上门。</p>
“有什么事你说吧。”这次,他没有和她抬杠了,直接的开门见山,冷肃的音色里透出一股军人本质的利索。</p>
“我,上回被救在汽艇上,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回溯这些,她何尝不是不安,不安自己是不是猜错了,感觉他应该一样是想起了什么。</p>
她未想的是,她这话戳到他软肋了,刚被姚爷嘲笑过不久的软肋。</p>
眉宇深锁,皱褶,却是不争的事实,由是长长地出口气,承认:“是。”</p>
“什么是?”</p>
“以前我们见过面。”</p>
刹那的惊愕,口能塞进半个拳头:“你说我们以前见过面,可你怎么没有认出我,我也没有认出你?”</p>
“当时那种地方,我一天接送好几百个病人,能记得住你吗?”</p>
“那你怎么突然记起来了?”</p>
“特定环境。”</p>
因为一模一样的场景,才把沉淀在最下面的记忆翻了出来。</p>
“我给你印象不深吧?”蔓蔓忽然找起了借口,因自己对这个事的印象完全不深,只记得自己当时和一批村民被困山上时,开着汽艇来找他们的人,其中依稀似乎有他的影子。至多,是打个照面而过。</p>
当时,他年轻许多,未修炼到现今的修罗气势能让人过目不忘。</p>
“嗯。你一共和我碰了两次面。一次上汽艇的时候,你到汽艇上就睡了。我还担心你有事去给你盖张毛毯。”</p>
蔓蔓怔:真没有这印象。</p>
可能她这个哥哥与众不同,对她温柔都喜欢偷偷摸摸的。</p>
“第二次呢?”第二次她更没有半点印象了。</p>
第二次,若不是蒋大少的资料被翻出来,他也没有想起来。</p>
“你送过一个受伤的人到我们卫生队。”</p>
这句话,犹如电光火石,让她脑子里某个地方若是连上了火线,要炸开般。</p>
这时,一支手电筒的光射了过来,直接射到她半张脸上:“哎,你怎么不睡呢,同志?”</p>
她和老公是在医院里借了间空的病房睡觉,这是夜间巡逻病房的护士。</p>
立马把话筒挂掉:“我要回去睡的。”</p>
不多做任何解释,溜回了房间。</p>
那护士是盯住她溜过去的影子和掩上的门,见始终没有动静了,方是走回护士站,按了几个键:“王院长?是的,你让我注意的人,她鬼鬼祟祟的,半夜起来。”</p>
蔓蔓躺回床上时,心口的跳动扑通扑通,仿佛是跳到了手掌心里端着。</p>
老公的手横过来忽然搭在她肩头上时,她压低惊叫:“阿衍?”</p>
手指,顺着她的手臂滑落到她细小的手腕,她的脉搏若弹球似地碰击他的指头,令他英眉一挺:“我的老婆做贼心虚。”</p>
“我哪有?”眼睛望着天花板,不敢望老公。</p>
“和大舅子告我状了?”</p>
“你怎么知道我给我哥打电话?”瞬间转回的小脑袋,瞪着他。</p>
黑夜里,他睁开的眼睛,黑亮黑亮的,似要把她吸进去的,嘴角一勾:“如果不是打给你哥,我会安心在床上躺着吗?蔓蔓,你把你老公的自制力想的太好了吧?”</p>
老公是个醋坛子。</p>
“我是个醋坛子,你不是吗?”捏下老婆的脸颊。</p>
当时,她真不知怎么想的,忽的,就把自己的唇贴了过去,贴在了他嘴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夫妻要做这些事了,因为美妙,因为和谐,当肢体的接触犹如两块通红的烙铁火热地融在了一块时,什么都是能相通的。</p>
老婆的火热,可苦了在禁令中的他这当老公的。</p>
轻轻地回吻她,满足她,他平生只有这一个老婆,这一个女人,他的一切,只属于她一个人的。</p>
夜里春意无限。</p>
风掠过飘起来的窗帘,握住的手机,对面是一阵忙音,最后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喊话。</p>
坚毅的眉宇为此凝注,心里,极少地起了一丝不安。</p>
“陆君。”啪,书房的门轻敲。</p>
父亲的声音。</p>
过去开了门,父子两人对视。</p>
一双老眼睿谋,一双从容镇定。</p>
陆司令握拳:咳。进去吧。</p>
让了位置,紧接,把门掩上后,尾随父亲,走到书房中间。</p>
两人都没有坐。</p>
低着头的陆司令,微紧的眼缝对着地板上的一点:“我和囡囡约定过不管这事。但是,现在不是这事的时候了。”</p>
“爸。”大致能猜到父亲是想问什么,回答的每一句更是一丝不苟,“这事我和子业一直在跟踪,明天我会潜进那支部队里去,不会让囡囡一个人的。”</p>
“嗯——”陆司令长长地点了下头,“囡囡今晚打电话给你了?”</p>
“是。”</p>
“说什么来着?”</p>
“我想,可能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她那部分记忆的缺失,不排除跌倒损伤之类的缘故。她问我,我现在告诉她一点片段,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想起来。”这正是他听到她被人中断挂了电话后所担惊受怕的,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或许不该告诉她这些更好。</p>
陆司令的想法,显得与他一样的左右为难,在房间里徘徊,踱起军人惯有的步子:“不告诉她,可能对方一直不动。告诉她,她自身或许会陷入一个困局。”</p>
“爸,她和阿衍在一起。我明天会进去部队里。”</p>
抬头,与儿子那双深邃深沉如铁一般意志的眼神对上,陆司令觉得:如果儿子都没法解决的事,他相信这世上没有其他人能解决了。</p>
“好!”</p>
老领导一句好,代表了至上的信赖。</p>
送父亲回去时,眉宇在一丝犹豫后,禀告:“明天我会先和某个人见上一面。”</p>
“嗯?”陆司令对儿子突然这样慎重其事的通告,很是疑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