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公子笔致真是越来越清秀了呢!”
望着眼前三尺高美人攒花图徐凝雪忍不住赞叹道。
青梵闻言微微一笑随手搁下笔也不说话含笑袖手凝视着一身娇艳桃红的大祭司。旁边早有月写影带着一个蓝衣童子过来收拾了笔墨纸张又给两人奉上茶水。嗅着云烟雾露特有的香气徐凝雪秀眉一展笑道:“凝雪一次次来也不怕公子嫌叨扰似乎都是为了这一杯茶呢。”
青梵顿时轻笑出声:“凝雪若是喜欢我让写影将余下的茶叶送到祈年殿便是。”
“那可不敢——若三殿下九殿下知道了可不是要大大的生气?我一个小小的祭司可万万承受不起啊。”
青梵还未说话见方才退出去的月写影又悄无声息走了进来站到青梵身后徐凝雪突然轻轻笑道“公子今日还有事?”
笑了一笑青梵侧头向写影道:“那副图好生装裱了连同我上次抄的《太阿宫赋并序》送到林相府上去。顺便回交曳巷府上一趟让全方维自己斟酌了置办好道贺的物事开了礼单送过去。”
“当朝辅林相三十五的寿辰又是他嫡生儿子周岁公子就送些字画也不怕寒碜么?”
淡淡暼了她一眼青梵挥手示意月写影退下。“袁子长聪明伶俐且懂分寸进退我倒是喜欢。至于新生无知的周岁婴儿看不出资质也无特异之处未来或许能得人亲爱但要我分心看顾却只能说是父母一心的期待了。”随手端了茶杯咂了一口“金锞子、平安锁、长寿桃儿无忧袄小孩子周岁吉庆热闹一下应个景尽份心便是。间非与我相厚哪里就嫌弃寒酸了?”
徐凝雪低垂了眉眼浅浅一笑:“不让虚名宠坏了孩子柳太傅从来就是这般行事倒是凝雪放肆了。”说着又是微微一笑“不过给夫人的这副喜容定能叫林相和夫人欢喜到心里去。”
“这还不是你的功劳?白琦也真是好脾气好性情好人缘的竟能让你费心思替她周全打点。谁不知道柳青梵最难落下笔墨?朝堂高位千金易得太傅字画半幅难求以后看那帮子恃宠骄纵的命妇官眷还敢在人前背后数短论长——凝雪啊我让你动动朝臣官眷的脑筋可不是要你在一群女人中拉帮结派那可违了西斯大神对待众生一视同仁的原则本意。”
徐凝雪脸上顿时一红:“公子取笑了。”
青梵轻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在屋中缓缓踱步。“凝雪你这大祭司做了八年经验、历练都足够人情世故看得分明心思手段也没什么让人担心的地方。但这世上许多事情原本不能急功近利有心作为必须伺时而动。我所谓的以教宗神社为根源建基金、筹学堂、开义诊、行慈善这些没有一样是可以在十年建成的见效更多是三五十年之后的事情。鼓动了一群闲居无趣的官眷贵妇参与算是个人脉并着金钱的起头也算是在朝野的宣传。女人家面慈心软容易被百姓疾苦感动做些慈善援助的事情旁人也乐意相信接受。毕竟男子最重所谓尊严不食嗟来之食但贫困的孩子从母姨姑婶手里拿一点衣食总没什么可指责的。”
说到青梵这里轻叹一声见徐凝雪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一闪而过不由微微笑了一笑。“许多事情不能由男子出面那么女子自然要负起周全之责。贤内助贤内助当年我说成功男子身后必有成功女子此句可不是玩笑。”
徐凝雪抿嘴微笑道:“公子总有许多新鲜话语。”
“你直说我爱出新鲜花样罢!在我面前能够放肆大胆的也没几个犯不上跟我装样。”笑着替她续满了杯青梵眉目十分的舒展。“也只有你任凭我多么出格的想法主意都敢不问一声地逐个尝试——亏是个女人要是男人这般脾气岂不是要反了天了?”
“有公子在上面主持着凝雪便是将天捅个窟窿公子都能有办法把它补齐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何况公子也知道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有朝廷新规旧制各种律法行事程序习俗限定着有碍绊着重重的官僚从属多体贴下情的想法真落到要处的实惠多半分毫没有所以才借着凝雪的手将新政漏洞一一堵了去。便是这次西陵使团到承安后大小安生至今没出什么乱子也全仗了公子事先交待安排妥当。宫里宫外都说是大祭司用教宗教义劝勉约束安抚得好又有谁知道凝雪听到这些心里是什么滋味……世人无知至于如此公子却从来不肯多言。”一双精亮的眸子凝视着青梵“公子不论身份您的才华心性便当真彻彻底底坐稳了宰辅的位置又如何?旁人不知凝雪会不晓得碧玉苑与这红尘居日日往来的文书?这些年来那些朝政大事又有哪一项不是经过了您的手?”
静静看着一改平素在自己面前刻意表现的娇柔妩媚显出属于祈年殿大祭司冷静深沉的女子青梵忍不住在心中一声感慨。随即敛容正色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既已进入朝廷就不能不按照朝廷的制度来行事。虽然大司正位同于宰相但到底不是宰相;正如太傅身负着教导皇子辅助皇帝选择储君的职责却不能以太傅的身份指教皇子直接涉足朝政一样——这其中的利害你不会不懂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我夺了相位那又置林间非及朝廷诸臣于何地?毕竟不是单纯有能力有手段就可以坐上那个位置的。”
徐凝雪张了张口却终于没有吐出话来。青梵微微一笑顺手倒一杯茶握在自己手里。“间非是我好友更是我亲自认准的宰相人选不然我也不会建议皇帝陛下让他早早登上那个位置。这些年朝局各方势力初定新政推行之中无数艰难又是不断的战事、无数的间谍暗探一切全靠他一人居中处置其中辛苦我自比任何人都清楚就是换了我也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那公子也不需要就此隐身人后。看看朝廷上这些年真正做事情的哪个不是您调理教导出来的人?您自不介意‘为他人作嫁衣裳’但只怕那些受了恩惠的人把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朝堂上还要同公子作对……”
青梵顿时轻笑起来:“要和我作对蓝子枚还不够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