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儿,刘秘书先是匆匆走进来说:“在村里的温家人不见了。”</p>
消息是爆炸性的。</p>
蒋梅亲眼看着,在场的陆家人全皱了眉头,心里不免为蔓蔓揪一把。</p>
陆贺栋坐下来,拿拳头捶着扶手,略显烦躁,现在他都不知道怎么办了。</p>
如果蔓蔓是和温家人走的,这回是掉进黄河都洗不清了。</p>
“会不会那些人拿什么事胁迫蔓蔓逼蔓蔓跟他们走?”白露小心翼翼地在他们中间说。</p>
蔓蔓那个性子,有可能被温家人逼着走吗?</p>
“蔓蔓被他们骗了?”白露再提。</p>
蔓蔓那种聪明,有可能被温家人骗吗?</p>
“蔓蔓她是没有办法。”蒋梅低着声音,有些忐忑地插进来,因为有些话她明白白露不好说,“她知道我们不会同意她去县城的。”</p>
“知道不同意,也不可以采取这样的行动。”陆家人的态度是坚决的。</p>
君爷一脸黑着,只见闻及消息的母亲陆夫人,携着姚夫人一起走进来。</p>
“陆君。”陆夫人使眼色,向大儿子示意一边说话。</p>
“有什么事这里说。”君爷气恼着呢,饶是自己的妹妹干出这种事都饶不得。</p>
然而,姚夫人接下来的话令众人一惊。</p>
“你们别急。子业开着车,是跟踪在蔓蔓的车后面上路的。”</p>
“怎么,这是——”陆贺栋跳起来,是被两个夫人忽然转折的话惊傻了,“你们既然知道,怎么不说?”</p>
“子业说的话我们同意。因为你们不会同意让她走的。但是,你们知道不知道,囡囡她联系不上县城里的人,已经快崩溃了。”姚夫人道。</p>
联系不上县城?</p>
一半的人不明所以。</p>
刘秘书这会儿记起,向众人解释:“从昨晚七八点钟开始,这山里的通讯信号一直出现极大的断续现象,几乎与外界的信号全部中断了。我让人去打听过,说是有可能路中的发射塔出毛病了,昨晚开始维修到现在,都没能通。”</p>
因为山里,信号不好或是完全中断是常有的事,大家,也就没把这事搁在心头。蔓蔓本来有老公陪着,不会担心这个。但是现在老公出外,且出了这么大的事,联系不上人,她未免不会不担心,不胡思乱想。</p>
“你们要理解她。”姚夫人说。</p>
众人一时无话,纵使是理解蔓蔓,但是,蔓蔓选择了不告知而离别,且是与温家人一块走的,很伤害他们陆家人的情感。因为蔓蔓可以选择告诉他们,请求他们,即使他们不同意,蔓蔓至少应该是把他们当家人尊重他们。</p>
总之,陆家人都是这个脾气:我自认是对的话,你就得无条件服从。</p>
“子业现在有没有再和这里联系?”陆贺栋都生气了,感觉姚子业一样不像话,这么大的事,他并不是陆家人,更应该和他们陆家人说。两个嫂子包庇,同是不像话。这其中山路牵涉到的行驶危险,不是她们这些妇人能单方面能决定的。</p>
“我想,姚上校即使想打电话回来告诉我们具体位置,信号若是一直不通,恐怕无能为力。”刘秘书替两位夫人和姚子业说话。</p>
君爷,却是冷眸扫过了在场一圈后,发现了什么,眸光瞬间更冷了,问向母亲:“欢儿呢?”</p>
“这正是我想和你说的。”陆夫人着急道,“他和宝儿,我们两个妈,以为他们俩是去哪里玩了。现在东窗事发后,到处找不着他们两个,才想,莫非是偷偷溜进了子业的车里跟着子业一块去了?”</p>
妹妹不听话,连弟弟都不听话。</p>
君爷恼得甩了袖子,往外走。</p>
“哎,陆君,怎么办啊?”陆夫人在后面追大儿子问。</p>
“还能怎么办!”陆贺栋指着她们两个气骂,“子业一个人,既是要顾囡囡,还要顾两个刚成年的孩子,能顾得来吗?”</p>
“刘秘书!”陆家老二,急忙在旁帮手指挥。</p>
“我马上去组织人,开车去追。”刘秘书受命立马一溜小跑跑出去。</p>
姚夫人仍在和陆贺栋争论:“他们两个成年了,可以帮得上忙,再说只不过是去县城,又不是去冒险,有必要这样大惊小怪吗?你们是不是太敏感了?”</p>
“嫂子。”陆贺栋一时真不知道怎么与她说好,一边气一边道,“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我们都强调坐火车过来吗?就因为这里直通往县城的山路,虽然修了多次,路是平坦的,但是山路盘旋多,急转弯多,怎么修,都是经常出车祸。”</p>
姚夫人一听,甚是一惊:“以前来这里之前都没有听说过?”</p>
“你们来这里寥寥几次,一共就这么几次,说了你们都不会信。可我们是自小在这里生活过,经常派人到这里来的,很清楚这里的地形道路情况。”陆贺栋是没时间与她再说下去了,出了大厅,赶着去和老爷子汇报情况。</p>
姚夫人是被陆贺栋的话说得有点儿心里浮动了,但是,她不信她两个儿子这么逊,连一条山路都闯不过,这样的话,以后两儿子怎么办大事。</p>
相比下,陆夫人的心里可就没有这般宽松了。除去小儿子跟着姚爷或许安全有点保障,可女儿跟着温家人,若山路真如陆贺栋说的犹如驱之不去的魔鬼,半路温家人的车出了事的话。再想,她两条腿都要发软了。</p>
不到十分钟,穿上外套,扔了箱子上车,带上两个兵,君爷的车开在最前面率先离开了陆家村。</p>
蔓蔓她们的面包车,在盘旋的山路上不停地转着,转得一车子里的乘客头晕脑旋,东倒西歪的。</p>
如陆贺栋所说,比起从村里直接修到火车站的路,通往县城方向的这条公路不知要曲折上多少倍。</p>
像温凤姊、张秋燕这样吃苦耐劳过来的,都受不住而攀扶车窗,闭紧双眼。温浩雪像头猪,抓住汪芸芸这根树干,两人一齐歪倒在车座上。至于廖舒雅,抓到时机,就往窗外吐。</p>
坐在后座上的蔓蔓,见着坐自己前面的廖舒雅干呕的动作,胃内受到刺激而翻腾,赶紧把眼睛闭上。</p>
“芸芸,你有没有晕车药?”伸手扶住差点往车窗外栽倒的女儿廖舒雅,温凤姊问当护士的汪芸芸。</p>
“幸好我带了,但是现在吃,有点迟,不知道有没有效。”汪芸芸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个白色药袋。</p>
拌着矿泉水,廖舒雅把不知是什么药的白丸子一口吞了,纯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p>
看面包车在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都没有见到路头的样子,抓住前面椅座的张秋燕叫司机:“师傅,距县城还有多远啊?”</p>
“你没有看见路上湿的吗?可能早上下过雨。而且这天气,看起来还要下雨。车速不敢快,比平常的五六个钟头要延长上两三个钟头,很正常的。”司机师傅同是焦头烂额的,怕是今晚大家饿肚子饿到县城,要到八九点,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上饭。</p>
最可怕的是这路况,不好开,下雨路滑。</p>
一听,这种下地狱似的折磨,要熬到晚上八九点,车里的温家人不干了。</p>
“下雨?可是我们在村里的时候,万里晴空啊。”温浩雪嚷起来,直嚷嚷。</p>
该不会是这司机走错了路,拿谎言来搪塞她们。</p>
“山里本来就天气多变。今早山前下雨,后面放晴的事,是常有的事。”司机师傅说。</p>
“你不会听天气预报吗?这种状况你应该先提醒我们。可我们出发时都没有听你说到这个情况。你这是欺骗我们是不是?”向来懂得争取权益的汪芸芸咄咄逼人。</p>
司机师傅这么多年载客,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人,忒感冤枉:“山里信号不好,连广播手机都搜不到,怎么听天气预报?”</p>
“你这么说,就是怪我们运气不好了?”一群温家人全瞪直了眼。</p>
事实就是运气不好。大山的可怕,非一两个形容词可以描述。但温浩雪她们自小住在南方,从没有遇过这样的北方山路,从没有经历过这样不可控制的情况,都不信司机说的话。</p>
“那你们想怎样?”司机师傅气火了,他这一边小心驾驶,一边还要和这群不讲理的客人交涉,哪有这么多心力。</p>
吵起架来,怕是车要出事。</p>
哧,面包车刹在了半山坡上。</p>
司机罢工了。</p>
“你怎么停车了?”众人叫。</p>
“要继续坐,就不要开一句声。若想吵架,你们下车吧。我这自己把车兜回去,不去县城了,你们付我这段距离的油费可以了。算我白干。”北方山里的男人,都是粗犷的,懒得和一群长舌妇折腾。</p>
“你敢把我们在这里半路丢下车?我们为什么付你油费?”</p>
温凤姊拍着椅子为一点钱大叫大嚷的声音,让蔓蔓到达了忍耐的极限。</p>
这群人事到如今,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司机真把她们丢在这半路上,再下起雨来,后果不堪设想。</p>
“你们够了没有!”</p>
骤然一声大喝,使得本来喋喋不休的几个温家人噤了声。</p>
蔓蔓趁着这安静的片刻,向司机说:“师傅,请您继续上路吧。车费油费我们都会按数目给你的,因为雨耽误的时间,我们都会另算工钱给你。”</p>
总算是有个明白事理的。</p>
司机满意地点点头。</p>
但是听说要多付车费油费,温家人肯定不干的。</p>
“蔓蔓,你这是说什么呢?”温凤姊阻止司机答应蔓蔓,朝蔓蔓大口地教训,“要是都像你这样做交易,岂不得赔死自己了?”</p>
“那你意思是要我们在这半路下车,不知多久才能再搭上车,或者都搭不上车,遭雨淋,饿肚子,说不定会生病出意外。”月儿眉一扬一扬,忍着。</p>
司机一再地点头:这话说的太好了,应该会点醒这群愚蠢的温家人了。</p>
但事实证明,温家人不是谁都能说得通的,因为她们是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种。</p>
“你胡说什么?”温凤姊秉着多年女老板的威风,道,“我不是没有出过差的人。知道,只要是国道,至少半个小时内,能再遇到一辆车。我情愿被其他人坑了,都不想搭这车了。”</p>
“对,又不是他一家独大。”其她温家人纷纷响应。</p>
钱说不通时,温家人即会使出这种士可杀不可辱的杀手锏。</p>
瞧这话,绝对能把司机气得当场中风。</p>
司机师傅吐血地骂:“你们下车!都给我下车!”</p>
从中间嚷嚷的温家人挤到靠近车头的位置,蔓蔓向司机求和:“你把她们的话当耳边风行了。我请求你千万别把我们丢下车。”</p>
“姑娘,不是我不帮你,是你的这群朋友还是亲戚太缺德了。不好意思,你还是跟她们一块下车吧。”司机抬头,能对上蔓蔓眼镜底下那双熠熠的月牙儿眼,漂亮,真诚,差点儿心软了,却仍是把门一推,道,“我实话实说,姑娘,如果你们今天不把前面我花费的油费付了,我在这地方有人的,你们只要在这地方上,都逃不掉。”</p>
蔓蔓现在明白了:以前觉得这群姐妹姑姑婶婶只是俗气,如今不止,这群人是俗到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地步。她真是应该一个人走,都不要和这群人一块走。</p>
一群人先后下了面包车。</p>
看到蔓蔓偷偷塞给司机钱,等面包车一开,温凤姊开口又教训蔓蔓了:“蔓蔓。你这样管钱可不行。你别以为钱好赚。他说什么你就给什么。要是他起了贪念,想着你给的钱不够回头再拿刀子来向你要钱你怎么办?”</p>
蔓蔓没法和她们这群人沟通了。</p>
眼瞧,姐妹们下了车,因为没有在车里颠簸,反倒都舒服了。廖舒雅吐完,现在伸手要解决洗手间的问题。一车上的人早在车上憋尿憋得半死。幸好那司机倒还厚道,没有把她们搁在半山腰,而是快到山脚下能看见一点平地的地方。一群女人在公路上随地解决生理问题是不可能的。</p>
温凤姊凭就自己胆子大,带头下了公路。一群人跟着她走。蔓蔓自己一个人,当然不敢站在这荒山僻野的路边。温家人再怎样都好,现在有几个人在一块儿,抢匪不会敢轻易动手,都是抵御半路遭抢的防线。</p>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www.mimiread.com 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公路是要高出平地一截,因此在公路上行驶的车,是看不见正离开公路边往下走的人。</p>
姚子业开的银灰色小车,因着路况不好,一直与面包车保持比较远的安全距离行驶。</p>
盘旋的山路多曲折,想时时刻刻盯到前面面包车的影子是不可能的。</p>
蔓蔓她们与面包车司机争执停车再被赶下车,前后不过五分钟左右时间。姚子业在拐过最后一个拐弯口,瞅到面包车在前面上桥的影子时,面包车里面其实没有蔓蔓她们了。但姚子业不知道。</p>
银灰色小轿车从一群赶着去上洗手间的温家人头顶上“嚓”,驶了过去。</p>
“我好像听见有车子路过的声音。”温浩雪敏感地竖起耳朵。</p>
其她人听到她说话,全仰起头,但头顶公路的地方她们看不见。</p>
只听山里的风,因夜晚降临,呼呼的响。</p>
“你错觉吧,浩雪,这地方姑妈最清楚不过了,至少要半个小时才来一辆车,现在没有超过十分钟,你做梦。”温凤姊随机应变,改口要半小时才来一辆了。</p>
然而,其她温家人都没听仔细她的话,只知道不管怎么说,她的话都是对的。也必须是对的,不然她们能靠谁。</p>
蔓蔓什么都不说,温家人这幅德行,意味接下来她们势必要面对的是长期艰苦的作战了,搞不好,今晚还得在这野外过夜。先从背包里取出件厚点的衣服穿上,免得着凉。</p>
银灰色小轿车开上面包车经过的小桥,姚子业忽然心里头一个咯噔,好像哪里不对劲。</p>
“姚大哥,好像要下雨了。”坐在后座的陆欢,指着山里的雷声说。</p>
他和姚子宝,确如留在陆家的大人们猜想的,是在姚子业开车之前时偷偷爬上了姚子业的车。姚子业发现他们屏住气息藏在后座底下时,已是启程后半个小时的事了,不能把他们抛在路边,只好继续带他们上路。</p>
“哥,若是下雨了怎么办?这路能继续开吗?”姚子宝像个科学家,扶着眼镜片,严肃地对大哥说。</p>
一旦下雨,这山里的变天,就犹如骤降黑夜一样。大风一刮,行驶在山路上的车,都如在海里面飘浮的小舟,道不定一个狂风袭来,打翻车子卷下山底。</p>
可只要前面的面包车不停,姚子业是不能停的。</p>
他气恼的是这后座的两个家伙背着他跟了他来。这等于他不仅要顾蔓蔓,还得顾着这两个家伙。</p>
“你们安分点坐着!”两手紧握方向盘和车杆,姚爷的声音显出前所未有的严厉,已有像君爷一样爆发脾气的迹象。</p>
“大哥,我们一直在安分坐着。”姚子宝提醒大哥冷静。</p>
陆欢瘪瘪嘴,倒不敢吱声。可要是姚子业变得像君爷一个样,多郁闷。</p>
“你们懂什么?!”姚子业不得喝弟弟。</p>
他是军人,习惯了野外作战,对这种山路心里有数,有自知之明。但是,两个小伙子不同,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的,不知道大山的恐怖。今日跟了他尚好,要是搭上的是别人的车,尤其是那种超载的客运车,一遇情况经常翻车,后果都不知道怎么收拾。</p>
见姚子业真是发脾气了,两个小伙子互相耸着眉头,蹙着肩膀。</p>
“我说,你哥是在担心谁呢?”不让发话,咬耳朵可以吧,陆欢咬住姚子宝的耳朵牢骚。</p>
“我哥还不是担心你姐?”姚子宝嚓扶下眼镜,“你不是不知道我哥和你哥一样,把你姐当成心尖上的宝贝吧?”</p>
“可他对我们发脾气。”陆欢不可思议地强调。</p>
“你信不信,如果你姐发生点什么事,他连我这个弟弟都可以抓起来揍一顿。”充分说明,姚子宝对于自家兄长的心理活动摸了个八九十。</p>
“这有可能吗?”陆欢皱着眉尖儿,依旧不可思议。</p>
“你只要想,你哥有没有可能因为你姐把你抓起来揍一顿,就可以理解了。”</p>
这个生动的比喻,让陆欢茅塞顿开。</p>
君爷是有可能因蔓蔓,把他抓起来揍一顿。但无所谓,那肯定说明是他做错事了。</p>
“我们现在是做错事了吗?”陆欢摸下胸口。他们两人是好心想帮上忙,不会是越帮越忙吧。</p>
姚子宝耸着鼻子,对自己能力深信不疑:“可能做错事的人只有你。”</p>
“你说什么!”</p>
后座没有安静,反倒吵了起来。</p>
姚爷一手停车,一手回头,果断地给两个弟弟每人头上一个栗子:“再给我发现你们出一句声,我把你们两人的嘴巴都封起来!”</p>
山里近距离,轰一声响雷。</p>
震得人的心都能从胸口里跳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