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伟说出口之后,也知道是自己过于愤怒而失言,只是老知府愤怒相当,又将目光转向城头的诸多官员士绅。
大量的民壮都是面露悲愤,而悲愤之下,又是掩不住的胆怯和惶恐,还有深深的畏惧。
这些贼寇一旦破城,等待城中军民百姓的是什么结果,真的是不问可知。
在贼寇将那些兜捕到的百姓斩首时,城头响起的声浪时起时伏,悲愤和恐惧的声响形成了庞大的声浪,更多的人涌向城西一带,不光是城头站满了守备的民壮,城下聚集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一袭青衫的徐子文也是在此时上城,他上城之后也是看到了城下的情形,看着一众贼寇将城外的百姓按在城门外不远斩首,贼寇们凶残无比,甚至将砍下的首级拿在手中抛着圈玩耍,然后如抛蹴鞠一般的抛掷远去……看到这一幕时,徐子文也是面露震怖之色,显然是想到当日战场之事。
如果逃的晚了,赵王父子三人,很有可能也是落到这样的下场。
青衣小帽的李谷,也是紧跟着徐子文上城,其脸上也是神色复杂之至。
眼前的这些贼寇,可以说就是此人和蒲家一手放出笼子的怪兽。其出钱粮铠甲兵器,助李开明一臂之力,若非如此,凭刚起事的流寇,绝不会是一万多禁军的当面之敌。
若无那些精制的兵器,铠甲,凭民间壮丁斩木为兵,绝无可能在正面扛住禁军的攻击。
这只野兽,就是他李谷一手放了出来,到如今反咬一口回来,却是已经危及到了李谷自己的性命了。
“章达兄?”
“章达来了?”
徐子文旧日的声望还在,一路是诸多勋贵子弟同他打招呼。和往常雅集吹牛时不同,这些勋贵子弟此时多半穿武袍,按横刀或仪刀,神色俱是惶然,看到徐子文时,也是神色复杂……赵王之败,令得赵王府声望如断崖般的下跌,众人已经不知道该用如何的态度来迎接徐子文的到来。
况且贼寇还在城外杀人,马队往东北方向跑过去很远,福州城方广二十余里,东边临闽江和近海,往南去是泉州地界,从海路和山道可以与几个泉州县城相连。
若被切断往闽江,海边,还有官道,那么诺大的府城就会陷入重围之中,各人就只能与府城共存亡了。
在一片混乱之中,徐子文身边围过来的是陈敬中,陈敬辅,徐公达等勋贵子弟,陈满等人则是与陈笃敬,林斗耀等人在一处,各人都只能皱眉看着城下敌骑肆虐的情形而毫无办法。
有几个胆小的勋贵子弟,面色惨白,如风中残叶,待看到贼寇将首级当球抛时,终于是忍不住趴在城头干呕起来。
“不必如此。”徐子文面色也是发白,却是出声劝慰道:“贼众故意如此,动摇我城上军心民气罢了……府城城高坚险,破城谈何容易。”
“若章达兄能留在州城内,小弟便信兄长的……”一个干呕着的青年抬起脸来,讥嘲道:“章达兄父子三人,毁我福建路八万大军,眼看贼寇将至,为亲王不陷落贼手,林帅臣就算把自己护卫丢光了,也会送赵王殿下出奔的……我等原本也说要走,现在就不一定了。”
“徐明光,你说甚屁话。”陈敬中听到后立刻大怒,指着那勋贵青年骂道:“你现在敢和章达兄这么说话了?”
“有什么不敢的?”徐明光冷笑道:“赵王殿下害惨了我福州军民百姓,几万大军被他父子三人浪掷丢掉,临阵先逃,遗羞祖先,不能说?”
“战阵之上,兵凶战危。”陈敬中骂道:“胜败均有可能,古来名将也有打败仗的,你说赵王殿下不成,换了你去就行?”
“我也不行。”徐明光昂着脖子道:“中山王一定行。”
陈敬中先是一滞,接着便大笑道:“中山王?徐子先不过欺负那些小盗,真的巨贼他就缩卵子了,你说他行,你倒是说说他现在在哪儿?还不是缩在岐州或是东藩,要么是澎湖,眼睁睁的看着贼人在这里屠戮宗室宗亲和军民百姓,你说他能打,就算是真的。他也不是解民倒悬的英雄,连宗室都不顾,他算个狗熊。”
陈敬中对徐子先可谓是饱含怨恨,说话简直不留任何余地,而在此之前,徐子先率铁骑入福州时,其父陈满已经决定从赵王府抽身,谁料接下来是建州乱起,赵王奉命领兵,徐子先全面退缩,陈满父子又是赶紧再依附赵王……到现在徐子先也没有出现,显然是做了全面的收缩,陈敬中这才敢如此。当然,也是因看到贼寇骑兵猖狂,心志有些失常,否则这样当众侮辱国家亲王,就算被萧赞知道也要弹劾,只是城头人心浮动,并无人出面和此人较真罢了。
徐子文面沉如水,看了看四周情形,这时城外的敌骑又在逐渐聚拢,远处东北方向的敌骑也是逐渐撤回。
“不对啊?”徐子文脱口而出,说道:“难道他们想要用骑兵破城?”
骑兵越聚越多,从四面八方都有贼寇轻骑涌出,逐渐汇集起来,大量的骑兵在马背上纵横,马蹄翻飞,聚集之时,加上高高举起的横刀或是长,寒光点点,声势极为骇人。
城头上下人等,包括官员在内俱是失色,难道贼等居然凶悍若此,要以千余轻骑当场伐木为梯,用蚁附之法来攻城?
敌骑逐渐汇集,还有一些戴笠帽的将领模样的人聚集在一起,这些贼寇将领大声叫喊,似乎是在商议着什么紧急军情。
林斗耀突然大声道:“敌情必有反复,会是什么?嗯,会是什么?”
众人俱是茫然不知所以,敌骑从散开到重新聚集,当然是发生了意外,不过此时此刻,又会有什么样的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