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人应了一声,便再无声息。何斌叹了口气,也不再看书,转身躺在床上静思。待过了盏茶功夫,便听到门外有人声传来,何斌问道:“是谁?”
“回何爷的话。适才您命家人出门办事,因郑爷临走时交待,局势不明,务必请何爷在房内稍候,不要出门。便是贵府的家人,也是不出门的好。若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小人们去办便是了。”
何斌闻言,豆粒大的汗珠顿时从额头上流了下来,直淌到嘴角犹然不知,干扯着嗓子笑答道:“如此也好,贵管家费心了。我只是想要些酒菜,自酌自饮罢了。从府上拿原也是一样,到是我考虑不周,劳烦大家伙了。”
那郑府家人笑着应了,自去准备酒菜不提。何斌听他去的远了,方在房内急步而走,双手握拳,心内只道:“此番命不保矣!原来郑芝龙根本无意招安我们,这厮包含祸心,根本就是要借助朝廷的力量搞跨我们!”
心里虽明白,一时半会却想不出主意脱身,只急的在房内团团乱转,直到指甲刺破手心,一阵刺痛传来,这才突然想到:“脱身之策,只在此人耳!”
想到此处,便不再着急,只在房内静候,不多时功夫,郑府家人将酒菜送到,随着何斌亲随一共将酒席摆好,便要退出。
何斌坐在桌前,先是自饮了一杯,见那郑府家人要走,便向他笑道:“何必如此着忙,且坐下与我同饮一杯!”
那家人笑首回话道:“小人是什么身份,敢同何爷饮酒,没的折了小人的草料!”
何斌又虚邀了几回,那家人只是不肯,何斌便从袖中掏出一锭大银向他笑道:“也罢,我知郑府的规矩大,不勉强你就是了。这银子你拿去,是爷的打赏。”
见那家人还要推辞 ,何斌怒道:“怎地,嫌爷给的银子少么?”
那家人连称不敢,方才屈身行了一礼,眉开眼笑地将银子收了,又向何斌做了一揖,便要辞出。
“且慢。”
“何爷还有什么吩咐?”
“一个人饮酒无趣,你去看看你们郑彩郑爷可有闲暇,就说我邀他来饮上几杯。”
“小的知道了,这便去请彩哥儿。”
见那家人去请郑彩,何斌心内打鼓,不断暗祝各路神明保佑,一定要将那郑彩请来。
过了半响,何斌心内忐忑不安,只如过了半辈子一般,突然见那家人躬身在前,身后有一男子白衣飘飘,风神俊逸,拥有一张英俊而傲气的脸,却不是那郑彩是谁?
何斌心内大喜,面情上却只是淡然一笑,往厢房门口处一站,向郑彩远远笑道:“难得郑大公子赏光,何斌幸何如之?”
郑彩见何斌迎上前来,也道:“何需客气。廷斌是客,原本咱们就该接见洗尘。到教兄来邀我,却是郑彩的失礼了。”
两人在门厅处客气一番,方才相携入席。何斌不提此番正事,郑彩却也是只字不提,两人杯来盏住,只是谈诗论文,闲话先朝典故,不一会功夫便喝尽了一壶黄酒,何斌便道令人再上一壶,那郑彩已是微醺,见何斌令人上酒,便推辞道:“廷斌兄,彩原本便量浅,现下不知不觉间意喝了这么许多,已是过量。彩是不能再喝了,叨扰已久,彩却是要告辞了。”
说罢不管何斌如何邀留,郑彩只顾要走,堪堪将身站起,便要向门外行去,何斌见状,突然正容厉声向郑彩说道:“大公子,何某突然想起一事,适才却是忘了说了!”
郑彩闻言大是诧异,问道:“廷斌兄,何事如此重要?若是此番招安一事,请恕彩无能为力,此事一概由我一叔处置,其中细节彩一概不知,也不想过问。若是此一,请恕郑彩仍要告辞。”
说罢拱手一揖,以示歉意。何斌却笑道:“我怎会在此事用这些俗务来烦大公子。良朋美酒,自是会文的好时候,那些俗事且等明日再说不迟!”
“那廷斌兄有何大事要与郑彩说?”
何斌将郑彩一拉,又入了席,方才笑道:“说来当真是稀奇的紧。前阵子台北传来一首词,填的端的是精彩之极,依我的愚见,只怕是宋朝以来未之有的大气度和豪迈词风。与此人的词相比,稼轩词竟不足道!更奇的是,此人竟然未及弱冠,现下便有如此成就,再假以时日,前途当真是不可限量啊。”
郑彩原本就极好诗词歌斌,平时里也颇爱附庸风雅填上几阙,现下听何斌如此称道,心内好奇之极,立时便问道:“此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填的又是甚好词?为何郑彩从未听人说起过?”
“郑大公子,你却有所不知。此人正是福州人士,说起来学填词时日不久,是以名声未曾让大公子知晓,他那首词,也是我差家人来福州采买物品时,因此人家中也是生意人家,无意中得见,我家人知道我素爱此道,便抄了来送与我看。我一看之下心中甚是佩服,此次亲来福州,一来是事情重要,亲来的好,二来,也是想拜会这位难得的才子啊。”
郑彩听到此节,不由得信了八分,此次来福州危险的紧,何斌在台北也是主事之人,如何事情没有眉目便亲身涉险,却原来有这层关系在里面。当下心内痒痒之极,向何斌催问道:“到底填的是什么词,廷斌兄可否背出来给小弟鉴赏一下?”
何斌大笑道:“这有何不可?大公子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