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元启顿了顿,营中将士已经动作起来,各百总旗按他的吩咐摆开,所有原本按横队摆开的队伍开始急速变化,每个旗队成一个纵队,三个旗队摆开正好是一个百总,四个百总摆开成三人一列的纵队之后,正好就是一个完整的行军纵队,摆在在营中之后宛如长蛇一般。
在队伍最前,是赤红色的丈二百户旗,按明军规定其实闵元启这个副千户尚远不够资格用这丈二红旗,但天高皇帝远,用便用了。
旗帜高丈二,由一个高壮旗军高高擎起,旗帜之上,没有复杂的图案,只有磅礴大气一望无际的高山大海。
这是闵元启托朱万春在淮安请人刺绣而成,这便是他的军营营旗。
大明将领各营,或名前锋等寓意为名,或是以驻地为营伍名号,又或以将领字号为名,营伍或是用将领的姓氏名字为营号,闵元启的这个营头还没有正式命名,但很多人已经从旗帜上私下替这支旗军武装命了名,名字便是山海营。
闵元启没有急着给自己的营伍命名,一则是怕树大招风,二来是实力尚且不足。大明一营人数多少不一,有的总兵正兵营多达五六千人,甚至现在总兵营伍可以过万人。少的正兵营,奇兵营,游兵营,有的两三千人,或是千把人,但绝没有哪个营是低于千人之数。
最少在帐面上的数字都是过千,实际上的人数,得看将领养的家丁有多少,是不是心太黑,光吃兵额不拿出来养兵。
正常的情形,一个正兵营报名三千五百,实额营兵由各层将领吃空额,实在营人数两千,总兵拿一千五百人的军饷来养自己的家丁,多则五六百,少则二百三百,这些家丁多半备甲,兵器坚利锋锐,还全部是骑兵,这才是营兵将领用来克敌制胜和在战场保命的底气所在。
只是这些家丁虽然悍勇,也算甲坚兵利,但人数太少,各将领间的家丁也不可能合兵演练战术阵列,彼此配合,遇到少量北虏尚可一战,明军将领经常率几百骑,千余骑深入草原,比如赫赫有名的李如松,就是带几百精骑偷袭土蛮部落被敌人埋伏,战死疆场。明军的这种战法,对蒙古人有效,对阵而后战,战兵人数在三万人左右的女真八旗,屡战屡败便也不奇怪了。
大旗之后便是各百户的百总红旗,这些百总旗便没有绘制图案,只是简单的书写数字。
很多旗军是一个字也不认识,这一段时间闵元启一直在替队官以上的军官扫盲,然后军官在各自队中替将士扫盲。
其实闵元启也不是想要将士们都能识字读书,只是军官需得能书写和看的懂军报,不必事事仰赖书启校书,普通将士,也能看的懂军法条例,知道军令,这样便是足够了。
这一段时间下来,最少很多将士都能看的懂数字,在背诵军规条例之时,顺道也在慢慢识字,对闵元启来说,这样的效果已经叫他极为满意了。
每个百总由三个旗队和一个直属的刀牌队组成,百总在队伍左侧,副百总于右侧,旗队长于旗队正中,由旗手打旗队旗于旗队长左侧,副旗队长于右,然后便是每个队的队官,手持旗枪在队伍最前。
然后是刀牌手,长枪手,镗把手,接着便是扛着铁头扁担,挑着一些军需物资和铁锅的火兵。
戚继光组建军队时主要是在南方与倭寇交战,考虑到南方多山多水,加上南方明军的战马极少,组建军队之时,辎重主要靠海运和船运,少量的军需则是军队自行解决。
除了少数骡马之外,多半的军需,比如行粮和铁锅灶具等,便是每个小队配置一名火兵来解决。
行军休息时,火兵负责埋锅造饭。
交战之时,火兵也可以持包铁的扁担上前与敌交战,在鸳鸯小队的队列正中之后,便是火兵的位置。
一个火兵之后,便又是队官的旗枪,再是两个刀牌手,接下来又是长枪手和镗把手,再又是这个小队的火兵。
每三个小队组成一个旗队纵队,三个旗队纵队组成一个百总。
四个百总汇集到一处时,红旗和赤袍组成了耀眼夺目的红色激流,而点点白点闪烁其中,便是将士们斜举在肩膀之上的长枪枪尖和镗把的镗尖,这些星星点点的寒光混在赤帜红袍之中,更添了几分冷峻肃杀。
在嘹亮的军号声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骑兵先出,然后各百总依次而出,待沈亮带着他的火铳旗队走出营门时,一个奉命留守的队官高举旗枪,眼含热泪,向着出征的同袍高声致意。
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七日,在闵元启练兵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之后,他已经拥有眼前这一支四百余人的强军,在出兵之前,很多人充满疑虑和担心,但当集结号吹响,大旗招展飘扬,四百余人在瞬息间汇集成行军纵队之后,人们才赫然惊觉,这支军队已经完全是有了一支强军的底蕴和风貌,就以很多人到淮安府城各地的经历来说,就算穷凶极恶凶名在外的山东客兵,哪怕是将领的家丁,那些有马的骑兵们,在日常和行军之时,风貌姿态都是远远不及眼前的这支军队了。
哪怕是敌人有千人来袭,在场的人都是突然有了信心。
这也是闵元启敢于主动出击的底气所在,不管是困守第三百户,或是躲到千户所城或备倭土城,这都是被动和示弱的选择,有此强军在手,便是闵元启最大的底气,何惧那些乌合之众的土匪?
这一次不仅要主动迎战,还要痛歼来敌,最少要打出一个短期内不受骚扰的和平。不光是对土匪海盗,也是针对那些心怀不轨的“自己人”,要知道比外敌更难对付的,便是那些自己人了。
千户,指挥使,地方官员,豪强士绅,这些人可不会甘心雌伏,闵元启的盐池利润惹动人心,同时又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这一次土匪和海盗勾手而来,其中海寇是杨世礼的堂兄弟,利益相关不必多说,很多土匪未必就是杨世礼指使,怕是另有其人。
就算是扬州城中的大盐商,在此事上未必就没有手尾,朱家大幅度入货,抢占别家的销货地盘,受影响的从灶户到中小盐商,一直反馈到大盐商那里,闵元启这里出的货越多,受影响的大盐商自是心中越发愤怒,对灶户来说,他们受到的损失可能就是少吃两顿饱饭,对出货量相当庞大的大盐商来说,可能每一家一年损失的银两都是几千两甚至过万两。
这种损失,已经足够令大盐商们愤怒,并且在暗中布局,暗下杀手了。
要打断伸过来的黑手,没有别的办法,就是以力破巧,既然他们派出大股土匪和海盗前来,就上前迎敌,痛加剿灭,这一战不光要赢,还要在气势上完全压制,大胜之后,那些暗中痛恨和觊觎的眼光才会收敛,才会选择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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