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微微点头,“只怕这也是华亭要断然下手的原因。”
走出高府,张居正有点庆幸自己那夜做出的选择,其实自己那位岳父最擅长的事不是隐忍,而是断尾求生。
当年的沈青霞、杨淑山都是例子,虽然未必会牺牲自己这个女婿……但张居正如何不心生寒意。
要知道在嘉靖三十五年、嘉靖三十六年连续两次京察中,徐阶的主要党羽被一扫而空,张居正、林润、陆光祖、胡应嘉这些新人成为了徐阶的心腹,而王本固在其中是资历最深的一个。
苦笑着摇了摇头,张居正又想起之前书房里闪过的那个念头,钱渊回京了吗?
有这个可能,那位的风格向来天马行空,半年前单独奏对秘密出京,南下抵定大局,如今也有可能秘密回京。
不过他以兵部侍郎巡视东南海疆,想要回京必得陛下密令,张居正抬头看见一人,拱手笑道:“充庵这是哪里去?”
“叔大兄。”潘允端笑吟吟的回礼,“刚去通政司转了圈,这是去随园呢。”
潘允端是嘉靖三十八年进士,但却是第一批入随园的士子,也是嘉靖三十五年唯一落榜的随园士子,当年张居正时常出入随园,两人也算有些交情。
张居正口里寒暄几句,却细细打量潘允端的神色,犹豫了下才转身告辞……潘允端虽然和钱渊交情极深,但在随园地位不高,就算钱渊回京,他也不太可能知道。
潘允端可不知道张居正那些小心思,一路疾行去了随园,一进去就听见里面嘈杂的笑骂声。
“哎呦,充庵兄来了。”
林烃竖起大拇指,“充庵兄,今天可出风头了!”
冼烔郑重其事的做了个揖,“吏部选官有误,充庵兄理应入六科。”
吴兑笑着问:“充庵,这词儿是怎么想出来的?”
“据说那边被这词儿堵得没话说呢!”
潘允端大笑道:“潘某无此急智,还是当年在南京乡试时听展才提过一次。”
“原来如此。”周诗点头道:“倒是展才一贯口吻。”
王本固自杀身亡的消息一入京,满朝哗然,就是徐阶的党羽门生也大都闭口不言,但刑部不同。
刑部尚书是冯天驭,侍郎是赵贞吉,下面的郎中、员外郎大都是徐党,也就是说,刑部是徐阶的大本营,虽然潘允端、林烃、潘晟都在刑部任职,但朝中六部中就数刑部和随园关系最差,半年前钱渊还痛揍刑部一个郎中。
听那些同僚、上司自己蒙自己的讨论,说不定是锦衣卫严刑拷打,说不定是高拱派人下手,甚至还公然说可能是随园干的。
为什么?
谁都看得出来侯汝谅那份弹劾奏折背后是钱渊,他钱展才向来就是如此跋扈,而且和王本固早就是仇深似海……这次随园诬陷王本固,以此攀诬元辅,既然是诬陷,自然是要灭口的。
一旁的潘允端实在是忍不住了,这都是什么逻辑?!
潘允端这些年也练出来了,条理明晰的将那些诡异的揣测一个个堵了回去,到最后刑部一个郎中只能承认王本固是自杀。
而潘允端义正言辞的说……王本固绝不是自杀,而是被自杀。
同为刑部主事的林烃亲眼目睹那些同僚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潘允端这次是一战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