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大佬们的注意力现在都集中在我那篇冒名顶替的论文上。当然,我也很得意,千百年来,驱使堂堂长公主当枪手的估计也就我一个,很拉风的事,美中不足的是,没人有幸分享我的心情。
甩了甩腕子,看来现在大家都在猜测这项政令的最终内容,一旦实行下去,会不会给自己的生活造成影响。其中种种传闻已经散播开来。朝廷着手于土地资源的重新划分让很多人惶惶不可终日,版本比较多,最可怕的一种就是新贵族无视国家法规,暗中购买吞并大量土地行为可能会受到惩处,政府收缴其非法所得外还要处以相应的罚款,情节严重者有可能被剥夺爵位和子嗣的继承权。
小道消息,却吹得有模有样,颖的信息网一向灵通,在接到第一手消息后就坐立不安,“是不是真的?”
“估计不是吧?”颖的表情感染了我,本来当做小道消息来听,虽说人云亦云降低了自身的品位,可无风不起浪,让人多少总有压力。
纯学术论文,不会牵这些东西,只是对合理利用可耕种土地资源,如何在有限的空间里合理安排农作物种植,本着因地制宜的原则有效提高平均产出,不影响粮食产量的基础上逐步发展多元化种植的概念,在阐述合理性和可行性的同时,建议对新型作物进行大面积试种等。
要本着论文所表达的精神,应该不会牵这么敏感的话题。新贵族兼并土地资源是在朝廷睁只眼闭只眼的情况下进行的,违法是违法,可朝廷有意让与李家王朝密切相关的这些新贵逐步拓展自己的势力,以达到取代前朝遗留那些大门阀的目的。现在正处于一个新旧交替的过程,扩张是难免的,毕竟大家还谨慎行事,没有到明目张胆的地步。朝廷应该还感受不到这方面带来的压力,从平时和兰陵闲聊时可以听出这一点。
现在还没有到打击新贵势力的必要吧?我不敢肯定,若皇上觉得必要就没治了。没见过李治,也不知道这个国家元首的为人,不管历史上怎么去评价,至少我来这几年里对他印象还不错。怕就怕他身后那位,就是我这不学无术的家伙也知道武mm掌权后清理权贵,多少豪门大户被连根拔起。若武mm想提前这么干谁也没办法,在没有解决性别问题之前,我没有资格跑了元首炕上吹枕头风,是个问题。
颖是害怕了,小脸苍白。“怕啥?就是清理能把咱家咋样?”这时候就算刀架我脖子上也得让家人安心,老爷们不用是不用,用一次就得起效力。底气十足道:“该弄啥弄啥去,天塌下来我撑着,少和你那帮朋友嚼舌头。看啥?还不赶紧招呼弄饭!”
颖怯怯地问道:“真不要紧?”
“要紧,要紧我早就知道了,还等你说。看你那没出息的模样。”大刀金刀朝椅子上一坐,端了茶碗慢条斯理地嘬了口,“别人害怕是他们亏心事做多了。谁敢指名道姓编排咱家不是,我就敢穿了官司服拽他去金銮殿上理论。”
“云家……”颖有点不情愿,可夫妻俩没避讳,该说的还得说。“云家的地……您说呢?”
“云家咋了?哭天抹泪的要换咱家准备种藕的宝地,敢不换就能死到咱家。乡亲父老都看在眼里,这么多年咱家是怎么帮云家的?提过地没有?她硬从咱家抠了这么好的水塘种莲菜,若不是看几十年老邻居的份上,谁有意拿水塘换没收成的旱田?”拍拍桌面,盯了颖看,一字一板道:“谁敢朝这上面说,就给他掰了指头算收效益,看哪样合算。记住,咱家是吃亏的,是碍着情面上体恤她一个小丫头撑这么大家业不容易,是以好换次,换!”
“可是这话呢。”颖眼睛一亮,一脸委屈,“就是说呢,为帮云家,咱自家受了多少屈,挨了多少数落。光为换地的事,您被扣个败家子的帽子不说,妾身也背了个不帮家的坏名声,”黯然一声长叹,凄苦道:“这年头好人难做啊。”
“好了,戏朝处面演,少在我跟前恶心,”摆摆手,“招呼厨房多弄几样菜,今中午农学里打算喂猪呢,做一锅猪食,饿一天了。”中午本来打算出去吃,刘仁轨回来了,拦住我喋喋不休地讨论政令上几项模棱两可的说辞,还让人打了饭菜坐一桌吃,胡破坏我食欲。
但愿是谣言,仔细回忆最近和刘仁轨的谈话过程,论文本身没错,出发点也是好的,可其中蕴涵的战略思想已经若隐若暗地被提了出来,围绕这个问题大佬们分成了两派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刘仁轨虽然没说是自己提的,但从他并没有加入任何一方的情况来看,老刘估计是导火索,挑起是非后跳出冷眼旁观。
不意外,老刘做得很正确。他在京城属于孤家寡人,暂时还没看出来有政治上的盟友,不偏不向正合了他的处世原则。虽然兰陵早先打算让老刘出头的算盘落空了,但并不影响整体计划的实施。这是个关键时刻,我不明白在这么大政令的审议过程中怎么会流出这么个谣言来,难道有人想趁了实行政令的同时将门阀势力扼杀在摇篮中?
兰陵,我不想这个时候问她,没必要,到显得我做贼心虚一般。大不了那点地不要了,爱收收去,比王家胃口大的人多了,杀鸡警猴的事都轮不到我。颖虽然还不放心,但因为我的镇定有了底气,该说该笑基本恢复正常。
吃完饭,随手拿了份军部才送来的军报看,我还是左武卫的长史,薛仁贵自从来家里探病后就再没做过任何指示,而军报照旧朝家里送来一份,一直没停过。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看报纸,已经养成习惯了。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个中级将领,虚荣心也多少回归一些。
还在僵持,吐蕃依旧拼死把持着三岔路口,唐吐联军面对吐蕃居高临下的固守战法没有一点突破,看来胶着状态还得维持一阵子。现在就看在吐蕃境内的釜底抽薪计划进展得如何了。胡乱翻了翻,吐谷浑,剑南两地的消息居多,可能是唐朝这边思想工作做得到位。也可能是南诏因为吐蕃大军被牵制在北边而产生了想法,秦钰那边一派和气,没有当时出关时想像的那么艰难,是个好事,但愿能长久些。
没有看点,胡乱又塞到皮封里,让颖给我锁起来。颖对这些东西都很崇敬,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锁到檀木盒子里,又恭敬地将钥匙递给我,看得我笑。
“又笑话妾身。”颖拧身朝炕上的大箱子里翻东西,“军机大事,夫君可不能马虎了,您这手里捏着千军万马的。稍微有个闪失前方就得多死多少人。”
“哦?”还真没想到得这个评价,千军万马,想都没想过。能送到家里来的也没什么机密可言。唐军军部上的管理还是非常严格的,很多真正的机密我这个身份还没有资格接触。笑道:“外头可不敢这么说,小心人家听了笑话。”
“怎么不能说?上次高丽上您不是就运筹帷幄之中,三军用命千里之外么?又不是稀罕事,知道的人多了,咱家因为这个得了封赏。逢人就想问妾身呢。”颖话里透着得意,翻了匹缎子出来朝我身上比了比,“您是不喜欢招摇,单人单马的没点气势,真要论功行赏,可还不得个大将军做做?”
“嘿嘿,大将军,人家大将军可十几房地朝回娶,到时候你就女将军了。”天气看着热了,颖打算给我做几件单衫子,忽然想起家里棉布存了不少,“棉布的做件给我,那个单衫虽然没缎子的好,可结实多了,骑马上也不怕磨。”
“娶几十房那也是本事,”颖笑着朝我身上乱缠,“您要真做了将军,家里就俩女人伺候别人也笑话,到时候不用您开口,妾身也给物色去。”
“那可得混个将军干了,”一脸委琐笑得恶心,“到时候别食言。”说着将一旁学算盘的二女拉过来,“一个东宫,一个西宫,气派。”
“这话可不敢乱说,”颖朝我捏了捏,一脸紧张地环顾一圈,“别将军了,就这样活得自在,听夫君说得头皮发乍。”
看了看怀里的二女,表情平静,没颖那么敏感,不由笑了。我真要造反的话,说不定还趁了二女的意。“说话呢,棉布衫子给弄个。”
“都没染,白花花的穿了吊孝一样,谁家敢让您上门?等达莱弄利索了一起送去染。”颖选了个合适的料子细心地包裹起来扔到炕沿上,“往后还是穿缎子好,棉布看着粗,套身上没个样子,缎不缎,麻不麻的,您还得费劲给别人解释。”
穿个衣服解释什么,我从来不在乎身上穿的什么东西,以不裸奔为底线。男人家,有空收拾自己的都是单身,已婚男性都把自己交给婆娘打理,看起来精神是婆娘的功劳,看起来委琐也是丢婆娘的脸,和自己无关。
穿衣服无所谓,可传言越演越烈,虽说做好了最坏打算,可终究还是有点不舒服,和兰陵见了几次都强忍住没问,兰陵也好像没点知觉,从不把话题朝这方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