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九十九个孩子换成一个呢?”橘政宗接着问,“在一百个孩子和一个孩子之间选择,稚生你会救谁?”
源稚生依旧说不出话,因为他仍是做不出选择,他觉得自己没有替别人决定生死的权力。
“稚生啊,知道伱为何迟迟无法开口么?这个问题看似是牺牲一边拯救另一边,可在做出选择的人看来,被你放弃的那些孩子们就相当于是你杀死的,这就是这个问题的死结所在。”橘政宗说,“当你有了决定的那一刻,其实就是举起一把屠刀,一个人也好,一百个人也好,你必须要选择杀死一部分生命,这一部分血债会担负在你的身上,让你透不过气。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总有一些人需要流血,绝对的和平只是空谈,正义永远是建立在一部分人的骸骨之上的。”
“那老爹呢?你会做出选择么?”
“会。”橘政宗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论另一边是一个孩子还是九十九个孩子,我都会选择让那一百个孩子活下来,既然命运把选择权交给我,那我不会吝啬使用它,哪怕只多救一个人,说我是屠夫也好,说我是侩子手也无所谓,血债和罪孽我一并吃掉,这就是我认为的‘绝对’的正义。”
“这样不累么老爹,罪孽累积多了,不就是背着一座山在生活?”源稚生问。
“一个人背负一座大山,总比很多人都背着山要好。”橘政宗说,“稚生你放心,即便这是罪孽,那也是我的罪孽,是我选择让一部分人流血牺牲,至于稚生,你只用对活下来的人负责,做一个称职的大家长,做一个尽善的新‘神’。”
源稚生沉默着挂断电话,他望向远方,视线似乎穿透黑夜的彼岸,轻声说:“可是老爹,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么大的雄心,向往着高高在上的神明,有些人仅仅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
迪里雅斯特号正缓缓下潜,下方就是熔金色的岩浆,海水在岩浆的表面蒸腾汽化,爆出的声音如低沉的雷鸣。恺撒负责驾驶机器,楚子航负责修复损坏的小零件,路明非负责侦查外面的环境,三人的配合已经相当默契。
“熔岩上有生物在活动,那应该是鳞虾,原本我还以为除了真正的龙没有物种能忍受这样的高温。”路明非看着岩浆附近的岩石上,半透明的小虾在石窟中窜来窜去,“我离得这么远都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它们穿着那么厚的外壳居然能耐得住。”
“鳞虾的外壳本就是天生的隔热层,再加上这里靠近极渊的中心位置,它们的基因应该有很大部分被改写为龙,能够耐热也就不难理解。”楚子航看了看仪表盘,“外部的水温达到了二百二十四摄氏度,如果在外界是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水温,一百摄氏度就会沸腾,但这里的压力太大了,水的饱和温度都达到了惊人的三百七十摄氏度。迪里雅斯特号内的室温是四十七摄氏度,装备部改良的隔热层很管用。”
外层的作战服已经被三人给扒了下来,温度还在持续升高,每个人都汗如涌泉,他们的衬里已经牢牢黏在身上像是刚蒸完桑拿,在这种高温暴汗的情况下如果不及时降温然后补充水分的话,不一会就会因为脱水而虚脱。
“还有人要脱衣服么?”恺撒把能脱的外衣已经全部扒下,露出名模般健美的身材,“我们勤奋的锻炼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如果身材不用来展示的话,那我在卧推器和游泳池里流的汗水全都付诸东流了啊。”
“可是咱们这里只有三个大男人,还都是直的,脱了衣服展示给谁看?”路明非说,“受不了就直说嘛,何必如此倔强。”
“舱外温度又升高了,来到了二百五十摄氏度,我们的氧气存量还足够三十五分钟的水下活动。”楚子航一边说着,犹豫了一下,把身上的“底线”也给剥去。
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恺撒也做着和他一样的动作,大家都不着寸缕,坦诚相待。
“终于见识到了啊。”路明非感慨,“确实比我想象得更加壮观。”
恺撒和楚子航下意识互看了一眼,男人的胜负心被本能地激起,恺撒皱眉问:“你指的是谁?”
“它。”路明非没看恺撒也没看楚子航,他的目光穿透观测窗口的玻璃和层层的海底山幔,停在远处。
恺撒和楚子航顺着路明非的目光望去,都瞬间怔住。倒吸凉气的声音在耳机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分别来自于源稚生、施耐德和曼施坦因,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画卷给震慑了,猛烈的冲击感穿透他们的眼球,在脑海里炸开,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应该先惊喜还是先恐惧。
那是一尊擎天的雕像。
它矗立在高耸的海下火山上,岩浆从它的脚下蜿蜒流过,神圣的光耀映在巨大雕像坚硬的身躯上,反射着白净的弧光,衬得它威仪如山。没有任何的藻类会是贝类在雕像上附着,它的全身由不知名的金属铸造打磨,亮如崭新,看不清有几百米高,不知在这寂静的海底孤独矗立了几千几万年。
它的眼眶里是赤色的黄金,背后展开的巨翼似乎在庇佑这一方世界,白色的金属鳞片覆盖着它的全身,上面跳动的微光让它宛若活物一样栩栩如生,狰狞而森严,让人不禁顶礼膜拜。
雕像刻画着这个世界上最伟大又最震撼的生物,那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造物,就连上帝也会忍不住在它的面前自惭形秽,那是一尊华美到极致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