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四战之地”,四面平坦无险可守而极易遭受攻击。是兵家必争之要冲。渚南立足开阔四面通达,身侧仅有一条清浅渚水蜿蜒,若以百万甲兵推行,必为野战决胜之场。因此惟有游牧为生地草原部族,兵强马壮能走善袭,方能在此树立王旗筑建城池以为军事根基。风司冥深通兵法,如何不知此间厉害?此刻不住口地盛赞渚南地繁荣景致,语气中透露出分明地自信笃定,显然是想通了心中多日困扰之事中最为关键的一节,才有了这一刻由衷愉悦的飞扬神采。
——作为东炎第一大部族、备受御华王族信赖与倚仗的班都尔部的王旗所在,自御华焰登基后便未见真正战火的渚南,因为班都尔部的日趋强大与北方边境地总体安宁,二十年时间方始建成眼前富庶繁华天下闻名的不夜之城。一旦兵戈杀伐起,然而不论有多少丰裕的府库储备,人马调运又是何其的便利,对于这建立在兵甲必争的四战之地上的一切繁荣,真正受到利弊权衡煎熬的,只怕还是坐在兕宁皇城最高之人更多一些。
毁坏永远比建设容易……在心中轻轻叹一口气,青梵静静迎上风司冥的目光。“未来自然有未来之事,但这一次,我们到底是为了行礼道贺来地。”
“司冥明白。所以,更为此行所见东炎一切繁荣景象感叹鸿逵帝雄才大略,治国有方。”风司冥微微笑道。随即略略一顿,眼底隐隐闪过异样精光。“这一趟向东之行,想来与当年太傅西去路上所见,大为不同。”
“见微知著,窥一斑可知全豹,巡天炽火之炎……原不比神子无奈垂泪。”虽然极其细微,但青梵如何听不出深藏地敌忾之意?目光瞥过年轻亲王座下骏马,头脑中瞬间闪过当日奚山猎场,以超凡心志驯服那匹色如烈火更性如烈火的骏马的男子英姿,青梵嘴角不由扬起一抹清浅笑意,口中却是说得平淡从容。“西陵温雅,东炎彪悍。当年太宁会盟,劭洛凯、罗伦秀民等西陵文武无一不是俊秀文雅,更不用说上方无忌地风流潇洒诗文卓绝。而今日江枢虽然恭谨细致处处周到,言辞应对之间可是时刻不忘检查自身,好掩去过于外露的威慑之意。观其仆能晓其主,国君为士民模范,单是一点便可见出两国不同。不过,地域远隔水土殊异,国风民俗间的天差地远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倒也没什么可惊讶不解的。”
“是,司冥受教了。”
见风司冥低垂了眉眼,脸上显出沉思之色,青梵微微笑一笑:“既然受教……天色正好,可有力气再赛一场?”
风司冥闻言顿时绽出笑容:“司冥遵命!”随即举目四望,突见西南方向有人马影象移动。他目光清明,片刻辨清了队伍前方系了三条牛尾的东炎商队标志的大旗。见那队伍行动方向也似往渚南而去,风司冥嘴角顿时上扬,马鞭遥指,目光灼灼斜视青梵:“以那商队大旗为准,先过者为胜,如何?”
“很好。”青梵微微一笑,随即向身边月写影点一点头。月写影会意,摸出一枚铁蝉哨捏在指尖。
风司冥座下“绝尘”早已感觉到气氛变化,此刻更是打了两个响鼻,兴奋得一只前蹄不住在原地敲踏。瞥一眼与背上骑手一般沉静从容的玉花骢,风司冥不由心中微微叹息,同时好笑地伸手拍一拍爱马。
青梵幽深黑眸中光华一闪。
月写影手中铁蝉哨瞬间弹上天空。
风司冥急忙催马,却还是慢了一步。那玉花骢发力原本极速,何况这一次青梵更是占住先机。顷刻之间,两人两骑竟是拉开极远距离。
风司冥年纪虽轻,但自幼经事既多,心性远胜年龄沉稳;更兼多年战场腥风血雨,好强争胜却并不鲁莽。明知劣势,初时一瞬慌张既去,头脑顿时恢复冷静。望一望前方那道遥遥直去的青色背影,风司冥随即看向壮丽开阔的草原。目光在风过如浪的长草上扫过,年轻亲王微笑一闪,足下微微加力,却是引着“绝尘”偏开了径奔商队大旗的直线。
以两人坐骑不分轩轾的优良,后发先至几乎没有可能。但草原虽然看起来一马平川毫无阻碍,地势却绝非毫无起伏变化。马匹在地势变化处速度身姿的自然调整,平日看起来并无特别,但在争胜的此刻便是自己唯一的机会——有之前几番奔驰,风司冥纯熟之极地指挥爱马循着最圆畅的路线,快速从后追赶上去。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听得脑后风响,青梵嘴角勾起淡淡笑意。
并驾齐驱!
风司冥已听不见耳边风声呼啸,目光只死死盯住前方十丈之遥的大旗。
十步、五步……冲过去了!
巨大的喜悦溢满心中,甚至比战场大胜更为激动振奋,风司冥住马回头,正要向身后青梵大喊,耳边却猛觉一阵劲风袭来,同时一个女子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
“是哪个死不要命的,惊了我的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