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史良,乃是安州人氏,贩布为生。前日运布到唐州来卖,不想路上遇到淮西贼,抢了小的布去。小的丢了布,路上又都是淮西贼兵,回不得老家,只得往唐州来寻一个朋友。正在这树林里歇息,却不料惊扰了各位军爷。”
口音倒真是安州口音。马少良又问道:
“你是在何处丢的布?可知是哪个贼将的人马?”
那史良道:
“小的是在文城丢的布,见贼军来逃命都来不及,哪里敢打探是何方兵马?”
马少良又问了几个问题,这人都一一答出,毫无破绽,马少良沉吟片刻,挥手道:
“你走吧。如今朝廷兴兵讨贼,兵荒马乱,休要乱走。”
史良见官兵放他,没口子的道谢。刚走了几步,马少良忽然觉得不对,脱口而出道:
“丁士良!”
丁士良乃是吴少诚麾下捉生虞候,有名的骁将,曾多次将兵劫掠山南鄂岳。闻听马少良这么一喊,士兵们都愣了一愣,那史良身子也是一顿,却马上加速跑起来,身手果然矫健。马少良狂喜不已,忙呼喊策马追赶。十几人马上又将此人围住。此人却也了得,上翻一个士兵,夺过兵刃,却又被马少良挑走。马少良跳下马来,和这人打成一团。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这人已经被制住,马少良嘴里也少了两颗牙。站在土堆上吐出断牙,接过士兵搜出的物事,马少良不由得大笑:
“丁士良,果然是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也不枉我掉了这两颗牙!”
那丁士良却昂首挺胸,并不搭话,也不看马少良,马少良也不管他,将他双手扎紧缚在马后,带回唐州请功去了。
不多时,到得唐州城外大营。自从决计出兵后,李愬就已经搬到了大营里。望楼上的士兵远远看见马少良带人回来,马后还缚着一人,早已通知了营门。营门勘合过后,放马少良进来――李愬到了唐州前线后,人很随和,但是规矩很严。一队队兵马在营内交错,却寂然无声,丁士良抬头看了看,不由得有些惊诧。李愬,严秦和游弈兵马使王义等人正在帐中议事,山河十将董少玢、妫雅、田智荣、阎士荣等人在帐外守候,见马少良腮帮子瘪下去一块,嘴角还有血迹,面上却得意洋洋,士兵们帮着一人跟在他后面,都诧异道:
“马少良,你捡到宝贝了?”
马少良得意地道:
“咱老马运气不好,没捡到宝贝,倒是捡到个祸害。喏,这个家伙,看到了吗?丁士良!”
一听是丁士良,几人全都围了上去,还叫道,呦,看到活的了,也不是三头六臂嘛。丁士良却全不畏惧,和几人对视。田智荣一脚踹过去道:
“直娘贼,被抓住了还这么嚣张,死到临头看你怎么办!咱们去见李帅去!”
几个人禀报后,李愬传几人进帐。一进大帐,几人就跪下道:
“大帅,马少良巡逻,捉住了淮西捉生将丁士良。丁贼数年来屡屡犯我山南,掳掠财物,杀我袍泽,请大帅准我等将其刳心,以祭我山南袍泽!”
刳心就是要把丁士良心剜出来了。李愬想了想,道:
“既然如此,待本帅审讯过后将他交给你等发落就是了。”
几人谢过李愬后起来站立两边。李愬下令将丁士良带到偏帐,待刀斧手入账后,才命令带丁士良上来。丁士良被带入大帐后,依然强项,面对冷冷刀光居然毫不变色。倒让李愬高看了他一眼。众人喝令丁士良跪下,丁士良却似没听到一样,马少良站在后面,一脚踢到丁士良膝窝里,丁士良踉跄了一下,却又牢牢站定。这让李愬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个档次。
不过评价归评价,询问还是要问的。李愬厉声问道:
“丁士良,汝附逆叛乱,为王师所擒,见到本帅却不下跪,可知罪吗?”
丁士良却冷冷回道:
“我丁士良倒是不曾见过畏敌如虎不敢出师只会在俘虏身上威风的王师。”
把山南诸将都气炸了。接下来李愬一句,丁士良回一句“不知道”,气得马少良拔出刀来,架到丁士良脖子上,请命宰了丁士良。
李愬却起身走下来,从马少良手里接过刀。众人以为他要说拿丁士良首级祭旗,他却说道:
“真是一条好汉!”
刀锋一转,已经把丁士良身上的绳索尽数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