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起，九月下旬的天气已然十分寒凉，小冰河时期，北方的寒冬总是来得特别早。</p>
黄土岭上的山风也是格外寒凉，即使张诚、张若麒、张斗等三人都披着裘皮斗篷，也能感觉到山风的凶猛寒意。</p>
站在山顶望着北方远处的旷野，张若麒仿佛陷于沉思当中，片刻后，他竟开口说道：“镇帅恰逢其会，却未能参与这最后一战，可否遗憾？”</p>
“哈哈哈……”</p>
张诚仰天大笑，良久才说道：“天石兄笑谈啦。某若是再杀上去，真就拿了个头功归来，洪督与吴总兵的面子，可往何处放啊。”</p>
“哈哈……”</p>
张若麒闻言，竟与张诚一同大笑起来。</p>
而张斗虽最近因直言被洪承畴多次训斥，但他必定也是辽东的宁前兵备，蓟辽军镇的体面他还是要维持，不可做得太过明显，那可不合他的性格。</p>
只见张斗顾左右而言他，竟提起了同属宣大的王朴来：“真不知，王朴将军此时是何心情。”</p>
张若麒到辽东监军以来，就属此刻心情最好，虽然现在远离辽事的权力中枢，但却也闹得个眼不见心不烦。</p>
此刻，他紧抱张诚的大腿，先取黄土岭，再有长岭山大捷，最后连救得笔架山存粮，都有他的赞画之功。</p>
目前为止，在战功这一块上，他似乎已然超越洪承畴之上，至少张若麒自己是如此理解！</p>
待辽事结束，回到朝中也有了可以吹嘘的资本，也对得起本兵陈阁老的栽培，就算是将来在皇上跟前，这些也同样是自己吹嘘的本钱。</p>
更何况，除了军功战绩之外，他张若麒掌管河口粮草分派，再有鱼干的股份分红，这一趟差事可比自己坐五年衙门还油水足。</p>
每每想到这些轻易得来的金银，他都恨自己为何不早几年来辽东监军！</p>
这时笑罢便接言道：“王将军临行之际的脸色，可不是很好啊。”</p>
张斗却接言道：“总监有所不知，王将军初闻督臣军令之时，那脸色可比猪肝还要难看呢。”</p>
他抖了抖身上的裘皮斗篷，又继续道：“本职可是亲见，王将军向镇帅请求支援，那副模样可真的是……”</p>
张斗这些日子一直与宣大诸将打交道，平素接触最多的便是大同总兵王朴，虽然对于他统军作战的本事，也不敢十分恭维，但对于王朴会做人这一点，还是十分认同。</p>
大同总兵王朴此番援辽，可谓是收获颇丰，他不但向张诚表示忠心，为自己找到了战场上的有力靠山。</p>
更借着张诚的关系，与洪承畴的几位幕僚，以及陈九皋、符应崇、吴三桂、张若麒等都已十分熟络，而这一段时间在黄土岭上，战事也不算紧张，他的时间大都花在与张若麒、张斗的交际之上。</p>
而山西总兵李辅明虽也是这般心思，但与王朴相比，那可就差着一大截了，他不惟出手没有王朴那般阔卓，就连谈吐都着实差了不是一星半点。</p>
但是他们二人这一次援辽，军功可都是捞了不少，远远超出了他们心中的期望！</p>
当然，这都源于他们向张诚靠拢后，得到了张诚的提携与照顾，分润了他们许多的军功，就连神机营也是跟着宣府军吃了许多的肉。</p>
其实，他们的兵马也不是不能战，而是不敢战！</p>
畏鞑虏如虎，惧虏怯战，谈奴色变，乃是此时大明各边镇所以将官军士们的通病，非是大同、山西两镇所独有。</p>
就如神机营的战车与铳炮，总体来说还是比清军的优势大了许多，不只是车铳炮都十分精良，就是打铳操炮的手段，也比清军不遑多让，毕竟是老牌的炮军，多少还有些底子在。</p>
但其缺点也十分的明显，便是只能远远的射铳、打炮，一旦敌人有冲至近前的威胁，他们便会立刻慌乱起来，甚至直接就溃了。</p>
当然，这也是大明官军的一个通病，不管对战的是鞑虏，还是流贼，一旦被其冲至阵前，甚至都不用破阵，自己便先行乱了起来。</p>
多少总兵大帅、督臣督师都是因此而战败身死！</p>
不过，这一次援辽之战中，王朴与陈九皋二人都是一般想法，就是紧跟张诚身后作战，顶硬的活有张诚的宣府军在，自己跟着喝点汤就好。</p>
事实上，他们不止是喝到了汤，甚至还跟着一起啃上了骨头。</p>
就连李辅明这个戴罪自赎的山西总兵，初时还对张诚一副爱搭不理，可西石门一战过后，他便彻底投向张诚这一边。</p>
当然，做出正确的选择，好处自然也不会少，这一回的黄土岭之战，还有回援杏塔粮道的长岭山、笔架山之战中，神机营、大同镇和山西镇的总兵将士都捞到了不少的军功。</p>
这时，张斗忽然觉得不该在背后如此言说王朴，忙叹了口气，说道：“唉，不讲了，不讲了。背后嚼舌根，可对不起王将军。”</p>
“哈哈哈”</p>
众人又是一阵轰然大笑。</p>
原来，按照总督行辕的军略部署，调大同镇兵马北上进兵小凌河自西向南的拐弯处，以假作渡河北进之态，威胁清军不敢全力阻击吴三桂。</p>
王朴初闻总督行辕调自己北上的军令时，他的整个人都僵住了，似乎全世界也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一样。</p>
王朴可不想在没有张诚宣府军的情况下，率领他的大同镇兵马出战，独自面对凶狠残暴的鞑子。</p>
你别看大同军跟在张诚的宣府军后面，就能如猛虎下山一般，可一旦没有了宣府军，他们还是一群懦弱的羊羔子。</p>
这就好比一只狼率领一群羊，就能够打败了一只羊带领的一群狼！</p>
有宣府军在的时候，大同军就好比是被一只狼领导的一群羊，他们敢于面对一切敌人，因为他们的心中坚信，有宣府军在就一定能打赢敌人。</p>
而一旦没有了宣府军，他们又会迅速地变成一只羊领导的一群狼。</p>
究其原因，还是大同军缺乏战场上的自信，始终不敢、也不肯相信，凭他们自己的能力，也可以击败敌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