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朱家父子私下的计较商量,闵元启这样的人,将来最少也能得拥兵坐镇一方,便是流寇大兵南下官兵不敌,也最少能护着亲族和商民百姓南下,是那种可以信赖的有力外援。
以眼前这二十匹马,其实是振武营一个参将买来给家丁的,买价便超过十两一匹,朱家托人从这参将手中购买,马价是加到了二十五两一匹,但朱万春只报二十两,百余两银子便只当做了人情。
这些事也不必害怕闵元启不知道,也就不必在此时刻意说出来。
“尚有马鞍,蹄掌一类杂物,算是我赠给闵兄。”朱万春指一指其余各船,笑道:“尚有硝磺和铅子一类,装了整整一船,睢宁那边的递运所买过来的,所费不多,一船不过四百两,算很便宜了。此外还有铁盔二百余顶,绵甲百具,长枪百多支,盾牌十多面,戚刀一百余柄,小梢弓二十,开元弓五具,箭矢是重箭十多捆,轻箭百多捆。因为知道闵元这里射手并不多,所以弓矢买的不多。再有精粮千石,豆糜之类的杂粮三千石,闵兄这里有马了,杂粮储备也不能少了。所费加起来正好抵上两次运盐留存的银两,细帐便不同闵兄报了。”
闵元启知道眼前的兵器和铠甲加起来怕就过千五百两,三千石细粮杂盐也抵千两,加上各种杂物,比如筋,胶,漆之类,还有战马和鞍具,自己上次所留不过三千,这一次最少超支了数百两,朱家却只抵了上次之资,看来自己这边持续的练兵和购入军械,朱家这样的消息灵通的大商家也是知道取舍了。
闵元启当下也不多言,拱手道:“朱兄相帮之恩,定当铭记在心。”
朱万春微微一笑,亦不复多语。
粮食极多,好在上回返船买得了二十多头骡马,旗军只负责军械和战马,其余的粮食杂物,便又调来二百多余丁,以骡驴和小车搬运入村。
近来由于多次由大宗物资至此,所有人都已经习惯和适应,第三百户持续的大量购入粮食物资,附近的很多百户甚至千户所城都知道了,这也使各地跑过来应募为工人或想加入受训旗军的人也越来越多,可挑选的范围也是扩大了很多,最少被训的旗军,现在过于矮小瘦弱的便是不收了。
“盐池已经又陆续挖出了五个,再挖两个,便开挖配套的坎池,再做好引水和堵塞的淮备,便可引水到盐池,最近天气和暖,海边风又大,估计再有二十天左右,新的盐池又能再次出盐了。”闵元启引朱万春往村中走,至村口时,朱万春才看到掩映在一从柳树下的哨楼,持弓矢的哨兵站在岗哨上戒备,哪怕明知闵元启和诸多旗军余丁搬运物资,哨位上的哨兵不为所动,眼神仍然警惕异常。
朱万春默算片刻,便抬头笑道:“就是说大盐池增加到十个,坎池七十?”
“不,坎池过百了。”闵元启解释道:“盐池越是规模化,蓄水和引流的能力就越大,可供应的坎池也就越多。一切顺利的话,二个月不到的时间,此后每天出盐就在二十万斤浮动,受到太阳,风力的影响会有出入,不过上下不会超过五万斤。待一个月后,再挖新池,附近没有合适地方,就往南边继续寻找合适的地段,我们的目标是一天出盐稳定在每天百万斤左右,这样能有淮盐四成左右的市场,不知道朱兄能不能吃的下来?”
朱万春父子早就有过商量计较,当下毫不迟疑的道:“若论淮盐的产地和销量,增加到每个月三千万斤确实有些多了,不光是销量和价格,本地的灶户生计也会大受影响。”
闵元启点头道:“确实如此,当年徐玄扈在两淮推晒盐未能成功,官绅反对固是一因,考虑到灶户生计,没有强行推广,亦是一大原因。老实说,我若是将坎池扩到过千,用工不过一万多人,影响的便是几十万灶户的生计了,我并非不能这么做,但也不愿这么做。”
这样的话,闵元启说出来并不违心。
大量的灶户失业确实在闵元启的考虑之中,除了会影响自己的形象口碑,引万人唾骂这样的顾虑之外,地方经济遭遇破坏,出现大量的流民甚至匪盗也不可避免,短期内整个地方经济会被摧毁,大量的人流离失所,如果闵元启有意在本地发展,这种毁灭地方经济和旧有秩序的事便不能去做。
当然这只是考虑的一方面,经济是动态而不是固态的,比如清末时很多官绅反对修火车,除了荒诞不经的风水之说外,就是考虑沿运河百万漕夫的生计会被火车侵夺。事实上这种顾虑在短期内有道理,但中国火车从无到有,运河逐渐被取代后,虽然临清淮安的经济发展和地位不如修火车之前,但大量的沿运河百姓一样找到了新的生计,也不至于因此被饿死。
但在短期内,大量的晒盐进入市场,对灶户的打击是毁灭性的,特别是在明末这样兵荒马乱天下板荡之时,这种打击在短期内会是毁灭性的,和清末的情形不同。
闵元启的另外考虑便是,如果短时间内出现大量的盐货冲击市场,一方面会带来灶户的损失,另一方面则是盐价的暴跌。
如果盐价暴跌,大量晒盐带来的收益也会严重缩水,再考虑到对地方经济的破坏,口碑形象的损失,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