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的话,诚郡王是在四月九日到的潼州,第一日正是下榻在天凝神殿。”见青梵闻言挑眉,目光中显出询问之意,白肇兴急忙继续道,“诚郡王一行是临时改道,郡府只提前半日接到消息。又因水情紧急,郡守范筹范大人在前一日已下令召集了治下各州县主管官员商议对策。各位官员都聚集在官驿,一时无法为诚郡王一行准备好足够房间,这才安排殿下在神殿下榻。但殿下听说水情紧急,各州县主管官员都在官驿,第二日一早便与郡守范大人一齐商议防水救灾对策。当时郡府收到各地报告以邹县情况最为危急,临近县城的韩河有决堤危险。而韩河与澄江并行不过三十里之遥,两河之间尽是滩涂低地,一旦韩河决堤水流泛滥必将灌入水量已到极限的澄江,直接威胁碗子岭下百万生命。殿下决议亲往邹县察看,具表遣使飞报朝廷。而下臣也受范大人委托,从潼州沿巴溪向北,经北海郡到鹿儿港,再由海路赶往京城。”
青梵低头略一沉吟:“巴溪河深且阔,一路直行并无曲折,纵然雨量超出常年警戒,也极少会出真正险情。巴溪从鸭嘴口入海,到鹿儿港当中须得再转一趟蒋渠,你取道于此,是贯穿北海郡全境。历年北方水情都是北海郡最为紧张严重,但传谟阁半个月前收到郡府转递的萧县县丞邸报上只说了巴溪水势危急,其后就一直没有更多消息……孙壹仟也算有胆有识的人,有什么话不能具表上陈,非要由你当面奏报皇帝?”
猛然抬眼,锐利目光直射白肇兴:“衡河水利,浫沟、溥水工程果然有所漏洞?或者……七皇子、治郡王风司磊殿下在月初秘密离京,赶到颖曲与乐音长公主会面?”
像是头顶骤然炸开一个焦雷,白肇兴只觉呼吸顿时凝滞:无论衡河水利工程发生问题,还是皇子私自离京会见宗亲,事情关系都太过重大。受孙壹仟再三叮咛只能直报胤轩帝,因此这件事连方才在祈年殿大祭司徐凝雪与太阿神宫主持乌伦贝林面前都没有片语提及。不料此刻柳青梵只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直接道破。
“虽然上任不过一月,但衡河工程关系重大,之前有李耀失事落马,这一年来朝廷又全力投入建设。孙壹仟素来精明,纵是工程确实有所疏漏也必然有所补救。不然北方三郡独北海郡地处低洼,此刻早成汪洋泽国,你也不会在这里与我说话。”青梵站起身来,负着手慢慢走到地图边,抬头凝视自己亲手所绘地图上红线标记的运河水道。“不,孙壹仟为人必不会在职责之内有所为难——只有七皇子不合时宜的突然出现才会让他感觉棘手。”
白肇兴沉默片刻,这才开口道:“孙大人确是为此事所困,并请下臣奏报皇上。然而下臣不解,大人身在京师,多日不得北方消息,二事相权,如何便能确定孙大人难解之事是与治郡王相关?毕竟以下臣一路所见,北海郡水情确实十分危急。与孙大人相谈不过一刻,便有数次为下属从事官员奏报各州县水情打断。”
青梵淡淡一笑,随意挥一挥手:“兰卿,你来给白大人解释。”
兰卿急忙站起,向白肇兴欠一欠身然后说道:“北海郡地势为三郡中最低,一旦灾情显露必然最先遭祸。所以北方水利工程主旨关键,便是通过运河分流的方式解决积水运送的问题。以衡河为主脉,白渠、蒋渠、贝渠三条原有运河为支脉,再加开凿浫沟、贯通溥水,联系起巴溪、澄江为主脉的水系,彼此沟通、相互分流,从而彻底消除北方水患。而为了因时制宜调节水量,所有人工开凿的运河每隔十里设一水关,每处水关都可落闸断流,河道本身也设计有暗渠可以疏引河水。因此就算工程局部出现问题,只要雨势不足以在四个时辰内突破主河道堤防就可以解决。孙壹仟大人由州牧升迁郡守,上京入朝接受授命,赴任之前曾到大司正府上拜见大人,并与工部侍郎伏明大人、技嗣承司主持张华大人会谈,仔细询问其间的道理,遇事如何处置应对的方法和措施。”
兰卿说到此处,白肇兴已是恍然大悟:“太傅大人早交与孙大人相知,所以才不疑虑此事?”
青梵微微扯一扯嘴角:“白大人身在此处,所以有如此推断罢了。”
“大人既然已经知道治郡王之事,不知……”
“此事先放一放。”见白肇兴因自己断然口吻而显出微微疑惑,青梵淡淡一笑:“皇子私自离京原是大事,但当此天灾降临之际,如何救灾以及处置灾后事宜才是当务之急——白大人已拜见过大祭司大人并神宫主持乌伦贝林阁下,不知那两位大人现在的打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