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晚上，终于再见到戴莎。</p>
同样清静的时刻，我们找了处卡座面对面坐下。</p>
戴莎抿过一口茉莉花茶，轻轻放下杯子，身子微微前倾，笑着看向我。</p>
“笑什么呢？看起来这么开心？”她说。</p>
啊？这不是我要问的么？等等，我刚刚笑出来了？自己都不知道……</p>
她看起来也挺开心，还有兴趣开玩笑：“几天没见，想我了？”</p>
“学姐……”我刹那间真有种内心颤动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口。每次见面，总会不知不觉被她占据主动权，扰得我不知要给什么反应才好。</p>
她又轻笑一声，好像透露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意味，让人有些手足无措。</p>
“侦探学妹，让您久等了。现在就报告进展。”她笑靥依旧，转身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资料摆在桌上。</p>
侦探是什么情况……我哑然。</p>
“假设个事。”她似乎从我的表情中看出疑问，双臂相叠平放在桌上，说：“万一我失业了，合伙开个侦探社，怎么样？嗯……我还可以去找个能打架的，嘿。”</p>
哈……？我一时愣住，没听懂。就几天没见面，错过了什么事吗？</p>
“好不好？”她身子再次前倾，向我 靠近半寸。</p>
那逐层展开的香水味让我一时迷乱。</p>
你说好就好吧……</p>
啊，不对，不对。我怎么又被她牵着鼻子走了。</p>
“学姐真要失业了，我就先写信投诉检察院。”我说。</p>
“谢谢。在此之前，我会先把检察长的桌子掀翻再走。”戴莎笑着回应。</p>
接着，她开始讲上周六以来的事情发展。</p>
上周日，莱特已经联系上维利，并且拿到第一批和第二批全部120颗晶石，但要等到周一晚些时候才能拿到验证结果。</p>
而在周一上午，结果未明之前，说服奥文支持调查行动并非一帆风顺。</p>
首先，月铃矿区案件已经基本搁置归档，嫌疑人都已无罪释放，有什么理由再追查可能由此案衍生的不明能晶地下交易事件？</p>
而且，是否从月铃矿区流出的货物，那时也只是猜测，并无证据支持。再说了，就算事实如此，聚能联合集团及旗下工业矿区等任何机构，也都无报案货物失窃。</p>
所以，开展调查的依据呢？</p>
假如那些所谓超高密黑能晶真是高经济价值原料，而且可能失窃量达到在地下市场流通的程度，也不过是涉及集团内控的一般经济犯罪案件，未到危害社会的程度，国家检察院直接介入的理由似乎不太充分。</p>
讲到这里，戴莎“哼”了一声。奥文明明知道她的意图，就是要追踪实际货源地及直接关系人，以经济犯罪之名控制其中的关键者，再迂回揭开月铃矿区案件背后黑幕。</p>
但那家伙就是不松口。但凡这起案件有一点点邪教关联，她就直接上了，还要说服他？</p>
最后她是怎么说服奥文的？</p>
戴莎很干脆地说，拍桌子，摊牌。</p>
只是这样么……</p>
我在想，她当时不会真掀翻那位副检察长的桌子吧？要不，她怎么会说出“失业”以及另谋生路之类的话……</p>
这都是周一的事。按她所说，待得中午成功“说服”奥文并开出调查令之后，在办公室外等候已久的莱特等人马上直奔西南旧城区。</p>
至于“说服”的过程，则被她平淡地一笔带过，据说是刚好晶石实验结果送到手上，才能让奥文点头。</p>
尽管如此，我大概也能想象出一个画面。</p>
也许就在周一上午，同时为奥文直辖A34和戴莎主管A35专案组，实际就是莱特等同一批人，说不定就在奥文办公室门外聚集等待。不知戴莎和奥文交涉了多久，总之等到她掀翻……哦不，是将晶石货源地证明书拍在副检察长桌面后，总算获得调查授权。于是，莱特他们即刻行动。</p>
“维利那些晶石实际是从哪里来的？”我有些紧张。</p>
“两批晶石中，只有约四成来自于月铃矿区。”戴莎说出令人惊讶的事实：“其他六成，确实来自雷岩矿区。”</p>
“什么，真来自雷岩矿区？”我感到无法理解：“但是那里没出产超高密黑能晶呀？难道哪些假货才是从雷岩矿区来的？”</p>
“不是，两批货，包括第一批的超高密黑能晶，和第二波的普通黑能晶，都各有部分来自两个矿区。”她接着说：“雷岩矿区据初步调查，确实也没有出产超高密黑能晶，但具有晶石中转功能，附近还有北方最大的晶矿物流中心。具体情况，还要派调查官去实地取证。”</p>
这可就出乎我意料之外了，没想到还真有部分晶石来自雷岩矿区。即便那里可能只是中转，那实际又来自哪里呢？来自北方物流中心？但最初货源地又是哪里？而且，雷岩矿区位于北方，而其他多数能晶矿区都在中南方一带。不可能有南方的晶石特地从北方“中转”后再绕回中部碎石城吧？</p>
还有就是……仅仅只有四成晶石来自月铃矿区，那戴莎又怎么说服奥文？</p>
“当时还在争吵呢。”她轻松地说着：“刚好技术司鉴定处送来跟踪结果，我就抽出其中来自月铃矿区的一些晶石证明，客气地摆在那个呆木头面前。”</p>
嗯……我敢说，那时绝对不是客气或友好的交谈模式。</p>
然后呢？奥文就这么……被说服了？这才是让我不敢相信的地方。</p>
“他当然不会简单相信我所说的东西。”戴莎似乎意识到我的疑问，接着解释：“但他也可以假装相信我，只要我拿出能说得过去的东西。至于其他可能性，他可以当做没想到。”</p>
这两人真是蛮有默契。我现在都怀疑，昨天上午，他和她在办公室里争吵，是不是故意演给别人看，或者干脆就是奥文主导……</p>
那么，行动结果呢？</p>
据说，周一下午，莱特他们在同宁街312号那个渠道商店里调查了将近三个小时，最后连人带货押走。</p>
也就是说，那家店在我到之前，已经被调查官们搜寻过一轮，而且被封闭了。看样子短时间内都不会开业。</p>
那个渠道商平时打交道的，最多也就是南城区治安局长之类，那里遇过这种阵仗？而且估计其心里也有鬼，确实有卖过假货的劣迹，却没想到这次竟会遇到国家调查官。</p>
“那商人可能以为，自己也就是卖假货不退，再加个打架斗殴，只是违反治安条例罢了。”戴莎笑了一声，接着说：“后来还尝试跟莱特套近乎，甚至还有现场行贿动作……估计平时就是这么干的，于是顺利罪加一等。”</p>
这人被带回检察院询问室，意识到自己可能卷入命案矿区特殊晶石销赃事件后，整个人彻底吓坏了，据说很久后才冷静下来，勉强能把上游和经过讲清楚。</p>
渠道商的店里还有一些存货，今天经验证后，也全部来自月铃矿区或雷岩矿区，而且是后者占大头。</p>
比较确定的交易对象是聚能联合集团的人，是一名司机，拥有出入集团西南城区仓库的证件，身份应该不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