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哈里克带着一盒牛奶与两条面包从小区内走出,值班士兵已经轮换,新士兵按照规定向烈士家属敬礼。
哈里克走到街道上,找到角落内裹着被子睡觉的青年人。
青年人睡得很安稳,双手夹着被褥为枕,面容平静,杂乱的胡子上残存着罐头的食物碎屑。
“醒醒,都八点了。”哈里克摇晃了一下青年人,喊道。
青年人睁开双眸,眼神澄澈,但哈里克来不及惊讶,他从那眼中看到无法掩盖的悲伤,能逆流江河,恸哭星宇。但下一刻,这悲伤与澄澈一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浑浊。
“你?”哈里克诧异道。
青年人用迷茫的眼神看着哈里克,一如既往地沉默。
哈里克皱了皱眉头:“难道是我看错了?”
青年人指了指哈裂开手中的牛奶与面包。
“好,给你,我去上课,你别乱跑啊。”哈里克将牛奶与面包递给青年人,说道。
青年人撕开牛奶的包装,像是不知道吸管的用途,像喝水灌进自己口中,奶液顺着嘴巴的缝隙流出,滴落在黑色西装上,奇怪的是,并没有浸湿,而是像遇到了光滑镜面那样滚落而下。
哈里克好奇地看着青年人的衣服,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背后保姆的喊声。
“少爷,该去上学了。”
哈里克对保姆点点头,看向青年人,说道:“等我啊,别乱跑,下午没有什么重要的课,我带你去政府。”
青年人居然点了点头,但专心地啃着面包,没有看哈里克。
“我走了。”哈里克转身,一辆预定的悬浮车准时降落下来。
哈里克上车,向西边的学校飞去了。
小区伸缩门旁,保姆看着自家少爷消失在楼宇间,向青年人走来。
她打量着青年人,面露困惑,夹杂着些许怜悯。
“你好,你是怎么认识我家少爷的?”
青年人犹若未闻,将面包一口一口流畅地吃完,才抬头看向保姆。
“你从哪里来?”保姆又问。
青年人直接转身,向悬浮车消失的方向走去。
当青年人转过一个拐角,消失在保姆的视线里后,保姆摇了摇头,拨通了警局的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人民警局。”
“在军属公寓西大门附近,有一个神经障碍的流浪汉,可能会影响社会治安。”保姆说。
“明白,三号警车已出动,能否提供流浪汉准确位置?”
“西门,大道方向。”
“好的,谢谢您对社会事务的关心。”
“嗯,再见。”
保姆挂断电话,走回小区。
大约五分钟后,一辆标号为三的警车来到军事公寓西门,沿着大道搜索了好一阵,没有发现所谓的流浪汉,但从新安装的监控来看,的确有一个可疑男子向西走去了。
中午时刻,一场意外的降雨发生,很急促,但很狂暴。
广播里响起标准的男中音:“今日,气象部队在附近开展气候改良实验,雨雪天气可能会不定期降临本市,请各位市民做好应对准备,携带雨伞雨衣……”
站在校门口的悬浮车停靠牌,哈里克与一众没有私家车的同学躲避着大雨,但哈里克明显挤不过其他同学,被推搡到边缘,半边身子淋湿在雨中。
格里桑站在最中间,向哈里克瞥了一眼,没有说什么。虽然烈士家属值得尊敬并有一些特权,但在此刻并不适用于哈里克。
“悬浮车来啦!”有人惊喜叫道。
天空上,数辆悬浮车减速停靠,车门打开,学生们鱼贯而入。
哈里克想往前边挤,但看到那些被挤在中间的同学狼狈的样子,停下了脚步。
最终,仅余哈里克与其他几名女同学站在停靠牌下,人少之后,可以不淋雨了,但等到下一波悬浮车还得在冷风中支撑二十分钟。
其中一名女同学看到了哈里克,细眉微蹙。哈里克暗恋着她,班里人是都知道的,并时常拿着个打趣,虽说被人喜欢是不错的感觉,但因此被频繁骚扰还是不好受的。
果然,其余几名女同学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柳雨笙,”一个脸上点缀着可爱雀斑的女生走到柳雨笙身旁,嘻嘻笑道,“你没看到哈里克吗?”她声音压得挺低,但哈里克可以听到。
柳雨笙白了那女生一眼,不想答话。
而在另一端的哈里克,脸上早已是火烧云的色彩,尴尬得不成样子。
“你看,哈里克害羞了。”雀斑女生笑道。
柳雨笙看向哈里克,后者涨红的面庞令她也俏脸一红。
柳雨笙本身长得并不惊艳,两双明亮的眸子是其最大的特色,此刻,这双眸子躲避了一下,继而是一点愠怒。
“别开玩笑了!”她对女伴喊道。
女伴们或吐舌头或耸耸肩膀,不再说话。
这句话在不明就里的哈里克听来却如针刺一般,以为是柳雨笙对他说的,不由黯然神伤,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愈来愈密集的雨幕,鼻子发酸。
忽然,他在雨幕中看到一个人。
那人穿行在雨中,一步一步向这里走来。
“喂,这是高台,没有梯子的!”哈里克远远喊道,但声音被雨水之声淹没了。
学校外的悬浮车停靠台离地约七米,本就是为悬浮车准备,建立之时只有一个楼梯通向校内,对外是无法攀登而上的。
人影越走越近。哈里克看清了,是那个青年人!
“他怎么跑到这里了?”哈里克呢喃。
“你认识他?”有女同学看清人影的邋遢模样,惊了一下,问向哈里克,柳雨笙自然也将目光射来。
哈里克有些紧张,厚着脸皮道:“他是一位被遗忘的军人,昨天晚上我还给了他食物。”
“军人?可看起来像流浪汉。”女同学嘀咕道。
青年人走到了台下,哈里克发现他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但不知道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