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渊平静的看着胡应嘉,冷静的分析道:“汪直、张琏再或其他人,总归是为了求财,张琏倒是想造反,但其他海商不会同意,所以就算略迟,东南通商必然再起,只不过那时候随园已然凋零,这对克柔兄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胡应嘉睚眦欲裂,却松开了手,下一刻一拳狠狠砸在钱渊的脸上。
“我淮阴胡氏难道门第比不上你松江钱氏?”
“我胡应嘉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为何要听命于你?”
“难道你以为我欲攀附随园而显贵?”
“两京户部枯竭,税银关乎社稷,难道你钱展才会不知道?”
被打的踉跄的钱渊站直了身子,伸手摸了摸生疼的脸颊,这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被打。
的确,胡应嘉有给钱渊一拳的资格。
身为同年,又早早投入徐阶门下,胡应嘉本有着一条青云大道,在原时空中,他也是这么做的。
而在这个时空,南下查验红薯事时,胡应嘉亲眼目睹了镇海商事,看到了随园诸人的所作所为,在党争惨烈的嘉靖末年,有这么一群人并没有随波逐流,而是奋起前行。
相比较而言,徐阶显得太过自私,太过无耻。
并没有经历很长时间,但胡应嘉日日夜夜思索了很久,他选择了随园,选择了钱渊。
明面上受徐阶遣派,实则受钱渊重托,胡应嘉南下执掌通商事,竭尽全力,耗尽心血,日夜不懈,王本固两度祸乱,本以为无力回天,但钱渊南下收拢大军,胡应嘉以为大事抵定,没想到今日……
只沉默了一小会儿,钱渊面无表情伸手擦拭鼻孔留出的血,转身挥手,肃立在不远处的护卫队已经准备好了。
“钱渊,你敢攻舟山,我就敢放出王本固,告知侯汝谅。”
面对胡应嘉的威胁,钱渊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说:“不,你不会。”
“汪直活,你出面商议东南事,汪直死,攻灭张琏,你上奏报功。”
就在这时候,外间的梁生挤开护卫,走到钱渊身边,“少爷,又有护卫回报。”
“说。”钱渊看似平静,双手在微微发颤。
“汪直遭刺未死,毛海峰护卫逃窜,麾下各部互相攻伐,舟山一片大乱……”
“汪直没死?!”郑若曾一个箭步窜上来,扳住钱渊的肩膀,低吼道:“汪直没死,绝不可攻舟山!”
汪直生死未卜,官军攻舟山本就不是明智之举,鬼知道之后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但汪直没死,官军攻舟山,背信弃义的帽子算是死死扣在官府头上了,更别说如今钱渊就在镇海,这顶帽子肯定是扣在他头上的。
“梁生,去,把派去卢斌、戚继美的信使追回来,大军不可妄动!”
听郑若曾如此说,梁生转头看了眼没有一丝表情的钱渊,犹豫了会儿,站在那没动。
片刻后,钱渊仰头看了看从天上坠落的小小雨滴,声音沙哑的说:“命戚继美整军,但不可妄动,命卢斌率水师出海,盯住舟山那几个码头,特别是往南的码头。”
孙铤、郑若曾、胡应嘉都长长舒了口气,钱渊终于恢复过来了,院子内众人均浑身潮湿,正要回去换衣裳,却听见钱渊冷冽的话。
“杨文,五百武卒可挑选完了?”
“好!”
“彭峰留下盯着王本固,梁生、洪厚跟我走!”