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朱任重来说,此前的疏忽和不够警醒简直是要命的事,还得靠眼前这个小辈来提醒,实在惭愧,而由此产生的感激之情也就相当真挚,并不虚伪做作。
闵元启微微一笑,拱手道:“老伯叫我一声元启就行,以朱家的财势,就算没有晚辈提醒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不然,曹州刘一心求财养兵,割据地方,不小心的话会着了他的道。”朱任重笑道:“好在我家和魏国公府向有来往,不过老魏国公在崇祯十四年殁了,小魏国公不太好打交道,现在我家与诚意伯府往来较为密切,也替诚意伯府包销盐货,明天我就派人多送三千银子到南京,请诚意伯修书给曹州刘,我再送两千给曹州刘,五千银子买个平安,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三千两买封信,当然不是那种虚头八脑的“八行”,而是请诚意伯将朱家的利益与诚意伯府挂在一起。
刘泽清虽然骄横无比,但对需要巴结奉迎的人就是十分的曲意小心,迎合拍马无不用其极。现在刘泽清正在与东林党的高层往来密切,而刘孔昭一则是掌兵的勋贵,在南京城中地位仅次于史可法,魏国公和守备太监几人而已。而且刘孔昭和东林党的关系相当深厚,往高弘图,姜曰广等人时有往来,这些事在高层眼里是洞若烛火,东林党的内核是史可法和诸多高官,在地方上有钱谦益等有名望的清流士绅,还有复社一众小友摇旗呐喊,在全国来说,崇祯年间的东林党从未如天启四年前那样掌握大权,但就南明一隅之地来说,东林党的势力肯定是南明第一。
除了朝野有官员士绅生员名士之外,在外还有左良玉和刘泽清等掌握兵权有实力的强藩为援,所以说史可法真的是愚不可及,党内同志因为当年万历年间福王夺嫡之事对福藩充满疑忌,认为坚不可立,史可法本人也是对福藩并不看好,甚至也赞同七不可立之说,但事前事后首鼠两端,举棋不定,按当时东林的实力,如果抢在马士英等人之前先拥潞藩,大义名份到手,马士英和黄得功等人也无法拥立毫无根基的福王抢夺君位,大势一定,整个南明的局面就截然不同了。
可惜史可法举措失当,犹豫难断。马士英等人抢立福藩也是有大义所在,毕竟潞王之贤是东林党人的吹嘘,而福王的血脉最近,却是人近皆知的事实。福王被拥立入南京,大势便是倒转,史可法的七不可立传到福王耳中,不仅失了此前权势根基,连南京也呆不住,只能自请到扬州督师,朝政大权就此落在马士英等人手中,而刘泽清见势不妙转投马士英,四镇成型跋扈之状不可言表,朝廷不仅未形成合力,反应拥立之事埋下了分裂的种子,东林和复社不光攻击马士英等人,连弘光帝也不放过,编造了诸多谣言动摇弘光帝的统治根基,除了舆论上攻击外,政务也多不配合,朝廷中枢互相掣肘也罢了,东林党还怂恿左良玉在清军南下之时在武昌誓师,沿江而下攻打南京,扬言要清君侧,南明小朝廷被迫以黄得功等诸镇迎战,大敌当前,南明反而在内战,这自然是动摇人心之举。
高杰的几个部下不仅不奉命迎击清军,反而阵前谋害主帅,易帜归顺,人心向背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还有刘良佐,刘泽清,高杰,三部加起来十几万人,战兵也有五六万人,后人只以为是清军势大南明诸镇望风降顺,其实多铎所部加起来战兵也不会超过两万人,若四镇听从号令与南下清军交战,纵不能野战获胜,守备徐州淮安扬州等诸城城池是毫无问题,左良玉部不顺江而下,就算阿济格得襄阳,清军不谙水战,拦腰在九江等地拦截,其想顺江而下取南京亦是绝不可能之事。
所以后人说东林党祸国,其实东林党人也不算冤枉,其虽然殉国者众多,但因党争一已之利祸乱中枢地方,导致南明内乱,其罪也是不轻,说他们祸国害国,以致南明覆亡,并不算冤枉了。
此时的刘泽清党附东林,对诚意伯刘孔昭这样的南京城中有数的大人物也是有意结好,朱家与诚意伯府向有往来,送一笔银子买个平安,对刘孔昭来说也只是件小事情。对刘泽清来说,还能落得几千银子到手,朱家也算恭谨,加上诚意伯的面子,这个镇淮总兵大将就算对地方有什么举措异动,应该也不会把主意动到朱家头上了。
朱任重要做这些事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只是在此之前思维并没有放到近期内大明就会亡国,崇祯皇帝会陷落在京师这样的天崩地坼的大事上,这也是崇祯年间大事频出,京师多次被围,这才使当时的高层,也包括朱任重这样的士绅富商阶层,对京师陷落和崇祯皇帝自杀缺乏足够的警惕。
“闵兄要备办军械战马,其实还有个省事的办法。”朱任重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朱万春便接着道:“水关往北三十余里有个递运所,诸库所储多半都是军需,现在曹州刘应该还想不到这些递运所,待过一阵子就难说了。如果闵兄抢先一步,设法把递运所的军需物品俱悄悄买了,事后就算有人要查,只要隐秘行迹,料想也是查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