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甭招惹那些言官,只知道捕风捉影。”徐渭劝道:“这样吧,每日清晨让人去钱家酒楼后门取冰沙,用盒子转着,再用棉被盖上,至少能用到午后。”
隆庆帝哈哈笑着,身为皇帝,吃几口冰沙只是小事,不过有臣子如此逢迎,也难免满意……人家徐渭当年舔的嘉靖帝兴高采烈,再加上有钱渊言传身教,媚上这一套也熟练的很。
而隆庆帝也不是只因为这些小事对徐渭赏识,六月二日,隆庆帝宣布钱渊以兵部侍郎衔巡视东南海疆后的第二日,高拱在御前态度强硬得让人瞠目结舌,要求隆庆帝收回旨意不果后,居然宣称中旨不过内阁……简而言之,就是说隆庆帝的旨意无效。
高拱虽然跋扈,但也不傻,是企图以舆论逼着钱渊老老实实的缩起脑袋,类似的例子在明朝中后期不少,文官不奉中旨,说到底是为了维护内阁……文官集团的代表的权威。
你钱展才虽然媚上,虽然是幸臣,但好歹是两榜进士,东南钱氏,应该要点脸吧?
隆庆帝一时被顶的下不来台,眼看着要闹僵了,因钱渊来信随诸大绶入西苑觐见的徐渭看不过眼,出来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将场面圆了回来。
只是一句话,“随园闭门谢客已有三日。”
这句话一说出口,面色铁青的高拱就闭口不言,三天时间……人家估摸着都快到长江了,自己做什么都来不及了,没必要再做什么了。
隆庆帝因此对徐渭颇为赏识,事实上他和徐渭也算熟悉,当年经常跑到随园去吃喝玩乐……只不过徐渭常伴帝侧,两人刻意避开而已。
“文长,浙江巡按的奏折看过了吧?”隆庆帝眯着眼说:“展才叔父任通政使,应该看过了?”
“陛下说笑了,王子民弹劾靖海伯复叛的奏折早就传遍京中。”徐渭鼻子哼了声,“通政司还没传出消息,外间都察院的御史已经愤然上书弹劾展才了。”
“那文长说说吧。”
徐渭背脊条件反射的挺了挺,心里警惕起来,将线索和前后顺序在脑海中迅速复盘了一遍,才从容开口。
“王子民弹劾奏章中漏洞甚多,其一,汪直纵横海上十余年,势力不容小觑,麾下仅民众数以万计,也正因此,展才和胡绩溪才决定行招抚事。
爵封靖海伯,麾下人手不计其数,汪直亲自埋伏城中,企图里应外合攻陷镇海县城……简直是荒唐,汪直难道失心疯了?”
隆庆帝微微点头,这点他也看得出来,就算的确是里应外合,按理来说汪直也不用亲自入城。
这是个很明显的漏洞,但那些跟在王本固后面疯狂弹劾汪直、钱渊的言官都视而不见。
“其二,汪直势力主要是在海上,如若真的心存叛意,事败逃窜出海,径直去倭国就是,何必盘桓舟山?
汪直此人和徐海不同,后者是个强盗,而前者是个商贾,展才设市通商数年,汪直凭此行商收益颇丰,又得先帝赐爵,再加上宁海、厦门、泉州等地陆续通商,正式开海禁之日已然不远,汪直为何突然复叛?”
隆庆帝叹了口气,“昨日高师傅提起,无谓靖海伯之叛是真是假,但其人麾下数以万计……”
徐渭心里暗骂高拱这个不要脸的,这是在说汪直吗?
显然是在暗指钱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