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之后——
黑云翻墨未遮山,乱石崎岖险峰耸。
一队人马粼粼朝着南昭国荒境地前进,微雨刚过一阵,暑汽更添湿,夏日灼蒸肠,长长的白沙石道上,沿途两旁还走着一些零散路人,他们大多逃荒避难而来,只见其形色落魄游魂,拖着沉重的背囊行尸丧肉般在太阳底下走着。
咳……
咳咳……
一声声压抑不住的咳嗽从被甲士包围严密的镶马蹄金莲的马车内传出,像捂在嘴里嗌出的脆弱莺啼,随行的骑兵察觉,遂放缓了路程,车内同时亦响起另一道似月光清凉的男声:“可是难受?”
“……没事的。”
轻喘的回应,虽含着安抚的笑,却气若游丝。
“白石道连绵百里沙丘连天,我们带的水已经没了,你先忍耐着,我即刻派人去周围寻找。”
“阿兄,阿芮不要紧……这是到哪儿了?离长生天还有多远?”
“不远了,且先找处位置歇下。”队伍应声停了下来,一戴帽甲士下马取来踏级垫在车下,从车上率先下来一个长发扎鞭的少年,他额前生玉,一双无害的鹿眼睫毛鸦黑,黑白分明,眸仁清澈,若天山取来的雪魄,唇色若桃,不邪不妖,一看便知乃金玉豢养出的精致。
他伸出一截手入内,鎏边的袖袍滑落半寸,似要搀扶着什么人出来。
那本就养尊处优的手很快搭上另一只肤如凝脂的手出来,当真是皓月子星,互映生辉。
只见一名穿着荷衣窄衣的少女慢吞吞地踏级而下,她长得很瘦,有种病态的轻盈,看起来精神与气色都不太好,但雪稚的五官却是十分出色的,灼灼其华,如白瓷人一般漂亮模样。
哎呀——
迈步时她脚下无力,膝盖一软便朝前摔去,却被少年眼明手快地手臂一伸及时接住。
他瞥下眼,吹息于她发间,平平道:“有阿兄在,又何须勉强?”
他弯下身,便将她打横抱起,少女倒亦不惊慌,反而从善如流地揽住了他的脖子。
“谢阿兄。”
她盈盈一笑,颓靡虚弱的神态若怜人的三色堇,妖嫩如水。
白马子啻神色顿了一下,然后道:“可还痛?”
少女亦就是陈白起摇了下头,她的手悄然摸到肩部那凸起的位置。
“不痛。”
骗人,其实还是很痛的,那里有一道二寸余刀口,上了药虽止了血,但那道泛紫的狰狞伤口却始终不能愈合,一直在耗着她的生命值。
好快啊,竟已经两年了。
可也好慢啊,过了两年。
这两年她活得有多艰辛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今天遇到刺杀就是明天遇到毒杀,还有各种暗杀手段层出不穷,若非有她这个便宜阿兄给她罩着,她这倒霉体质或许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她之前一直奇怪,她一个深闺宅女,平日若非必要是大门不出小门不迈的,全抓紧去修复魂体去了,究竟是谁跟她这么大仇,一直想要杀她,在两年都杀不掉她的情况下,还一直坚持不懈,毫无气馁地上来送人头。
直到这一次,她接了一个支线任务,前往西街布施凑声望值时,被一个她帮助过的孩子用一柄匕首刺中肩窝,当时她是懵的,毕竟恩将仇报这样的事情太过猝不及防,她刚想感慨了一下世风日下,那孩子朝她露出一个绝对不符合孩子该有的狰狞的笑,便自吻身亡了。
……如今的孩子也太凶残了,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再之后,她重伤被阿兄带走了,可伤口竟然用什么药都好不了,一直在反复溃烂。
一位资深医夫讲,伤口一直无法愈合,并不是因为毒,而是因为匕首上附了巫族的咒术,咒术不解,
伤口便一直不会好。
这时,她怔忡不已。
原来是巫族啊。
她当时听到真相时,心情是十当复杂啊。
这两年来,她一面躲过各种明杀暗毒苟活着恢复精神体与魂体,一面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听地打探着巫族的消息,一心想着与组织汇合,但结果等来的不是生机,却是连绵不绝的杀机。
若非她体质特殊的话,她只怕早就被巫族的人给杀了。
她的魂体与精神体都恢复了大半,脑子也不像原来那样朽木不可雕了,她猜,巫族那边想除掉她,要么是因为她“白马子芮“这个身份,要么是因为她本身的存在对巫族有害。
可到底是哪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