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不少,粮食绸缎一共算下来九百大钱。薪水啊,平均下来每月九百大钱的薪水,还叫不叫人活了?作为全国唯一高等农业院校的副校长,一月就挣这么点,还不够俺下馆子打赏伙计用。
少是少点,可绝对是血汗钱,小心翼翼地收好,下班给颖和二女捎点小玩意回去,称几斤早石榴,颖爱吃;今年暖和,大枣贵点,不过多少也得……哦,对了,还有旺财,羊杂对它胃口。
胡乱算计了下,按这样过日子,若没有奴仆和杂七杂八应酬送礼与奢侈品开销,九百钱足够一家三口好吃好喝,还不少节余。若再省点,还能再娶两房老婆,属于高收入。
就这点来说,我比较佩服刘仁轨,同样有正式工作,农学上都算兼职,我军伍里的补贴比朝堂上高点,他在没有额外收入的情况下竟然敢娶四房老婆,一口气养了七个儿女,不知道他家怎么过的,反正从没见过他主动下馆子,除了官服,几身便服都已经穿得陈旧,没事不和他靠太近,免得衣服破了赖我赔他。
“这不行啊,”看着板车上的“薪水”,摇头叹道同辛苦钱,多口肉都吃不上,待遇有点惨不忍睹,见邻居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何解?”刘仁轨正巧赶我后面,感叹的话都被听去了。“少监可是对朝廷的俸禄不满?”
“满,满满一车呢!”我没好气地朝车辕上拍拍。“俸禄,一没品级,二没立划到吏部,何来俸禄可言?”明明就是内府独立出来的科研部门。非得把自己看成政府部门,思想首先就不端正,觉悟太低。
“少监此话差矣……(删节五千字,本章完……)”刘仁轨对我还是抱有希望滴,有时候啰嗦起来恨不得将我当他儿子,话语间说教的成分少,和颜悦色讨论的成分多,可我偏偏不想与他辩论。
“提高员工待遇,设置研发奖项,没有激励哪来成果。”对老刘完全忽视,他说他的,我说我的。“杀猪宰羊前还得下粮食催瞟,更别说农学里汇集的都是全国各地精心挑选精英人士。按本事拿钱,卖力就有成果,有成果就有奖金,就有资格比别人享受更多的优惠,天经地义!”
刘仁轨对我这番话持保留意见。我俩没私人恩怨,就是在管理上存在点小歧意。从小生活环境和所受教育不同,理念上有分歧很正常,我和他逐渐都在适合对方,但大半年的磨合期远远不够。去年农学成立前,我策划的陈条上就有这些奖励措施,可因为起步阶段规章人事都未完善而被延迟了。现在农学已经走上正规,经费充足,制度全面实行已经没有障碍,如果不算老刘的话。
“以少监封爵家世,这区区俸禄上斤斤计较,有堕身份。”刘仁轨觉得必须要和我把话说开,拉我进办公室差人备好茶水,摆开长谈的架势。“早先谋划间,也见少监有过此类陈词,原以为是哗众取宠,博上位者瞩目之意,为促建农学的手段而已,所以我也一直未得深究。今日少监故事重提……”
“学监误会了,本就是定案,何来哗众取宠?”打断领导说话是不礼貌,可我俩之间在某些事物上总有不同的观点,彼此打断对方习惯成自然。“学监认为在下家世殷实、不愁吃不吃喝花销,就应该多干活少拿钱?或是拿不拿都无所谓?就算是朝廷,什么时候又出现这么个说法?”
刘仁轨黑个脸,凝神盯我看了一阵,“国事为先,个人得失退而次之,少监何出此言?”
“没说耽误国家大事吧?”我回望刘仁轨一眼,“这是薪水,不是俸禄。在下家里几千亩的祖产,还不会把这区区一车薪金看在眼里,光每月给农户补贴出去远远大于这个数字,王家急公好义之名学监也必有耳闻吧?”
“是有耳闻。”刘仁轨点点头,皱眉道:“可惜闻名不如见面。”
恶意地看了老刘一眼,怪笑两声,“可真是闻名不如见同面!”
刘仁轨强势地调整着焦距,用力按了按扶手,“少监是准备一意孤行了?”
“何为一意孤行?与学监意见想左就算是一意孤行么?”我轻掸衣袖,一脸从容,“那世间万物不乏一意孤行之辈了,芸芸众生里,再算我一个又何如?”
“此事仍需商夺,”刘仁轨停止口舌之争,摊开纸笺提笔疾书,忽然摇了摇头,停笔笑了起来。
“真是为难学监了。”我一旁风言,“朝廷上怕还讲不了这个理,连奏本都没地方去。”老东西,当个给事中就当谁都能告了,尽量告,从小最恨喜欢打小报告的家伙,不是人妈生的。
“少监是算准这一环了。”刘仁轨将纸笺吹干,折好压了起来,“既有规章在前,我也不好再阻拦。但行事之前,还望少监三思。”
“有必要?”老刘这话听着是无可奈何,可让人隐约有点不舒服。
“必要!”刘仁轨点点头,“我与少监本无怨恨,农学同僚之间也无政见之歧,大小事理看法不同而已。虽不食朝俸,可无故增加……恐惹非议。”
“在下说过要加薪水吗?”基本工资当然不能变,这是定数,根本不能动摇。“是奖励制度,启动奖励机制,是个刺激,让大家知道只要勤奋就能带来收效,多劳多得,天道酬勤。”
“天道酬勤,这话从少监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了意思。看看吧。如今朝廷试点多,是发是坏,我不敢妄言。”刘仁轨合了砚台,笔直朝门外走去。
这老头转了性子?我都作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他反倒收了力道,不大不小地闪我一下。
正胡思乱想间,常贵跑来汇报新种子的长势。“已经比同时播种下去的油菜、芥菜之间有了明显区别。”
“哦。看看去。”和刘仁轨闹得不爽,正好去试验田里散散心。我适合干这一行,觉得自己有务农的天赋,至少比和人打交道省心得多,虽然直到现在也弄不清麦苗和韭菜的区别。
有区别,区别不小。“大点,比青菜看起来壮实。”
“这才多半月,”常贵小心地蹲在怪胎前面,小心地翻开外面几片叶子。“叶面宽,叶脉长,种子混播下去,可同时发苗的只有六棵,秋季只是试种,等来年春季播种,开花后就有结果了。”
“这么说来还不能确定?”我觉得眼前这个东西很靠近白菜。至少比青菜白一点。
“杂交后有后代而已,离成功还远。种子的出苗率,后代之间杂交是否能成功,成功后会不会出现反复,这都是问题。”常贵没有我那么兴奋,依专家的眼光,这才是万里长征迈出的第一步,远没有论功行赏的地步,“土质也是个关键,种子还多,少监若许可,在下打算依不同土质进行试播。”
“你起草个陈条上来,规划得详细一点,需要多少经费、人手以及别的要求都提出来,可行的话,可以为这个项目成立专项小组。”既然常贵有这个,我就给他这个机会。一来考验他组织能力,二来从项目草案的规划上可以体现一个人的眼光,我需要一个得力助手。
常贵很高兴,从他脸上能看出来,符合他现在的身份,或许是性格如此。很满意,我需要这样的人。喜怒不行于色的家伙就是有能力我都不会给他任何机会,我要找助手,不是找隐患。
按这种看法,达莱就属于隐患。这丫头的表情很单一,一共就三个,紧张、胆怯、哭。“你神经啊?我就进来问一下,你哭啥?跟把你怎么样了。”离收棉花时间不远,打算和在莱商讨下其中的细节问题,吃了晚饭刚推开她门,话还没说就见她哭。
达莱吓了一跳,赶紧胡乱抹了把脸朝我行礼。
“挨打了?”二女和老四在一起,按理不会杀过来拾掇来,颖最近心情不错,昨天一个丫头不小心打碎颖最喜欢的文竹都没挨打,更别说达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