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未神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一身月白长袍的身影上。
换了一身袍服仍是月白的底色角落上缀了两朵小小的白色梨花不仔细看完全分不出来。无痕说过那是花弄影的杰作“红丫头最喜欢在衣服上绣同色的花纹”一边说着一边露出温和的微笑——那样的温柔宠溺与自己失明时听他笑骂村中孩子的语气一无二致。
雅臣想问无痕公子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这也是此刻自己头脑中思考的最多的问题。
温和、稳重、沉静却也有着生为人的强烈的情感;温柔、宽容、平和对病人关怀入微的细致与体贴;敏捷、渊博、睿智丝毫不输于自己的才智见地——这些都是印象之中清晰却无法触及的虚影。
面对欺到面前的掌风退避从容毫不迟疑地命令纯叔将满地被点倒的袭击者解决干净镇定自若地吩咐月写影柳残影冲洗干净染上血污的屋子好重新待客——这些都是自己目光所及却恍若梦境的事实。
看不见的时候拼命地猜想无痕公子的形象全无结果;而当他真正站在眼前时他的存在便似说明了一切。
是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环境教养出无痕公子这样的人?
却不是现在需要知道的一切。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或者应该说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他无痕不会伤害自己。
何况他是上方无忌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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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方无忌西陵王族的异数。
母亲明妃安氏是后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又有掌握刑部的母舅当朝坐镇上方无忌算得上太子之外最接近至尊大位的皇子偏偏对权位毫不关心对朝廷的事务能避则避总是一副疏懒无争的出尘姿态。不善政务的上方无忌在文学才艺上有极高造诣每日耽于诗书琴曲更嗜好纹秤之道常常整日整日沉浸在黑白天地不愿稍离。
对于那些从来便生长在大郑宫的人来说上方无忌只是在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表明他放弃身为一个皇子获得最高权位的权力。虽然对于他汲汲钻营的母舅安广廉他的放弃不啻于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然而西陵皇帝上方朔离却似乎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这个总是表现得无欲无求的皇子即使明知他不谐政务还是一次次地委以重任并派给具有相当实力的官员乃至皇子协同处理——这样的纵容和信任都是其他皇子难以想象的。皇帝甚至因为他的要求将六皇子上方雅臣的生母秀尚宫封为贵人真正承认了她后宫妃子而非侍从女官的身份。
朝野内外都很清楚上方无忌是大郑宫里地位最为特殊的皇子:纵然他自己放弃帝位皇帝也未曾放弃明贵妃圣眷隆厚母家势力又相当深远掌握着十万军权的六皇子更是对他死心塌地。在暗潮波动的嫡位之争里朝中众臣无不努力与五皇子交好那些不愿依附任何一方势力的臣子更是十分谨慎而热切地与上方无忌保持良好的关系。而在朝堂之外五皇子上方无忌更是西陵国中出名的潇洒风流的公子文人雅士乐于结交的对象。
淇陟的逍遥公子登高而诗临渊则赋闻琴知意立笔成文嗜茶如命爱棋成痴……任旁人说笑叹惋他只自行其是远避大郑宫的十丈软红。
但上方未神却清楚地知道这个行事随性潇洒无拘可与任何人谈笑风生推杯换盏的五皇弟并不是人们可以轻易接近的。
棋如人生旁观者的上方无忌素来清醒而犀利。不争是天生性格如此更是他承认自己实力的结果——若自己行事有所差池要取而代之在他也绝非难事。
君子可寄百里之命托六尺之孤。
得上方无忌性命相托的世上能有几人?
只是连上方无忌都被牵扯进来甚至不得不向人求援淇陟的局势真的危险了……
目光转过落在身前月色长袍的背影之上上方未神轻轻叹一口气。自了解眼下局势起心中便是千头万绪纷至沓来皇帝的病势、众朝臣的告假、宗族皇亲遭遇的刺杀毒害……还有自己回朝后必须面对的情势:笃信爱提丝神的西陵王族如何接受银紫眸的自己自己如何掌握眼下一团乱麻的局势追查暗杀和毒害众人的幕后凶手以及狙击谋害并侮辱自己的主使之人。身为西陵太子早是经历了无数艰难但眼下这样危机困难重重的局势他却是第一次遇到而心中的恐惧惊惶也是从未有过的深刻。
但看着那沉静的月色身影心头的不安就莫名地减少了许多。
西蒙伊斯神……终究是眷顾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